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普通士兵來說,這樣的處罰方式已經相當嚴重了,但在李月辰看來,若不是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真想給這幾個人開除軍籍。
安全問題一直都是重中之重,軍隊裏尤其如此。
作爲軍人,死在戰場上,還能說是榮耀,但死在自己人的大意之下,那得是多憋屈?
雖然處罰命令已經下達了,但事情還不算完,接下來的時間裏,李月辰黑着臉坐在駕駛室裏,詢問他們拉升高度的原因是什麽。
得到的結果并不算出乎意料,說到底就倆字——大意。
人類是習慣的奴隸,當一件事情做的太多了,下意識的會感到厭煩,于是就會下意識的放松。
李月辰雖然一開始就着重強調過高度問題,但這幫駕駛員隔三差五操作飛艇,對所有的程序都已經非常熟悉了,所以就會下意識的放松,不再像一開始那般高度集中注意力。
一邊飛一邊聊天什麽的都已經成了常态,聊天聊的注意力太過集中,就忘了高度限制。
本身天空中就沒什麽參照物,高度超過了也不太能感覺到,所以就超過了李月辰強調的安全高度。
直到駕駛艙内也有人開始出現高反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不對勁,然後就發生了剛才的事情。
聽完了解釋,李月辰依然黑着臉:“好啊!至飛艇上所有人的安全于不顧,在起飛過程中吹牛逼……真不愧是老娘訓練出來的精英!”
“多年來,本宮一向爲你們驕傲,以你們爲榮,如今卻出了這等大事,險些葬送皇族的未來!真不愧是本宮手下的好兒郎!”
現在這種時候,即使沒讀過書的也能聽出來她絕對說的是反話,對面衆人全部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自從軍制改革,公主從來沒有這麽陰陽怪氣的和他們說過話,對手下向來和善。
可是現在都開始諷刺他們了,可想而知内心之中有多麽生氣。
衆人被訓斥的不敢說話,李月辰也沒有繼續教訓,隻是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說到底,自己也确實有一部分責任在裏面。
畢竟飛艇本來就不是這個時代應該出現的玩意兒,強行把它搬過來,就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比如,高度表或者是艙内加壓的問題。
現在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實現這樣的功能,也算是必然要承受的代價吧。
話說回來,對于士兵們來說,這樣的處罰結果已經很好了,不用以死謝罪,就值得對公主殿下感恩戴德了。
順帶着也對李重潤等這些貴人有了更直觀的好印象,将來能在他們手下做事,也是個不錯的事情。
……
接下來的行程沒有再出現什麽意外,晚上,太陽落山之後,天空還沒完全黑下來,飛艇就已經出現在了東都上空。
如今東都的百姓對這玩意兒也算是慢慢習慣了,知道那不是什麽神迹,而是太平公主的作品,雖然如此,行爲上卻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隻不過以前看到了會雙手合十,當成神仙來拜,如今依然如此,隻不過嘴裏念念有詞的已經不是各路神仙,而是太平公主這個活神仙。
如今全國各地,不管哪裏都有人在家中供奉着太平公主的長生牌位,尤其以長安,東都和青島爲最多。
對于自己已經在民間開始享受香火這件事情,李月辰本人是知道的,但選擇裝作不知道。
反正隻要老娘還活着的時候别看到自己的廟,那就啥都好說。
而對于老百姓來說,自從知道這是公主的作品之後,每次見到之後,除了跪拜,心裏也會忍不住想着,若是自己也能上去看看會是何等景象。
那麽大個飛艇在天上飄着,皇宮裏的人自然不會看不到,尤其是玄武門,士兵們看到飛艇的一瞬間就已經做好迎接降落的準備了。
而收到消息的武則天也在上官婉兒的攙扶下來到了玄武門,登上城門等待。
每次女兒回來的時候,她隻要沒事都會過來接她,似乎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
李顯等人也都收到消息了,但并沒有過來,猜到了可能放寒假了,反正一會兒孩子們都會回來,現在進宮,還會打擾母親。
倒是在皇宮裏上班的宣城和義陽兩位公主也跟着一起過來了,好久沒見到妹妹了,兩人臉上也帶着一絲興奮。
當然除了對妹妹本身的思念之外,也實在忍不住想要看看那照相機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了。
不得不說,女人在這方面就是有着天然的敏感,哪怕出現的時間提前了一千多年也照樣如此。
飛艇緩緩下降的過程之中,坐在床邊的李月辰也看到了玄武門上的火把和來回走動的人群,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許久未見,也确實有些想念家人了。
……
随着飛艇緩緩降落在玄武門外的廣場上,艙門打開,李月辰帶着孩子們從裏面走出來。
門口的士兵擡手敬禮:“恭迎殿下歸來,聖人已在城牆上等候多時。”
“嗯,知道了。”
李月辰回答一句,還沒走過去,就見到玄武門的城門突然打開了,幾個高矮不同的身影緩緩從裏面走了出來。
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李月辰連忙快走幾步:“阿娘怎的出來了?”
