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仁壽殿周圍一片安靜，大内總管張成鑫将所有宮女太監全部清理出幾十丈之外，防止殿内的其樂融融的氣氛洩露出來。
而殿内，一個母親笑呵呵的看着孩子們聊天打鬧，平時一向淡定的臉上也挂上了一絲發自内心的笑容。
李顯抓着哥哥李賢的手，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阿兄，日後我就輕松下來了，有機會了一定要帶我去營區裏面玩玩那火炮……”
“那是武器？豈能輕易拿來玩？”李賢睜大了眼睛，“你可知道一斤火藥價值幾何？養殖場裏的雞蛋有三成都要拿來制作火藥……”
這話說的李顯有點不開心：“阿兄不要如此小氣，大不了我将蓮兒那玉簪抵給你就是了……”
“這話若是讓嫂子聽到，阿兄又要不得安生了！”旁邊的李旦說道。
“切，不會的！”李顯擺了擺手，一臉神氣的表情，“近日蓮兒聽話的很，我讓她往東，絕不會往西！”
說到這裏，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上半身壓在桌子上，向對面的李月辰說道：“月辰，再教爲兄幾招可好？”
“哪來如此多的招數？”李月辰端起酒杯笑道，“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技巧隻占三成，剩下七成，還是要靠真誠才行！”
李顯撇了撇嘴：“我倒是想對她真誠，就怕阿娘生氣……”
武則天順着開起了玩笑，微微點頭：“知道便好！”
孩子們頓時哈哈大笑，随後又舉起酒杯互相碰了一下。
“阿姊，明日的報紙可準備好了？”李月辰問道。
義陽公主點點頭：“放心，昨日便準備好了，明日會随着阿娘登基大典一同發售的！”
李月辰點點頭，義陽公主辦事一向都很靠譜，她說沒問題了，那就肯定沒問題了。
武則天接過了話題：“國内我倒是不擔心，隻是不知，我登基的消息若是傳到國外，會有何反向。”
“與國外有何關系？”李月辰很霸氣的一揮手，“他們若是敢不服阿娘，孩兒就去揍他們！”
李顯連忙擺擺手：“帶爲兄一起！到時候讓爲兄負責操控兩下火炮就行！”
“你一邊兒去！”旁邊的李賢一揮手，“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他胖乎乎的肚子上，“此等模樣還想要上戰場？真要有些意外，跑都跑不了！”
“還要跑？不能騎馬嗎？”李顯反問道。
李賢靠在椅背上，一副長輩的口氣：“戰場上情況錯綜複雜，很多情況無法騎馬。如今千牛衛的士兵，全副武裝跑上幾十裏都沒問題，伱行嗎？”
這話絲毫沒有誇張，千牛衛的士兵訓練最多的就是耐力，而所謂的耐力，就是長跑。
全副武裝越野十公裏都是最基礎的，這都是負責正面作戰的步兵所訓練的。
而專門執行特種任務的偵查旅，經過這段時間的精挑細選以及針對性的強化訓練之後，各個都是能全靠雙腿翻山越嶺的體能之王。
“幾十裏就誇張了吧？”李顯的表情明顯不相信。
“不誇張！”李賢搖了搖頭，很認真的回答道：“不少偵查旅士兵在山上追野兔，能讓兔子跑的炸了肺！”
李顯扭過頭看着妹妹，用眼神詢問這話是否真實，得到是李月辰的點頭認同。
武則天笑道：“辰兒訓練的是精銳之師，三郎這副模樣，真要去了，弄不好會受傷吧？”
“阿娘放心，孩兒制定的訓練絕對安全，将人練廢的幾率不高！”李月辰回答道。
畢竟她是專業的運動員出身，知道什麽樣的訓練是科學而合理的，不敢說訓練中沒人受傷，但至少能夠将這個幾率降的很低。
李賢也跟着說道：“實際上，這精銳都是花錢養出來的，每日大魚大肉供着，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能做到這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月辰有些時候是做的有些過分了，居然時不時的還會給他們吃牛肉……”
說到這裏，又是一臉肉疼的表情。
聽着哥哥的吐槽，李月辰也隻是無奈的笑笑。
軍隊上平時的肉食基本上是以豬肉和雞肉爲主，偶爾有魚肉和羊肉。
而自從突厥那邊開始上貢牛羊之後，平均每個月也會給他們吃一次牛肉。投入着實不小。
