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了蒼一在其中一問,重雲鎮所屬的寶豐縣縣令對這件事可謂是十分重視了。
宋晨一紙訴狀遞到了縣令手邊,縣令大人一看上面的地點和當事人,急忙親自帶着人去了一趟北關村。
三聲鑼響開道,縣令的馬車就到了北關村。
北關村的人都被這個陣仗吓到,戰戰兢兢地下跪行禮。
等到縣令的馬車走遠了,才有人反應過來,連忙把消息傳遍了全村。
大家看着縣令大人的馬車直接去了老宋家,實在是想不通這是爲何,短短半年不到,老宋家這都是去的第二次官差了。
屋裏正在伺候宋周氏喝藥的宋老漢聽到外面動靜有些不對,走出來瞧了一瞧。
隔着外面的矮牆,宋老漢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的官差。
當下他心裏就是一喜,想必是老六把事辦成了。
他家老六面子還真是挺大的,請縣太爺銀子都比别人要花得少。
“草民見過縣令大人。”宋老漢急忙跑出去跪在了縣令馬車的面前。
馬車内的縣令一聽有人說話,微微挑開了一點車簾子往外看了看,外面跪着的是一個老翁。
“外面所跪何人?”縣令沉聲問道。
“回縣令大人,草民宋萬财,是宋青雲的爹。”宋老漢急忙自報家門,順便還把宋青雲扯了進來。
“你就是宋萬财,來人啊,把他給本縣綁了。”
一聽宋老漢報出自己的姓名,縣令二話不說就讓人把他給綁了。
宋老漢整個人都驚呆了,急忙喊冤。
“縣令大人,草民冤枉啊,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家老六他難道沒跟您說嗎?”
宋老漢不太敢把話說得太明,可身上的繩索卻讓他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縣令冷哼一聲,“冤枉,你哪裏是冤枉的?你仔細看看這份協議,上面有你按下的手印,什麽老六不老六的,本縣根本不認識。”
縣令的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宋老漢心中的幻想。
他以爲縣令大人是宋青雲找關系請來的,卻不想是直接帶着協議來抓他的。
“縣令大人,草民是被人算計了,這份協議是草民被人逼着按下的手印。”宋老漢跪在地上大聲呼喊着。
他和宋晨簽下協議這件事除了林茂豐,村裏其他人都不知道。
“被逼着按下的手印?”縣令索性也不坐在馬車上了。
“前些日子本縣就接到了這份協議,原告那邊的人拿過來備案的,本縣記得按照這個協議,你是拿了五十兩銀子走了的,可有此事。”
宋老漢到底也隻是一個鄉野老頭,就算是再有天大的膽子,這會兒是在縣太爺的面前,被他如此一質問,整個人就像是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縣令一看便知,“銀子你拿了,卻又說别人逼着你按下手印。”
銀子想要,卻又不想辦事。
宋老漢咬着後槽牙不作聲,宋老二和宋老五這兩家人因爲聽到這些動靜,悄悄出來一看,正巧就聽到這五十兩銀子的事情。
他們這才知道,他們的這個爹,手上是有這麽大一筆銀子的。
不過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可能站出來說點什麽,縣令官威吓得他們大氣都不敢出。
宋老漢匍匐在地上,心裏拼命地在詛咒宋晨。
她竟然做得這麽絕,真的去告了他!
事已至此,他絕對不能就這樣放過了她,“大人,草民真的是冤枉的,您也看到了協議,草民與她約定好了,我去幫她把山談下來,她就給我一百兩銀子作爲報酬,可是草民已經去石坪村幫她把山談下來了,她覺得價格太貴,便就想反悔。”
縣令要營造自己是青天大老爺的形象,即便是心中已經有了斷法,他也還是會象征性的走一個過場。
“來人,去把協議的另外一方帶過來。”
“是,大人。”
縣令雙手背在身後指揮着人把宋晨帶過來,話音剛落官差就飛奔而去。
沒過多久,宋晨就來了,跟着她一起來的還有宋家的其他人。
“草民見過縣令大人。”
一來宋晨就跟縣令先行了個禮,跪她是沒辦法跪下去的,縣令倒也是沒跟她計較,“你就是宋晨?”
“回大人,草民是宋晨。”
“本縣問你,這份協議可是你逼迫着宋萬财簽的?”
宋晨看了跪趴在地上的宋老漢,“回大人,這份協議是他自願同我簽訂的,當時在場的人還有我們村的裏正,并且也是他主動找上我的。”
宋晨不卑不亢地把當日的事情道出。
“原本我還在疑惑,我們與他已經是老死不相往來了,他主動找上我要幫忙,沒想到他是打着要坑我的主意,石坪村兩百畝不到的荒山,他帶我帶着五千兩銀子去買,敢問縣令大人,我們縣的荒山都是這麽貴的嗎?”