“城牆上火把太多,看不清楚,故此下來看看。”武則天笑了笑,“此地空曠,也順便散散步了。”
上官婉兒在旁邊攙扶着她的手臂,對李月辰輕輕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兩位姐姐也跟在旁邊,一臉期待的神色。
皇帝都來到面前了,李月辰身後的一群孩子們連忙行禮:“見過聖人!”
武則天其實跟這幫孩子見的不多,也稱不上喜歡,平時壓根沒有太多精力跟他們相處。
而這些孩子,在各自父母的影響下,其實對這位皇帝内心之中也都是有些懼怕的,行禮的時候一個個都很恭敬,絲毫沒有在李月辰面前的那種随性。
武則天隻是微微笑了笑:“免禮吧,今日天色已晚,你等就不必進宮了,早些回去與父母團聚吧。”
“喏!”孩子們齊齊答應一聲,就準備在各自護衛的陪同下離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武則天突然歪了一下腦袋,看着李仙蕙的衣領問道:“那是……血迹?”
李仙蕙低頭一看,在飛艇上流鼻血的時候滴在衣領上了。
而身後出來的駕駛艙的士兵們更是齊齊打個哆嗦。
然而還沒等回答,李月辰就拉着老媽的胳膊往裏走了:“好了,阿娘,小孩子的事情就莫要管了,走了走了……”
一邊說着,就一邊拉着母親的胳膊将她帶走了。
這畫面讓周圍衆人都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盯着她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玄武門之中。
敢拖着皇帝走的,這自古以來恐怕都沒幾個吧?
不過武則天倒是絲毫不在意,既然女兒都這麽說了,應該是已經解決了,想來不是什麽大事兒,那也就沒必要細問了。
看到皇帝被公主拉走了,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氣。
因爲飛艇過來全城都看到了,所以各個王府派來接孩子們的馬車也已經到玄武門外等待了,看到他們沒有跟着進宮,便帶着各自的小主子回去了。
皇宮内,回集仙殿的路上,武則天忍不住說道:“今年回來的倒是早了些,這才剛入臘月呢。”
“嗯,這不是想念阿娘了嗎,所以早些回來。”李月辰笑嘻嘻的回答。
雖然說知道這是奉承話,不過武則天還是沒點破,還是很開心的笑了起來。
倒是宣城公主率先忍不住了,連忙問道:“辰兒,那照相機可帶回來了?”
“放心吧,定然讓阿姊玩個夠。不過夜間太暗,無法拍攝,等明日再說吧。”李月辰笑了笑。
這種新鮮玩意兒她們會好奇是肯定的,李月辰早就提前預料到了,這次帶回來了好幾台,就是爲了留給他們玩的。
上官婉兒突然問道:“殿下飛了一整天,還未用膳吧?要不先弄些膳食?”
