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寒，正坐在沙發上，與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者談話。
三人已經做過自我介紹。
帶孤寒進來的人名叫黎木，老者名叫黎天和，是他的爺爺，也是黎園的主人。
黎天和相貌儒雅，一身寬大的白色長袍，隻是臉色有些蒼白，靠在輪椅上，似是重病在身。
大廳之内，最顯眼的一面暗紅色牆壁上，張貼有許多張慈善證書，懸挂着各種錦旗。
一番聊天後，主要是黎家兩人在說，盧維在聽。
黎天和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對方在妃子城，以荔枝種植園起家，後來發展成食品集團，是“妃子笑”集團董事長，身家過十億。
不要小看小城市，一個你從沒聽過名字的夏洲小城，可能住着兩三個低調的億萬富翁，有能力請來外國前首腦的那種。
妃子城許多公共建築都是他捐建的，從幼兒園到本城唯一一所高等專科院校，至于常年受他資助的養老院和醫院……更是不計其數。
黎天和最後有氣無力地說着：“孤先生，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修橋補路無屍骸，殺人放火金腰帶。我黎天和一生爲善，信奉陳老先生的話，金錢如肥料，撒播才有用。救助過的人不計其數，結果臨到老了，卻重病纏身，好不容易出現奇迹，又與我絕緣。”
“是啊，爺爺一輩子光是捐出的錢，就不下幾個億。誰知道現在，許多身染重病的惡人，反而因爲年齡合适，進入遊戲，随便吃點修仙世界的靈果靈物，就能輕松痊愈，逍遙自在。做過一輩子善事的爺爺卻隻能望洋興歎，這老天，太不公平了！”開車帶孤寒進來的年輕人，跟着抱怨道。
那表情一點都做不得假。
盧維聽到這裏，也是頗爲同情。
他突然想到一個地方：自己如果不能修煉，除去壽命問題，疾病也是一個隐患。
年紀輕輕，猝死的，得絕症的人，并不少見。
但他沒有多說話，畢竟孤寒人設擺在哪兒。
他直接問道：“如何救？”
“謝謝您，我就知道您嫉惡如仇，一定不會對我爺爺這樣的大善人，置之不理。”黎木高興道。
“好了，小木，請孤先生和我們一起進去。”黎天和聞言終于笑了笑，然後按動輪椅上一個按鈕。
接着，那面懸挂着慈善證書和錦旗的暗紅之牆，立刻轉動，露出一條地下通道。
通道上有台階，台階旁還有條無障礙滑道，看來是方便輪椅上下的。
大廳之内，竟然有暗道？
盧維頓時來了點興趣。
随即他控制着遊戲角色，跟着兩人走入地下通道。
轉了幾圈後，眼前出現一道鋼鐵大門。
指紋，虹膜，密碼，三重驗證之後，大門打開。
剛剛開門，一道道飽含怨憤的辱罵聲，就從光屏裏傳出來。
“黎老狗，你不得好死！”
“你這個該死的老東西！你以爲自己是什麽正義使者嗎？狗屁！”
“趕緊放老子出去！不然的話，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修仙都有了，以後肯定會有鬼的！你等着！”
盧維仔細看去，隻見大門之後，赫然是一個個鋼鐵囚籠！
它們被整齊擺放在一處混凝土大廳之内，大廳牆上沒有任何窗戶。
囚籠之内，住着一個個混混模樣的男子。
他們大都有着紋身，一臉橫肉，咬牙切齒。
囚籠并不小，大概有十多平米，一張小床，床旁抽水馬桶、洗手池、冰箱、電腦桌……一應俱全。
見到黎天和與黎木等三人進來，聲音立刻大起來。
有人甚至舉起冰箱，搬起電腦試圖砸向對方。
可惜鋼鐵囚籠除去鐵欄杆之外，還有着細密到蚊子都鑽不出去的鋼絲網，根本就是徒勞無功。
“安靜！”黎木立刻喊道，“你們這些社會的渣滓，寄生蟲……明明有着大好條件，卻不去讀書做工，成天無所事事，欺壓弱小，連累父母，騷擾街鄰！這個下場，是你們罪有應得！”
“你說什麽？小子，要不是該死的遊戲更新，讓老子帶不回遊戲中的力量，我非殺了你們全家不可！”其中一個囚籠中，染着紅毛的年輕人，暴怒道。
