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辰就這麽坐在大部隊的旁邊，距離益州五六百米，這個距離，其實已經處于床弩的射程之内了。
她之所以敢坐在這裏，是因爲她已經摸清了益州城内的大部分狀況，所以才有恃無恐。
床弩的弩箭成本高昂，所以儲備量并不是很多，最多也就一輪齊射，更何況這個距離，在沒有望遠鏡的情況下，自己在他們眼中估計也就跟螞蟻差不多大。
耿雲強他們那邊熱氣球已經在準備升空了，李月辰手裏則是拿着人形的棋子，不斷的沙盤上放置。
旁邊的論欽陵看的心驚肉跳，她擺放棋子的位置，赫然就是益州城内吐蕃的兵力部署，雖然有些地方沒有标出來，但幾乎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昨天耿雲強等人夜裏潛入益州城，一路在城内流竄，看到有兵力部署的地方就會記錄下來，今天完成任務回來之後又将這些位置報告給了李月辰。
現在她才能拿着棋子在上面擺放，放置三個棋子，就代表有一百人以上。
同時城牆上放滿了棋子，論欽陵不用問都能看得出來，這就是目前她根據所掌握的情報推斷出來的益州城内兵力部署。
終于，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如何我得知我兵力部署？”
“昨夜去抓你的時候，順便刺探出來的。”李月辰笑了笑，随後擡起頭問道，“你覺得……我花多久能将你吐蕃大軍擊潰？”
論欽陵皺起了眉頭，李月辰這話問的，無疑有些侮辱他的意思了。
不過現在他作爲俘虜，似乎也沒有反抗的條件。
況且就以李月辰這流氓做派來說，真要給她甩臉子，說不定她就真敢動手折磨自己。
所以這種時候，必須要能屈能伸才行。
花了幾秒鍾沉默着做了一些思想鬥争之後，論欽陵回答道：“雖然我并不認爲此戰殿下會輸，但殿下也不該小瞧我吐蕃将士。況且，殿下隻有五萬大軍，我吐蕃卻有十萬之衆……”
這話聽起來似乎挺在理的，不過他的語氣明顯有點底氣不足。
作爲對手，論欽陵也是自己研究過李月辰的。
雖然不知道這位公主的指揮能力怎麽樣，但他清楚一件事情——如果這位公主親自帶人進攻的話，很快就能将吐蕃的士氣打散！
“日後的戰争，人數将不再是絕對優勢！”李月辰笑着搖了搖頭。
随後也不再搭理他，而是轉過頭對黑齒常之說道：“傳令下去，若是将士們進城之後能不傷害劫掠百姓，事後本宮可賞賜每人絹帛兩匹！”
李月辰這麽說是有原因的，唐軍的軍紀其實很差勁。
尤其是這個時代的軍人，似乎并沒有“同胞”這個概念，出去打仗，隻要打的不是自己出生成長的城市，在打赢之後劫掠百姓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唯一比敵人強一些的地方就在于，他們還有點良心，隻要乖乖交錢，不會随便殺人或者奸淫婦女。
從某些角度上來說，也不是不能理解。
府兵是義務兵，沒有工資，同時也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出來當兵打仗，上戰場賣命一是爲了博個功名前程，二來就是戰後劫掠錢财。
當年先帝帶兵打仗，要接受敵軍投降，事後還要自己拿出财寶來賞賜沒有進去搶劫的将士們，這都是寫在國史上的！
所以今天李月辰采取了跟先帝一樣的做法，隻要将士們答應進去之後不劫掠百姓，自己出錢給他們賞賜！
雖然說這是一筆很大的開支，但咬咬牙還是能拿得出來的。
如今皇宮裏面已經用上了紡紗機和織布機，絹帛的成本下降了很多，倒是給的起。
黑齒常之忍不住提醒：“殿下，若是如此，那可是十萬匹啊，這成本……”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傳令下去就好了！”李月辰擺了擺手。
“是！”黑齒常之答應一聲。
……
小半個時辰後，一名傳令兵跑了過來，敬禮道：“殿下，熱氣球已經準備完畢，随時可以升空！”
李月辰點點頭：“進攻！”
“是！”
下達命令之後，論欽陵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聽到擂鼓聲響起，而旁邊的大部隊也沒有任何動靜。
他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殿下軍隊爲何不動？”