“辰兒如此做，定然有理由的。至少如今這千牛衛，還未有敗績不是？”武則天笑了笑，并沒有再這件事情上多說。
打仗，女兒是專業的，既然她這麽做了，那就肯定是有理由的。在這方面，她還是會無條件信任自己女兒的。
雖然是除夕夜，不過一家人并沒有喝太多酒，飯吃的差不多之後，便泡着茶開始聊天。
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之中，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感覺還沒聊兩句呢，張成鑫便進來提醒，已經子時了。
李月辰馬上舉起了茶杯：“大家新年快樂！希望各位新的一年身體安康，心情上佳！”
哥哥姐姐們也都舉起了茶杯：“新年快樂！”
互相碰杯之後，孩子們又齊齊對武則天說起了新年祝福。
“好，你們也都快樂！”武則天笑着端起茶杯，跟孩子們碰在了一起。
杯子發出清脆的響聲，大家以茶代酒，一起慶祝了新年的到來。
喝完一口茶，李月辰站起身：“阿娘，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明日大朝會，又是登基大典，可有的忙呢！”
“嗯，今日便到這裏吧！”武則天點點頭表示贊同。
其實不止是她，大年初一的朝會全國的官員都要過來參加，縣令級别以上基本都會到。
隻不過低等級的官員甚至連大殿都進不去，就在外面的廣場上跟着跪下山呼萬歲之後，呈上給皇帝的禮物，然後拿一份回禮，基本上就結束了。
地方上的官員就算來了，也有很大的可能根本看不到皇帝究竟長什麽樣子。
當然了，就連平時不用上朝的李月辰和宣城公主同樣也要參加，也就上官婉兒這種特殊機構的人可以不參加。
打了個招呼之後，孩子們都紛紛起身離開。
李月辰笑嘻嘻的湊到了武則天身邊：“阿娘，今晚要不要孩兒陪着？”
“你也回去吧，今夜爲娘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那好吧……”
實際上李月辰這麽問，就是知道她今晚估計會看着老爹的牌位說說話，故此詢問一句。
不過既然老媽說了不需要陪着，那就乖乖回去吧等着明天上朝吧。
……
全封閉的四輪馬車行駛在回公主府的路上，擋住了冬日的寒風。
宣城公主解開了挂在身上的大氅，開口問道：“辰兒總說自己不是神仙，但今日，我卻覺得辰兒應該就是神仙。”
“阿姊此話何意？”李月辰問道。
“辰兒十多年前便說過，我等根本不知阿娘日後會取得何等巨大的成就……想來，辰兒在十幾年前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吧？”宣城公主笑着問道。
聽到她的問話，李月辰才想起來，好像自己小時候确實這麽說過！
義陽公主也突然想起來了：“是啊！難道說辰兒真的有測算未來之能？”
“額……阿姊莫要說笑。”李月辰有些尴尬的打起了迷糊。
小時候那麽說完全就是警告兩個姐姐别跟她對着幹，畢竟是曆史上唯一的女皇。
但這麽多年下來，不知道跟原本的曆史是否有出入，但……至少她是真的按照曆史軌迹那般當上女皇帝了。
所以站在這個角度去看十多年前的事情，好像真的就是李月辰當初已經看透了未來一般。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李月辰算是徹底解釋不清了，隻想着趕緊打着哈哈糊弄過去。
不過好在兩位姐姐也沒有多問的意思，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看她不想說，便沒有繼續。
回到了公主府，跟兩位姐姐在院子裏分别，李月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面仍然有燭光跳動，想來應該是有人的。
推開門，就看到上官婉兒坐在桌前，正在寫着什麽，看到她回來，馬上起身小跑過來：“殿下回來了！”
“都跟你說了晚上不要用眼過度，又在寫什麽？”李月辰問道。
“隻是閑來無事随便寫寫而已。”上官婉兒笑道，“殿下回來了，婉兒也就回去睡了。明日陛下登基大典，殿下也好好休息吧。”
