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就被盧正浩給打斷了:“俞兄就說,是否願意幫忙便好。”
“幫不了。”俞寶森搖搖頭,“實話實說,某認爲盧氏造反不會成功。就算今日死在這裏,子孫後代也不必背上反賊的罵名。”
他的語氣很平靜,并沒有透露着大義凜然的情緒,說完之後又畫風一轉:“隻希望盧兄,能看在你我自幼相識之情份,保護我妻子兒女的周全!”
說完之後,就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在等着他滅口的樣子。
然而盧正浩卻微微一笑:“俞兄大概是誤會了。實不相瞞,此時殿下軍隊,已講涿州完全包圍起來!”
聽到這句話,俞寶森一臉不可思議的擡起頭,似乎不敢相信他居然并沒有站在盧家這邊。
但仔細想想,這也不算意外,本身他就是和公主合作的,爲公主辦事,也實屬正常。
想到這裏,他擡頭問道:“此話當真?”
“俞兄不信我?”盧正浩笑呵呵的問道。
對此,俞寶森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反而點點頭:“茲事體大,不得不小心謹慎。”
話音剛落,卻聽到旁邊突然響起一個略微有些低沉,帶着一些空靈感的女聲:“那不知本宮能否證明?”
俞寶森扭過頭,就見一個大紅色的高挑身影走進了正廳之中。
穩健有力的步伐,搭配着一米七七的身高,在這個時代可謂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大紅色的頭繩系着高高烏黑馬尾辮,随着步伐左右搖擺着。
這個年代,男人都很少能長這麽高,更别說女人了。
看着這個身影,俞寶森忍不住想到了太平公主的各種傳言。
傳說她總是一身大紅色圓領袍,系着個馬尾辮,身材高挑,力大無窮。雖有戰神之名,卻有一張美若天仙的臉……
雖然從未見過公主本人,但這一刻,他心中多半是相信了的。
剛剛那點蠟燭的侍女就跟在她身邊,俞寶森這才反應過來,難怪剛剛就看這侍女不對勁,原來是公主的護衛。
再想到進來時看到的那些家丁……所有的線索都能對的上了!
于是馬上起身行禮:“屬下俞寶森,見過公主殿下!”
如今公主是兵部尚書,他是折沖府都尉,自稱屬下倒是也沒有問題。
“俞都尉免禮!”
李月辰來到桌前坐下,接過王無瓊遞過來的筷子夾菜吃了一口,随後點點頭:“看來本宮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嘛……”
聽到這句話,俞寶森一驚,扭頭看向盧正浩。
在他點頭确認之後,吓得差點跪下來:“屬下不知這飯菜乃是殿下所做,殿下恕罪!”
“無礙無礙,免禮!”李月辰笑呵呵的擡了擡手,“方才對話,本宮全部聽到了。俞都尉心系國家,讓本宮倍感欣慰!”
“此乃屬下應當之責……”
“好了,客套先免了。”李月辰放下筷子,一臉嚴肅,“正如你所聽到的,盧氏造反已成事實。本宮提前收到情報,已派遣軍隊将涿州城包圍。今夜,我需要俞都尉打開城門,讓軍隊進入城中,可能做到?”
俞寶森連忙行禮:“殿下之命,自當遵從!”
李月辰點點頭,随後招了招手,叫來了外面等着的耿雲強:“你先回去,下達命令,今夜按照計劃行動!”
“殿下,可否太急了些?”
“俞都尉來此,肯定已經被盧氏發現,爲了避免夜長夢多,就今夜!”
聽到命令,耿雲強也明白過來了,雖然盧正浩邀請俞寶森吃飯确實可疑,但他們肯定想不到今晚就會動手。
說不定此時盧家内部正想着明天叫盧正浩過去問問情況呢,就算現在懷疑他背叛了盧家,也不會想到速度會這麽快。
想到這裏,耿雲強也沒有任何問題,馬上答應下來。
李月辰點點頭:“今夜子時一過,就開始行動。”
說着,她擡起一根手指,一臉嚴肅道:“記住!明日清晨,我要涿州城一切如常!”