宋晨說的這些,縣令是不知情的,聽到宋晨這樣一說,頓時大怒。
這土地買賣價格都是統一由朝廷制定,再由各地官員酌情上報調整,現在他聽到了什麽?
一個二百畝不到的荒山要價五千兩白銀!
這還把他這個縣令放在眼裏嗎?
“把那石坪村的裏正給本縣也帶過來!”
官差不敢耽擱,騎馬就朝着石坪村飛奔而去。
石坪村離北關村還有些距離,等待着石坪村裏正被帶來的時候,縣令已經把宋老漢審得差不多了。
進而還牽出宋周氏。
“大人,草民聽說這宋萬财已經準備賣地了,草民覺得他是有心想要把五十兩銀子還回來。所以草民想懇請大人,如果他真的是這樣打算,草民可以不追究,直接用地抵銀子即可。”
宋晨誠懇的對着縣令請求道。
可宋萬财聽到這話,連縣令還在都不顧了,直接跳起來罵宋晨,“你這個不要臉的死丫頭,我的地你也想,做夢!銀子我是不會給你的,地你也休想得到,我是你爺爺,你給我點銀子花花難道還犯法?”
林茂豐匆匆趕來,“見過縣令大人。”
各村裏正,都是由縣令指定,林茂豐縣令是認識的,看到他過來眉頭微微皺起,“林茂豐,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大人。”
林茂豐一五一十地把宋晨和宋萬财簽下協議的事和宋晨的爹宋大山自請出族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簽訂協議當日我在場,并且我還将協議讀了一遍給宋萬财,他自己确認沒問題後按下的手印,協議簽完,宋晨就給了他五十兩銀子。至于他說的爺爺,宋晨的爹宋大山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和宋萬财斷絕了關系,并且自請出了宋氏一族。”
縣令眯了眯眼,“出族可有備案?”
在鄉下,自請出族的事不是沒有,但是大部分都隻是口頭一言。
“有備案文書,并且宋大山一家已經新開戶籍。”林茂豐回。
縣令點點頭,“如此說來,宋晨與宋萬财之間并無關系,所以不存在什麽晚輩孝敬長輩,按照協議内容,宋萬财沒有完成協議,違反了協議,需要雙倍賠償,也就是說宋萬财除了之前拿走的那五十兩,還需要給宋晨一百五十兩白銀作爲賠償!”
宋晨送過去的協議,并沒有任何問題,他隻需要搞清楚到底是自願簽訂還是被迫簽訂即可。
一百五十兩這個數字一出來,宋老漢剛剛還能跳腳的身子差點一頭栽進泥裏。
“大人,草民,草民……”
冤枉,他無法再喊出來,否則就是在說縣令斷案不公,可他哪裏有這麽多的銀子賠?
可要拿不出銀子,他就要下大獄,老六的科舉路就被毀了。
宋晨!
宋晨!
你爲什麽不去死!
“你自願簽下協議,因爲毀約被告上衙門,本縣專程前來斷案,你現在可還覺得冤枉?”縣令冷冷的目光看向宋萬财。
作爲縣令,他自然看得出這份協議多少存在些問題,可若不是宋萬财自己貪婪,又怎麽會這般。
“草民,草民不覺得冤枉,隻是草民實在是拿不出這麽多的銀子,就算是賣地,草民也就是十來畝地,并且草民家中還有病重的妻子,每日都需要喝湯藥,草民……”
宋萬财作出一臉悲痛相,試圖博取同情。
可宋晨的心思卻是異常的活泛,之前宋周氏生病她就覺得奇怪,碰巧那個時候宋老漢就要賣地,她是絕對不相信宋老漢會爲了給宋周氏治病而去賣地的。
“醫術我略懂一二,既然撞上了,我便去幫她看看吧。”宋晨之前也找人問過李郎中,宋老漢隻是找他拿藥,并未找他診脈。
宋老漢是知道宋晨懂醫的,據說他們王家那個病秧子都是她給治好的。
絕對不能讓她診脈。
“不行!”宋老漢大聲拒絕,“我家老婆子與你多次争吵,我怕你會害她。”
宋晨倒是不意外,縣令卻又發話了。
“本縣在此,難道還有人敢在本縣眼皮子底下害人?”
“醫者仁心,就算是她之前做了那麽多害我的事,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害她,這是我作爲一個人的基本底線,你放心,看病我不收你一文錢,你欠我的一百五十兩就拿你的地來抵,不夠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宋老漢低頭,眼中滿是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