李月辰對他笑了笑，随後擡手指了指天空。
他有些疑惑的擡頭看去，然而這麽一看就愣在了原地！
隻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大部隊後方已經出現了幾十個熱氣球，現在已經離開了地面，正在緩緩向天空飛去。
他的眼睛睜的很大，死死盯着正在緩緩飛上天空的熱氣球。
從下面那吊籃裏面，能看到有人頭攢動，不用看的很清楚，也很想到那上面肯定是有人的！
他嘴巴長大，呼吸有些急促，甚至身上都滲出了一層冷汗。
對于古人來說，這一幕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就如同見到了神仙一樣，極其不真實。
别說論欽陵，就連這邊自己人的士兵們也都一臉驚恐的看着開始在空中緩緩移動的熱氣球。
要不是明白這是自己一方的東西，恐怕此刻都有下馬跪拜的心思了。
劉仁軌和黑齒常之等人雖然都已經見過了，但看到這一幕仍然紛紛擡頭，一副驚訝的表情。
全場唯一淡定的就是李月辰以及身邊的護衛了，根本沒有擡頭看，依舊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
天空之上，耿雲強站在一個熱氣球的吊籃裏面，拿起望遠鏡往益州城的方向看了一下。
隻見城牆上的吐蕃士兵都愣愣的擡頭看着這邊，有些人甚至将手中的兵器都扔在了一邊。
有些則是揮舞着雙臂呼喊着什麽，還有的則是直接跪在地上膜拜起來……
總而言之，城牆上的吐蕃士兵已經是一片混亂，一名指揮官模樣的人正在大聲呼喊着什麽。
有幾名士兵倒是馬上去調整床弩，看似是想要将其擡高，然後将熱氣球射下來。
現在的熱氣球距離地面并不是很高，差不多也有隻有兩百米隻有。
但就是這樣的高度，卻是黑壓壓的一片，在加上對未知的恐懼，心中壓迫感劇增。
有些眼神好的已經看到了上面搭載的士兵，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但至少他們清楚一點，絕對不能讓他們下來。
耿雲強知道，就算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也有一些清醒的人，所以還是要速戰速決才行。
他對旁邊的傳令兵擺手：“打旗語！投擲催淚彈！”
旁邊士兵答應一聲，馬上舉起手中的旗子揮舞起來。
十幾秒之後，數十顆點燃的催淚彈已經在空中劃過一條條優美的弧線，向城牆飛去。
由于高度原因，很多催淚彈還沒有落在城牆上便已在空中爆發出一股灰白色的濃烈煙霧，逐漸彌漫了整個城牆。
……
坐在大部隊旁邊的李月辰将左腿搭在右腿上，看了看遠處城牆上籠罩的煙霧，手裏把玩着幾顆棋子，盯着沙盤一動不動。
論欽陵長大嘴巴，盯着遠處的煙霧，嘴裏不住的喃喃自語：“這是何物……這到底是何物……”
“說了你也不懂，安靜看着吧！”李月辰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然而論欽陵好像沒有聽到的話，仍然在不停的喃喃自語：“這等仙器到底從何而來……你究竟是何人……”
李月辰懶得搭理他，時不時就扭過頭往城牆那邊看一眼。
現在風向風速都不錯，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
幾十顆催淚彈落在城牆東北方向，城牆以及望樓幾乎都被灰白色的煙霧所籠罩。
據守在城牆上的吐蕃士兵在煙霧之中劇烈的咳嗽，不停的流淚，完全止不住，甚至有些人直接暈了過去……
灰白色的煙霧之中能見度很低，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有些士兵一邊咳嗽一邊摸着眼淚往前走。
有幾個士兵因爲咳嗽的太厲害，身體已經無力的倒在了地上，随後就被後面亂糟糟的吐蕃士兵活活踩死……
指揮官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用火辣辣的嗓子大聲呼喊着士兵們快下城牆。
同時自己摸索着往下城牆的樓梯走過去，然而一個踩空，身體在半空中撲出去，随後便直接摔到在台階上，不受控制的翻滾了下去……