“也好,好久沒吃宮裏的飯菜了,也該嘗嘗味道如何。”
在她同意之後,不用說話,一旁的張成鑫已經馬上通知人去尚食局準備了。
李月辰并不算真正的吃貨,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自然是要試試家裏的味道。
實際上自從炒菜被發明之後的這些年裏,不同地點的不同菜式已經開始出現差異了。
如今青島那邊因爲靠海,菜式多以海鮮爲主,然而長安和東都之地,仍然以豬肉和羊肉爲主。
回到集仙殿,聊了一會兒,菜就上來了。
“殿下嘗嘗這個,這是今年才剛剛研究出來的新菜呢,聖人都覺得味道不錯。”上官婉兒将中間的一盤羊肉推了過來。
李月辰看了一下,随後夾起一塊嘗了嘗味道,接着輕輕點頭,表示味道确實不錯。
看起來就是一道普通的羊肉湯,但跟長安的水盆羊肉不一樣,做法不同,味道自然也不同,是别具一格的味道。
因爲其他人都吃過飯了,所以并沒有跟她一起吃,而是倒了一杯茶,一邊聊天一邊看着她吃。
所謂食不言寝不語,指的并不是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而是不能一邊咀嚼一邊說話,在吃飯的中途還是可以說上一兩句的。
這次回來聊了很多在青島的事情,同時彙報了一下水泥槽和銅線的制作進度。
長安和東都的通訊工程,李月辰認爲明年三月就能開工,隻不過工期可能會有點長,預計需要一年。
雖然僅僅是三百多公裏的路程,但畢竟是在沒有任何器械的情況下徒手工作,雖然有大量俘虜和犯人可以作爲勞動力來使用,但畢竟是人力工程,工期長是肯定的。
不過若是一路上住在附近的民衆願意在農閑時期來打工的話,時間應該可以縮短一些。
說到這裏,武則天幾人也都開始認真聽她說。
雖然照相機這玩意兒确實很稀罕,當比起通訊技術,還是要往後放一放的。
……
李月辰在集仙殿跟老媽聊着的同時,其他的孩子們也都回到了家中。
廬陵王府,李重潤兄妹幾人剛剛下馬車,就看到老爹李顯已經帶着老婆和一衆後妃在門口等着了。
若是以前,當爹的是必然不可能有這種舉動的,但現在嘛,似乎也很正常了。
“爺娘,孩兒回來了!”
李重潤帶着弟弟妹妹們,來到父母面前行禮。
“好好好,”李顯微微點頭,“先進來!”
韋蓮兒更是第一時間拖着自己兒子的腦袋左看右看,随後道:“飛了一整天,想必還未用膳,快進來……”
其他孩子們也都跑到了自己親生母親那邊打招呼,引來一陣噓寒問暖。
在進入大門的時候,韋蓮兒突然一把抓住了女兒的肩膀,皺着眉頭問道:“這血迹是從何而來?”
走在前面的李重福下意識的回頭笑道:“阿娘不必擔心,就是回來的時候飛的高了些……”
“咳!”
李重潤種種的咳嗽一聲,打斷了二弟的回答,然後過來拉着母親的手就往裏走:“阿娘,無礙的,走吧。”
“伱給我說清楚,到底爲何?”韋蓮兒一甩手,皺着眉頭問道。
雖然說作爲王妃,平時基本是不管事兒的,但她一點都不傻,一看這幾個孩子的态度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看到母親一臉堅定的态度,李仙蕙向說漏嘴的李重福瞪了一眼,随後向大哥李重潤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兄妹平時都在一起上課一起玩,早已有了默契,知道這是妹妹要自己幫忙,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快說!”韋蓮兒皺着眉頭催促一聲,一旁的李顯也是一臉疑問。
李重潤眼睛一亮,随後猛地一跺腳,故作無奈道:“阿娘莫要多問了,此乃我等小輩的問題,長輩若是牽扯進來,反而麻煩了。”
“小輩?與何人有關?”李顯問道。
“今日回來之時,因爲在飛艇上搶座位,仙蕙與隆範起了沖突,打起來了……”李重潤說道。
李顯眉頭一皺:“隆範?打她一個女子?”
“阿爺此言差矣,我等乃是軍人。戰場之上,哪有男女之分?平日裏又勤練武藝,一時失手也實屬正常。”李重潤回答道。
這時李仙蕙也反應過來了,連忙點點頭:“沒錯,再說爺娘也不必擔心,隆範也被孩兒打了一拳,都流鼻血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