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饅頭，孩子們都很高興，隻有十五歲的猴子，拿過饅頭，沒有說什麽話。
猴子他爹知道這孩子從小就陰郁，歎口氣，就走到一邊,将剩下的半個給老婆。
“孩他爹，聽說外面來天人了？”老婆狼吞虎咽地吃下白饅頭，然後問道。
這時，猴子支起耳朵。
“是啊，還把黃殺教的大祭祀給趕跑了，剩下的人,也都被人們殺幹淨了。”猴子他爹坐下來,抽起旱煙。
壽命短唯一的好處,抽旱煙不怕折壽。
隻要我走得夠早，重病就找不上我。
而在這時，猴子走過來：“爹，外面出啥事了？”
“哪有啥事，和你小子們沒關系，好好準備婚事。”猴子他爹說道。
十五了，在這裏已經是大齡晚婚青年。
“我不結婚！我死也不結！”猴子突然暴躁地跳起來。
“你，你爲什麽不結？”猴子他爹愣住。
“結婚，結婚生孩子，生出孩子讓他和我一樣，十歲就明白，自己再過二十五年就一定要死嗎？”猴子怒道。
“那又怎樣？咱家養的小狗，還活不過八年，人家不一樣天天将對象往家裏拉，你連狗都不如！”猴子他爹也怒起來。
他不能讓自家的根斷在自己這一代，那他下去也沒臉見先人。
“狗不知道痛苦,可我是人，我知道痛苦！我不想剩下的二十年人生,把十八年都消耗在養孩子身上，我要出去闖蕩！”猴子針鋒相對。
“啪！”一巴掌抽在臉上。
“你闖蕩，外面黃沙漫天，你出去三天就要迷路，曬成人幹！祖祖輩輩好不容易找到這塊地，你這小子随便就能闖出去的嗎？”猴子他爹暴怒道。
臉上還有一絲害怕。
因爲他清楚記得，集市上還有幾戶人家的孩子，就想到外面闖蕩，結果一個月後，衆人在黃沙堆裏找到了他們的屍體。
他們得慶幸，大祭祀沒将這幾個孩子看在眼裏——因爲知道他們不可能走出去。
否則的話，會在死前遭受更大的折磨。
“我也要去找天人！”猴子倔強道。
“天人是你能找的，是你能喊的？你懂什麽？天人不是來救人的，是來找大祭祀爲什麽一直那麽年輕的秘密。”猴子他爹壓低聲音道。
大家心裏都清楚這點，但沒人說破，相反，還要捧着天人，說他是救苦救難，古往今來第一大善人。
“……”猴子愣住。
他還太小，見識的悲怆與蒼涼也太少。
“好了，你去把柴火弄好，興許天人能給咱們帶點希望。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但你興許能看到，所以你别亂跑。”猴子他爹最後囑咐道。
“明知道生下來的孩子活不過三十五歲，爲什麽你還要把我生出來？你又用不到我養老！”猴子突然問道。
這句話，他早想問了，隻是以前沒底氣，今天借着爆發的勁頭直接問了出來。
“……這句話，當年我也問過你爺爺，你知道你爺爺他是怎麽回答我的嗎？”猴子他爹沉默一陣，才道。
“怎麽回答的？”猴子問道。
“壽算突破三十五，家祭無忘告乃翁。”猴子他爹想了很久，才把這句話想出來。
“咱們祖上也出過讀書人？”
“出過，可惜沒有傳下來。”
父子兩個說了一陣，各自去忙了。
猴子他爹開始修理石屋，将漏風處用灰漿堵住。
“你還有一月，就不要忙了。”猴子看着父親上上下下，低頭道。
“唉，我身體好的很，現在比你力氣還大得多，讓我歇着，我也歇不住。”
猴子不說話了。
半夜時分，他偷偷跑了出去。
…………
次日早晨，盧維看着跪在大院門外的那個黝黑瘦小的男孩。
“你跪了一晚上？”他好奇道。
“是，天人。”男孩低頭道。
谷俓
“你是猴子？”
“是，天人。”
“嗯，有點志氣，好吧，跟我出去，看看你們這裏的莊稼。”
盧維控制着孤寒，帶着這個叫猴子的少年，一路飛到集市外。
猴子的臉興奮地漲紅了。
能飛啊。
他會飛了！
這天人本事好大。
他肯定能解決詛咒的問題。
集市東面，是一大片麥苗地。
這是冬小麥。
它們正在抽節，大概有人的小腿高了。
下面，覆蓋了一層黃沙。
仔細看去，盧維發現那些黃沙正在鑽洞？
是的，正在鑽洞，就像蚯蚓一樣，它們是活的！
“你們知道黃沙會動嗎？”
“知道，他們說這是黃沙大神的威能，它能幫助莊稼滅殺害蟲，還能讓莊稼長的更加壯實。”猴子老老實實說着。
盧維控制着視角，仔細查看。
最後他發現了原因。
黃沙讓那些小麥苗的根部呼吸更加流暢，而且它們還能凝固空氣的氮元素，形成一個又一個的白色點點。
大自然中，對植物而言，氮元素是極爲寶貴的存在，爲了搶奪氮，植物進化出很多本事。
就像大豆和固氮菌共生一樣。
這些黃沙果然奇妙。
“有人生病時，就想過吃黃沙滅殺體内五蟲，然而沒什麽用處。”猴子又說道。
這個消息，盧維看到過，隻是沒有被列爲重點。
盧維控制着孤寒，“e”鍵按下，取了一把黃沙。
那些黃沙，到了他手中，就毫無動靜了。
而放回地上，又開始活動。
這是什麽原理？
盧維大感興趣。
他仔細觀察，最後在那些黃沙之中，隐隐看到一絲綠意？
綠色，是生屬性的靈力，對應着黑色死屬性的靈力。
原來如此。
這些黃沙，就是一種吸收生命力的媒介和儲存物。
它每年都在刮，隻有它，才最方便監視每個人的年齡。
其實這裏的人也想到了這點，然而跑不出去。
而且他們對這漫天黃沙，也毫無辦法。
這些黃沙不進村落，不傷莊稼。
像極了豬倌，養豬時，誰也不會無端打擾豬的生活。
隻在每年年節養肥時，開殺肥豬。
一切都對上了。
隻要摸索清楚黃沙的奧秘，就能找到生靈力所在。
至于那些鄉民的詛咒，隻要黃沙不存在了，等于沒了豬倌，壽命自然不會被收割。
“回去叫上你爹，跟我去一個地方。”盧維這樣說道。
他要做個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