類似的場景在城牆上不斷上演，望樓裏面的士兵也都一邊咳嗽一邊流着眼淚跑出來，在灰白色的濃霧之中摸索着逃跑。
城牆上亂成了一鍋粥，在風力的影響下，這股濃烈的煙霧正在逐漸向西南方向蔓延。
越來越多的士兵被籠罩在其中，西南方向的很多士兵都下意識的以爲這煙霧可能有毒，還沒蔓延過來便紛紛跑下了城牆。
不一會兒，灰白色的煙霧幾乎已經籠罩了整個益州城的上空，城内亂哄哄一片。
天空上的耿雲強通過望遠鏡看到不少百姓都紛紛對着天空祈禱膜拜，似乎認爲這濃霧是天神發威。
而很多吐蕃士兵則是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到處跑來跑去，有些似乎在尋找指揮官，而有些似乎在尋找馬匹，準備逃跑。
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一旦心中認定這是天神發威，士氣會瞬間跌落谷底，很少有凡人能生出跟天神對抗的膽量。
煙霧籠罩城牆的時間并不長，很快就被風吹散。
當灰白色的霧氣逐漸變得稀薄起來之時，很多熱氣球也開始下降高度了。
……
看到這一幕的李月辰将手中的望遠鏡遞給了論欽陵：“用這個看的更清楚。”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不過剛剛看她放在眼睛前，他接過之後也學着看了過去。
沒空去感歎望遠鏡的神奇之處，他一臉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此時此刻的城牆上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影，隻能零星的看到幾個士兵仍然扶着牆垛，但這些士兵紛紛都捂着眼睛，手裏的武器也早已不知所蹤。
旁邊的黑齒常之等人也各自拿着一個望遠鏡觀察，雖然說早有預料，但真正看到這一幕，心中的驚訝依舊無以複加。
沒有浪費一兵一卒，居然已經徹底清空了城牆！
要知道，攻城戰的難度就在于城牆，一旦城牆被占領，城門被打開，那就可以宣告結束了。
而現在，沒有一兵一卒受傷，城牆上居然已經沒人了！
……
熱氣球上的耿雲強觀察了一下，看到下面煙霧已經徹底散去，對旁邊的傳令兵一擺手：“索降！”
此時大部分熱氣球都已經下降到了距離城牆十丈左右，傳令兵旗語打出來之後，這些熱氣球上面紛紛扔出了幾條繩索垂下。
全副武裝的士兵翻出吊籃，抓着繩子快速滑落下去。
在衆人的注視下，這些士兵們從熱氣球上快速下落，落到城牆上之後便将手裏厚厚的羊皮手套摘下，随後端起已經上弦的弓弩警惕的看向左右兩側。
兩名士兵互相配合着跑到望樓門口，端着手裏的弓弩往裏面看了一眼，随後扭頭喊道：“安全！”
“安全！”
“安全！”
負責觀察其他望樓的士兵也紛紛回答。
随後士兵們排成兩隊，一内一外，貼着城牆兩側開始快速移動起來。
越來越多的士兵從熱氣球上滑落下來，加入到在城牆上快速前進的隊伍之中。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走過一個望樓的拐角，看到一名吐蕃士兵一邊捂着眼睛一邊走出來。
這名士兵瞬間扣動了扳機，弩箭“咻”的一聲射出，劃過空氣，直接刺進了那名吐蕃士兵的脖子裏面。
随後這名士兵大喊一聲：“上弦！”
一邊說着一邊往後退，而後面的兩名士兵快速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他剛剛的位置上。
……
耿雲強的熱氣球飄在益州城上空，通過望遠鏡能看到士兵們的所有行動，同時讓旁邊的傳令兵打旗語将這邊的事情通知出去。
李月辰身邊的傳令兵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來到她身邊微微彎腰：“殿下，城牆東北側已經占領，正在逐步推進！”
“嗯！”李月辰點點頭答應一聲，身體前探，将手中的黑色棋子一枚枚放在城牆上面。
不管是坐在旁邊的論欽陵還是劉仁軌以及黑齒常之等人，都有些愣愣的看着旁邊的傳令兵時不時擡起望遠鏡看看。
随後李月辰便一點點将手中的棋子擺放在城牆上，不一會兒，四面城牆上都已經擺滿了黑色的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