耿雲強馬上擡手敬禮:“是!殿下放心!”
……
跟了李月辰這麽久了,都知道效率的重要性,耿雲強答應之後馬上跟俞寶森确定開門時間。
現在才剛剛進入亥時,時間還算充足,确定之後馬上從翻牆離開了盧正浩的宅邸。
看着他靈活的身手,俞寶森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起來,自己也是習武之人,可現在這身手怕是已經不行了。
李月辰對王無瓊擺了擺手:“去将本宮那盔甲和雙錘拿來吧。”
“殿下不必親自……”
“不一樣,這算是他們第一次獨立行動,爲防止意外情況,本宮還是給他們壓壓陣的好。”李月辰笑道。
說到底,這些士兵每個人都像是李月辰的徒弟一樣,都是自己親自帶出來的。
雖然嘴上說着讓他們自由發揮,但終歸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聽到她的話,王無瓊也明白了,馬上答應一聲,叫了兩個人去拿她的盔甲和武器了。
畢竟這一套玩意兒實在太重,她自己怕是拿不過來。
……
看着王無瓊幫助李月辰穿上了那一看就很厚重的盔甲,又看了看旁邊那兩把人頭大小的錘子,俞寶森的酒勁兒已經完全清醒了。
看了看正在往盔甲上套紅袍的李月辰,忍不住問道:“殿下,不知屬下能否……”
也許是明白他心中的好奇,李月辰笑着點點頭:“盡管試試!”
得到了應允,俞寶森上前兩步,來到那兩把錘子前,伸手抓住了錘柄。
用力往上一提,一股沉重感拉扯着雙臂的肌肉緊繃起來。
他毫不掩飾臉上的驚訝,根據自己的感覺來看,這一把錘子至少在二十斤以上!
這個重量,若是沒有練過的普通人,單純拿着怕是都走不了多遠,而這位殿下居然能一手一個掄起來當武器用,着實可見其厲害之處。
再看那一身能夠将全身都包裹起來的黑色铠甲,從厚重的甲片上就能看得出來,其重量絕對不輕。
别的不說,隻看那一個個白色的小點和劃痕,也能想象出這位殿下在戰場上是何等模樣。
實際上,李月辰的這套盔甲比起剛造出來的時候,模樣已經發生了不少改變。
雖然因爲平時保養得當,現在看着仍然很新,但并沒有刻意去修複那些箭矢造成的白點和刀砍過的劃痕。
不過這樣反而讓這身铠甲看起來更加威武了不少,尤其是穿上之後,顯得更有壓迫力。
俞寶森心有餘悸的放下手中的錘子,傳言說公主力大無窮,一直一來都沒個明确的概念,但是今天算是知道了。
這樣的人物,穿上這麽一身戰甲上戰場,可以說簡直就是碾壓,隻要還有體力,絕對是敵軍最不願意面對的噩夢。
穿上铠甲之後,時間已經差不多到子時了,李月辰站在院子裏,看着天空中的一輪彎月,不知道在想什麽。
俞寶森行禮道:“殿下,時間已經不早,屬下這邊去命令手下開城門了。”
李月辰點點頭,随後招招手,叫了兩個自己的士兵過來:“他們兩個會随心,保護俞都尉的安全。”
對此,俞寶森沒有任何意見,畢竟今天晚上就要行動了,他一個之前并不熟悉的人,被監視也很正常。
于是行禮答應一聲,便帶着兩人離開了盧正浩的宅子,徑直去往城牆的方向。
他才剛剛走出大門,李月辰又招了招手,叫過來了十來個士兵。
這次充當護衛進入盧正浩家中的總共二十多人,手裏還是有人可用的。
幾名士兵來到近前,李月辰對大門揚了揚下巴:“你們跟着他,若是其身後有監視或者跟蹤的,悄無聲息的解決掉!”