黎木看他一眼，轉身在牆壁上按下某個按鈕。
“滋啦！”紅毛年輕人囚籠中，閃過一片電火花。
“啊！”紅毛在囚籠中跳起舞蹈！
而在這時，黎天和卻視而不見，和顔悅色地對着身旁無動于衷狀的孤寒道：“孤先生，看來一點都不驚訝。”
“嗯。”
盧維的确沒什麽驚訝的……
因爲這一幕，他早特麽猜到了。
還記得之前孤寒剛剛從遊戲中下線，降臨到現實世界中的一幕嗎？
那時候，就有一個富豪要靠在現實中殺戮玩家，來積累靈力，以便達到下線後，也能修煉的效果。
現在不過是更進一步，開起現實養殖場而已。
這種黑暗流腦洞，盧維早就看過許多。
沒錯，他一眼就明白囚籠中的年輕人用處……
讓他們在遊戲中修煉，修煉到一定程度，控制不了的程度，然後就會在現實中殺掉，釋放靈力。
有了靈力，黎天和的病就有救。
難道對方說孤寒能救，其實他們要的隻是孤寒這個靠山，而不是要孤寒出手。
他們需要孤寒來幫忙鎮壓這些混混，防止對方不受控制……
“這些人，都是我許久之前就囚禁起來的。他們大罪不犯，小惡不斷，從來不會改過自新，任何人拿他們都沒有辦法。凡是被他們纏上的和善人家，沒有一個好過的，輕則破财免災，重則自殺身亡。”黎天和接着語氣淡漠地說着。
盧維有點悚然。
沒人想得到，得過那麽多證書和錦旗的大慈善家黎天和，暗中還在做這種地下判官的事？
等等，對方之前就說過，重病纏身。
這就解釋通了。
絕症面前，又有那麽多錢和人手，選擇放飛自我，求個念頭通達，很講得通。
電鋸驚魂的幕後老爺子，不就是因爲得病才走上電鋸之路的嗎？
估計黎天和看過這部電影，他就是現實版本的“豎鋸”。
“孤先生，我們想要做什麽，看來您已經知道了，”黎木這時誠懇道，“遊戲更新之前，我們還不敢放開手腳。幸好遊戲最近更新後，禁止惡棍們攜帶力量回到現實，這才給了我們施展機會。隻要您幫助我們在遊戲中鎮壓這些惡棍，您想要的報酬，我們能做到的，都會爲您做到。”
盧維聽到這裏，暗暗搖頭，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
他并沒有答應對方，隻是道：“人，交給安平局。”
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有些底線，是不能突破的。
今天隻是惡棍，明天就會把手伸向普通人。
他很清楚這一點。
“爲什麽？”黎木突然震驚道，“您不也是殺了很多當街做惡的混蛋嗎？我們是一樣的人。”
“不一樣。”盧維搖頭道。
當然不一樣，他并不嗜殺，隻是控制不了遊戲角色的力道。
爲了平息身邊隐患，他隻能那樣做。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把人抓住，交給官府處置。
這才是正道。
“有哪裏不一樣？這些混混，渣滓，他們精明得很，最多關上幾天，幾個月就能出來。與其讓他們在外面爲非作歹，騷擾良家，不如讓我們廢物利用！”黎木分辯道。
“以後就不一樣了，安平局會處置的。”盧維破天荒地用孤寒的角色，勸了一句。
這是看在黎木心存正義的份上。
對方清理這麽多混混渣滓，也算是幫助本體淨化了生存環境。
“好了，小木，我知道孤先生的立場。人，現在就通知安平局帶走，我也會去做個交待。”黎天和突然說道。
“爺爺，那您的病，就不治了嗎？”黎木一臉緊張，趕緊走到輪椅旁，抓住爺爺的手。
“天意如此，人各有命。你好好修煉，一定要走正道。所有的事，都與你無關。我頂多被關到老死，還有機會等到你帶着治療法術，從遊戲中回來。”黎天和拍着他的手，一臉釋然道。
“爺爺！”黎木跪在對方的輪椅前。
盧維看着有點感動。
不過兩個人到底是不是在演戲，他就看不出來了。
畢竟他同樣隻是一個年輕人，閱曆有限。
好在對方騙也騙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