不過也存在部分客觀理由,主要是時間太過緊迫。
齊玄素得到“青雲”之後,就是參加競買,當天乘坐飛舟返回玉京。到了玉京之後,幾乎是一刻不得閑,除了參加各種議事之外,還要惡補各種有關鳳麟洲的情況。然後就是前往齊州,被安排在觀海樓,這裏人多眼雜,不僅彙聚了道門中人,還有大批朝廷将領,齊玄素不想鬧出太大動靜,也不想露了自己的底細,便一直待在房間裏。再然後就是前往鳳麟洲遭遇八岐大蛇,帶着傷員們踏上歸營之旅。
齊玄素得承認,在這期間,他真想試劍,是有機會的,殺雪女的時候就可以用,不過他犯了江湖人的毛病,總想留個殺手锏,到最危急的時候再用。所以最大的原因還是他想當然了,他本以爲半仙物的門檻就是不聽使喚,比如仿佛有萬鈞之重,讓他用起來很吃力等等,卻沒想到是這麽個門檻。
說到底還是他的見識少了。關鍵是天師也沒說,按照常理來說,如果有這種門檻,那麽身爲長輩的天師應該會囑咐一二,可天師什麽都沒說,這就給了齊玄素一種錯覺,“青雲”是可以直接用的。
他被天師慈祥老好人的表象給蒙騙了。
他忘了這種大人物最喜歡沒事就考驗下後輩,張月鹿尚且經曆九九八十一難才能得到天師的認可和支持,他憑什麽無緣無故就能得到天師的認可呢?
也可以說,從來都是别人去主動揣摩、領會天師的意思,天師可不是事無巨細都要照顧周全的老媽子。
再者說了,這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考驗,不會把齊玄素置于死地,隻是齊玄素自己的問題,選擇時機不對,差點作繭自縛。
至于裏面的“碑刻”是誰留下的,當然是玄聖本人。
不過不是年輕時的玄聖,玄聖第一次握住“青雲”時,還是先天之人,可沒有如此境界修爲去留下“碑刻”。玄聖在“青雲”中留下此等“碑刻”的時候,應該是正值壯年,雖然還未抵達此生境界修爲的巅峰,但也是獨步天下,少有敵手。玄聖與兩代天師張鸾山、顔飛卿關系極佳,從他們手中借來“天師雌雄劍”并非難事。再者說了,以玄聖的地位身份,誰又敢和他的關系不好呢?
至于“玄聖”爲何要留下這篇“碑刻”,他也有所說明,主要是爲了傳承“龍虎劍訣”,此時的玄聖應該還未整合五大傳承,也沒有将所有大成之法收歸道門。他從鎮魔台的“刑柱”上悟出了祖天師留下的“龍虎劍訣”,打算物歸原主,于是便将劍訣留在了“青雲”和“紫霞”之中。
“青雲”中的是上篇,“紫霞”中的是下篇。
也許有人要說了,何必多此一舉,當面給不是更好嗎?主要是這兩篇劍訣中夾帶了很多“私貨”,類似于“想爾注”這種注釋和解讀,許多意思已經脫離了原文。玄聖的理念自是與祖天師不盡相同,他出于某種考慮,将這篇“龍虎劍訣想爾注”留在了“天師雌雄劍”之中。
玄聖不完全認可祖天師,齊玄素也未能完全理解玄聖,所以他讀出那一句詞時,用的是疑問語氣,而非感歎語氣。
不過也有好處,玄聖留下的“遺刻”就好似灌頂一般,直接進入了齊玄素的腦海之中,雖然不能讓齊玄素立刻學會“龍虎劍訣”,但足以讓他初窺門徑。
不敢妄談用劍,安撫“青雲”是足夠了。
這也是齊玄素能迅速恢複正常的主要原因。不是齊玄素降服了“青雲”,而是齊玄素在玄聖的幫助下騙過了“青雲”,讓“青雲”誤以爲齊玄素符合條件,降低門檻。類似于有人仿造了巫族血脈來使用“功燭杖”。
齊玄素不免要感歎一句,玄聖真是大好人。
“青雲”不再造反之後,齊玄素又是另外一番感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話半點不假。
這一劍,看似樸實無華,實則遠勝齊玄素的全力一刀。
新免幸之助本想用小太刀将這一劍撥開,可剛一觸碰,半截刀刃便飛了出去,本就不長的小太刀隻剩下半截,比刀柄也長不了不少。
齊玄素出力多少還在其次,關鍵是“青雲”本身的鋒芒。
雖然“青雲”是半仙物,但本質上是仙物的一部分,名副其實的半件仙物。不考慮其他神異之處,隻是劈上一劍,“天師雌雄劍”與“青雲”又有什麽區别?