“是!”幾名士兵答應一聲,馬上跑到後院翻牆繞了出去。
随後李月辰又對盧正浩招了招手:“一會兒,你跟本宮去盧府,從今日起,你就是盧氏族長!”
“是!”盧正浩連忙行禮答應下來。
……
另外一邊,俞寶森出城之後便直接去往城牆。
他身邊原本的兩個親衛也好奇這多出來的兩人是什麽情況,但作爲心腹,卻很乖的沒有多問。
一行人往城牆的方向走去,而身後的街道拐角處,卻有幾人正在探出頭,悄悄看着。
随後幾人低聲商量了幾句,讓其中一人離開,回盧府去報信。
這人點點頭,馬上轉身離開。然而剛剛走過一個拐角,就看到了兩把向自己劈過來的漆黑斧頭……
剩下的幾人互相使了個眼神,正準備繼續跟上,卻突然聽到頭頂上的瓦片似乎響了一下。
這幾人下意識的擡頭看去,就發現幾道黑影已經從天而降,一個個都還沒反應過來就都被按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然而還沒來得及呼喊,就感覺脖子一涼,好像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這幾人睜大了眼睛,直到端起之前,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
而俞寶森對身後發生的一切都絲毫不知,一路非常順利的來到了城牆上。
負責巡夜的士兵看到頂頭上司突然來了,原本還有些困頓的眼神瞬間瞪的圓溜溜的,提醒其他士兵過來問好。
随後便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都尉深夜至此,可是有事?”
“不該問的莫要多問。”俞寶森背着雙手站在城牆上,看着城外黑漆漆的空間微微出神。
屬下連忙行禮稱是,乖乖的站在一邊,心中思考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眼看就到子時了,都尉突然過來,肯定是有事情發生,至于具體什麽事……那也不是自己應該知道的。
反正上司都在這裏了,那就乖乖陪着呗。
原本平時這個時候守城的士兵總是避免不了打個瞌睡,互相幫忙看着點,自己稍微眯一會兒。
但今天老大在這裏,一個個都隻能該巡邏巡邏,該站崗站崗。
不過很明顯的是巡邏的士兵都不敢來到城門這邊,互相說話聊天的聲音也少了很多。
這樣的事情也就發生在俞寶森所在的東門,其他幾個門目前還不知道老大已經上了城牆,所以依舊如同平常一樣,該幹嘛幹嘛。
俞寶森就這麽站在城牆上看着外面的黑夜,因爲火把的關系,反而更難看到遠處,目之所及,基本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一陣晚風吹來,讓有些出神的俞寶森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随後問道:“何時了?”
“都尉,快要到醜時了。”屬下回答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沙沙”聲響起,聽的不太真切,但城牆下确實是有聲音!
俞寶森擡頭往前看去,眯着眼睛才發現,原來此時城牆下出現了上百道黑影!
他忍不住吃驚的睜大了雙眼,這得是多麽厲害的軍隊,才能做到這種事情?被摸到城牆下了居然都不知道!
若是今天他不在這裏,按照平時那幫士兵一邊巡邏一邊聊天的方式,肯定不會有任何察覺!
作爲折沖都尉,俞寶森當然很清楚平時手下這幫士兵幹活兒時都是什麽模樣,不過他也沒在這種事情上糾結過。
常言說,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隻要沒在他面前表現出來,那就當做不知道了。
但今天卻突然發現,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完全無聲的在夜晚摸到城牆下。
看不清有多少人,但肯定在五百以上。
旁邊的屬下也看到了這一幕,正準備擡手,卻被俞寶森跟按住了。
随後隻見城牆下走出了一個人,正是剛剛在盧正浩家中見過的耿雲強,不過此時身上穿的已經不再是便裝,而是換上了一身奇怪的衣服。
這衣服上有黑黃褐綠等幾種顔色,互相疊加混合,完全看不出什麽規律。
但作爲軍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這種衣服的作用是什麽,忍不住在心中贊歎了一句,随後對屬下擺了擺頭:“開城門?”
屬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開城門?”
俞寶森一臉嚴肅,低聲道:“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