說到這裏，她突然笑了笑，主動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擁抱：“殿下，新年快樂！”
“嗯，快樂！有你在就很快樂！”李月辰也給她一個擁抱。
看來她等在這裏，就是爲了說一句新年快樂，僅此而已，剩下的，就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李月辰松開她之後，微微一笑：“好了，你也早點歇息吧，雖說不必參加大朝會，但明日同樣有你忙的！”
“嗯，殿下也是！”
……
躺下睡了沒多久，李月辰就被小荷給叫醒了，起來吃了兩口早飯，梳洗了一番之後，搭理了一下發型，便跟宣城公主一同出門了。
新年的大朝會，要穿上大紅色的朝服，腦袋上帶着通天冠，抹黑乘坐馬車去往皇宮。
當進入皇城，來到明堂大門外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視覺條件變得好了很多。
群臣之間互相行禮，說着新年祝福，一些級别比較低的官員來來回回的跑動着，混臉熟，拉關系，希望能讓自己抱上一條足夠粗的大腿。
不少官員也都過來跟李月辰行禮打招呼，她也一臉微笑的回應，但實際上因爲打招呼的人太多，根本記不過來。
好在有階層的存在，能跟她打招呼的至少也都是混到了一定級别的，外地來的官員幾乎連出現在她視線裏的機會都沒有。
随着新年的紅日從天邊逐漸升起，門口的千牛衛也開始按照慣例對照資料和姓名輕點人數，同時搜身。
負責給李月辰和宣城公主搜身的是武則天的貼身宮女，再說信任，但這是必要的流程，省不了的。
而那些外地過來的官員大部分都在一臉驚訝的打量着這矗立在皇宮中的巨大建築物，随後便與身邊的同僚讨論着什麽。
此時的萬象神宮正在随着逐漸散發出刺眼光芒的太陽逐漸變得閃閃發亮起來，甚至在最頂端的那隻遙望南方的鳳凰雕像都反射出一陣金光，變得更加栩栩如生。
站滿了整個廣場的各地官員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看着這隻鳳凰散發出的光華，迎接新的王朝。
“嘎吱……”
面前的所有大門在同一時刻開啓，張成鑫的聲音從殿内響起：“百官進殿——”
李月辰帶頭，與其他官員們按照品級順序擡腿進入殿内。
很多大臣都是第一次進來，看到這沒有一根立柱的寬闊大殿，甚至都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充滿了視線的金色邊框，以及那高台上龍椅背後巨大的女娲雕像，都讓他們一時之間失神在原地。
而在百官進殿的同時，周圍的樂師們也奏響了手中的樂器，不同的音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節奏明快的曲子，響徹在寬廣的大殿之中。
高台兩側的通道裏，教坊司的優憐們按照順序踩着音符節奏魚貫而出，以不同的隊形将大殿圍繞起來。
随後便分成了多個不同的隊伍，有的甚至都走出了大殿之外，擺開了陣型。
他們踩着準确的節奏，跟着曲子翩翩起舞，開始上演由女皇親自編排的舞蹈，《神宮大樂》。
李月辰粗略的計算了一下，殿内殿外的演員加起來至少在九百人以上，他們的身體擺動着不同的動作，卻互相呼應，絲毫沒有割裂感。
殿内的優憐們時不時的分開又拉近，雙臂擺動，扭轉身軀的同時，腳下的步伐卻出奇的一緻，一開一合之間，就如同一朵正在緩緩盛開的寶相花。
在這合爲一體的音樂和舞蹈之間，穿着一身衮冕的武則天雙手平舉在胸前，踏着沉穩的步伐出現在大殿，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李月辰擡起頭，看着這個爲了她而拼搏到現在的母親，仔細觀察着。
她的頭發白又白了不少，眼角的魚尾紋也比之前更加明顯，但眼神裏面透露着的，确實無與倫比的堅定。
這一刻，李月辰忍不住鼻子有些發酸，不管原本的曆史中如何，至少在此刻，這位母親是爲了自己以及這個國家，才拼搏到現在。
高亢的聲音回響在大殿之内：“聖人至——拜——”
這一刻，無論殿内還是殿外的官員，全部整齊劃一的跪拜下來，異口同聲。
“吾皇萬歲！”
（第五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