新免幸之助自然大爲震驚,萬萬沒有料到有人駕馭的“青雲”比之剛才又要厲害許多。
齊玄素倒也不是完全不會用劍,隻是還停留在當初先天之人的層次,實在是拿不出手,他幹脆以劍代刀。
劍的要義在于刺,刀的要義在于劈。
齊玄素舉起“青雲”就是一劈。
不必齊玄素用出如何花哨神通,“青雲”的青色劍光就在新免幸之助的眼前炸開,充塞視野。
新免幸之助的第一反應便是閃躲,不能力敵。
便在這時,幾條漆黑鎖鏈憑空生出,束縛住了新免幸之助的雙腳、雙腿、雙臂、脖頸,使其動彈不得。
這是齊玄素很少使用的方士手段“九幽鎖”,和“青冥甲”一樣,都是由殷先生傳授,可以幻化出似虛似實的鎖鏈,以困人爲主,最多可以化出九條鎖鏈,消耗法力。
雖然新免幸之助很快便震碎了九條虛幻鎖鏈,但此時再想躲避已經是來不及了。
新免幸之助隻能以太刀橫于身前格擋。
一劍之下,境界修爲還要在齊玄素之上的新免幸之助不得不踉跄後退,手中那把名爲“和泉守兼定”的頂尖太刀雖然并未如小太刀那般直接折斷,但還是被崩出一個缺口。
“青雲”本身的鋒芒太盛,也難怪張月鹿更想要攻伐爲主的“青雲”,而非側重招引雷霆的“紫霞”。
齊玄素得勢不饒人,趁着新免幸之助還在第一劍的餘韻之中,不給他喘息之機,緊跟着就是如出一轍的第二劍,就這麽平鋪直叙地當頭劈下。
如出一轍也沒什麽不好。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新免幸之助隻能硬抗,不得不再退。
齊玄素的每一劍都劈砍在刀身的同一個位置,使得刀身上的缺口越來越大,不斷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新免幸之助每一次後退的幅度越來越大,起初隻是一次退一步,很快就變成一次退三步,退五步。
齊玄素第七劍劈下。
新免幸之助一氣退出三丈有餘,已經不存在什麽二天一流,變成雙手持刀,甚至握刀的雙手都是破裂血流。
齊玄素的出招沒什麽技巧,就是一劈接着一劈,不斷重複。
不過一力降十會。
新免幸之助想過反擊,可齊玄素的應對倒也簡單,他有見神不壞,有“青冥甲”,有神道金身,還有“幽逸雲衣”,以傷換傷,他穩賺不賠。
反倒是新免幸之助敢用自己的肉身硬抗“青雲”,隻怕要性命不保,最少也是缺胳膊少腿。
最後一劍,新免幸之助手中的“和泉守兼定”被生生砍斷,半截刀身沖天而起。
“青雲”去勢不止,又帶走了新免幸之助的一條胳膊,右手還緊緊握着刀柄。
齊玄素隻覺得痛快,有半仙物就是不一樣,他也終于體會到李長歌和姚裴的快樂。
此時的新免幸之助已經談不上什麽還手之力或者招架之力了。
齊玄素也效仿倭人雙手握住“青雲”,對新免幸之助說道:“我聽說鳳麟洲之人有個‘介錯’的說法,據說這是一種比較體面的死法?正好,我今天心情不錯,給你個體面,不必謝我。”
話音落下,齊玄素一腳踢在新免幸之助的腿彎處,迫使他雙膝跪地,然後手起劍落。
一顆人頭骨碌碌滾落在地。
幹淨利落。
另一邊,李天罡倒是不負“天罡”二字,以一敵二,仍舊不落下風。
若非那神官不斷爲日忍恢複傷勢,又加持各種巫術,使得日忍發揮出遠超平時的實力,日忍早就被李天罡打成一灘肉泥。
不過沒有齊玄素和張月鹿給李天罡分擔壓力,讓他以一敵四,那他也要飲恨此地。不說其他,巫女手中的“菊一文字則宗”便是一把名刀,等同半仙物,足以讓巫女傷到他了。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頭戴黑白頭冠的李長歌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日忍身後。
兩根龍須一黑一白,編織成花環模樣,又被玄聖夫人鑲嵌了一枚小龍珠,名作“明冠”。
這也是一件半仙物,取自“洞中日月我爲天”一句,日月爲明,日月交替,便是時辰變化。李長歌借助“明冠”的時間遲緩,來到神官的身後。因爲時間變慢,所以在其他人看來,就像是李長歌高速移動,快到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李長歌也不廢話,直接将手中縮短如匕首的“人間世”刺入日忍的腰間。
日忍萬萬沒有料到堂堂小國師會選擇偷襲,隻覺後腰一涼,渾身氣力陡洩,金剛不壞之身頓時告破,再也抵不住李天罡的攻勢,但凡七竅之中,盡皆噴出鮮血,骨骼咔咔作響,被李天罡的浩大真氣擠得粉碎,頃刻間化作血肉模糊的一灘爛泥,神仙也回天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