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憑什麽?
“爲何如此肯定?”劉擎問。
郭嘉笑了笑回道,“主公可還記得,文若曾言,精兵良駒,爲戰之表,糧食甲兵,爲戰之本,而人口,乃是戰之基,袁術以南陽對抗劉表一州之地,斷不能久持,何況還有董卓虎視眈眈,董卓意在滅袁,與劉表親善,故而南陽終爲劉表所有。”
“那奉孝有沒有法子,讓劉表更快的獲得南陽呢?兵禍連結,曠日持久的話,恐怕百萬人口,也經不起摧殘。”
郭嘉揪了揪剛留的小胡子,“主公确定要給劉表或董卓獻策?”
“你别管我确定不确定,若是本王與袁術作戰,你有何法子破袁術?”
“驕兵之計!”
驕兵之計,也就是用自己的失敗來助長敵人的驕傲,使其主将逐漸變得傲慢甚至剛愎自用,并産生自己是無可戰争的錯覺,等其露出破綻,再予以迎頭痛擊,一戰扭轉局勢。
說道這個,劉擎突然想起了孫堅,在攻破雒陽的過程中,孫堅一路過關斬将,憑借一己之力,光複了雒陽,而後孫堅在南陽與劉表交戰,在一次追擊戰中,中了伏擊,中箭而死。
這其中不存在什麽驕兵之計,但反向推斷,是否有一種可能,孫堅在進攻雒陽過程中間,一次次的勝利已經讓他成了驕兵,故而在南陽之戰中,他才輕敵冒進,招緻身死。
不管是否是敵人用計,還是因爲自身,驕兵,都是一種可怕的狀态。
更可怕的是,此計幾乎無解,因爲它針對的,是人性缺陷。
“驕兵之計,确實可行,先看看袁紹回去之後,有何反應吧,他若不安分,本王不介意送袁術回去和他争家産!”
判斷的關鍵就在于,這一次的黃巾暴動,與袁氏到底有何關系?他們集體暴動的時機,過于蹊跷了。
真希望張遼徐晃能捉幾個舌頭。
長平以南,張遼結束戰鬥,俘敵八千,繳獲物資無數,己方也有兩百多人的損傷。
大多數黃巾都潰逃了,而這個時候,張遼也無力追擊,他領着将士們一邊處置傷員,一邊快速回複精力,說不準,還會有别的兵馬來劫糧。
東面山谷,徐晃排兵布陣,嚴密防守,而黃巾在劉辟與周倉的指揮之下,分兵十多股,進犯谷道,戰鬥并不激烈,卻遍地開花。
黃巾軍陣之中,周倉與劉辟正在商議對策,突然傳來了北邊的消息。
“報告渠帥,何曼何儀已被渤海王軍擊潰,兩位渠帥戰死!”
劉辟舉着一頭蓬亂的頭發,面露驚色道:“竟敗得如此之快,可是敵軍兵力過多?”
那兵卒吱吱唔唔了一聲,據實回道:“幾……幾百,不到千人。”
“什麽!”劉辟驚詫一聲,“難道他們是天兵天将不成!”
周倉捋了捋他的絡腮,道:“劉渠帥,渤海王兵馬骁勇精銳,已是人盡皆知之事,要不然,我們還是撤兵吧。”
“撤兵?周渠帥,我軍撤了,沒有糧草,那吃什麽?”
周倉無言以對。
“不過,撤退不行,倒可以暫避其鋒,等龔都黃邵前來彙合,再重兵壓上,渤海王軍必不能擋,此戰既爲糧草,亦可爲天公将軍報仇,一舉兩得!”
“那便暫避其峰吧!”周倉與劉辟達成共識,打算先行後撤,反正已經咬上糧隊,無論如何,它都是跑不掉的。
徐晃率軍厮殺,雖然以寡敵衆,但防線未後退一步,谷口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徐将軍,黃巾賊都撤了。”
徐晃聽得身後傳來的聲音,望着面前成堆的殘肢斷臂,這些都是死于大斧之下的黃巾賊。
“下令糧隊行進,繼續嚴防谷口,休叫一個黃巾賊越過此處!”
徐晃下令,後引馬回糧隊,與張遼彙合。
雖然徐晃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漬,但和張遼一比,還是相去甚遠。
“文遠,你這可真是屍山血海走了一遭,黃巾賊的數量,大大超過了你我料想,還不知以後的路上,會遇見多少。”
張遼也隻是擦掉了臉上的血污,身上的壓根無從清理,他将長槊插入地面,然後尋了快山石坐下。
“黃巾之亂雖從未中止,但如此規模的行動,必然受人指使,圖謀我軍押送的糧草,多半,就是袁氏所爲!”張遼道。
“若是袁氏有心奪回糧草,汝陽出兵,再加上濟陰丁原,我軍必然難以抵擋,然而盯着這兩方的騎哨卻并非反饋,想來沒有動作。”徐晃分析道。
又行進了兩日,因爲前方受阻,所以行進緩慢,糧隊尾端依然沒有出山谷,這日,張遼又與一支兵馬相遇,不過不是黃巾軍,而是鎮守陳留的高順。
原來,是荀彧下令,命陳留高順沿途護送的,等進入陳留境内,基本就安全了。
而且據高順所言,東郡呂布,也接到了消息,屯兵鹹城一帶,以牽制丁原,如此,光光靠黃巾賊,想奪取糧食,還是有些異想天開。
就連劉辟與周倉,也沒有料到,自己這一短暫休整,就全然錯過了機會,因爲龔都與黃邵,壓根就沒有前來彙合。
龔都不知所蹤,而黃邵,黃邵已經沒了。
……
劉擎抵達中山盧奴時,沿途的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降溫嚴重,格外的冷。
田豐如今負責監察各郡官員之責,和他在朝時的侍禦史之職,可謂高度重合,所以做起來,也遊刃有餘,隻是接手這一要務之後,忙了許多。
這次在盧奴會面,還是提前約的。
想不到吧,王見下屬,還要提前約。
郡府後堂,劉擎與郭嘉田豐随意的圍坐在火盆旁,劉擎舉手在火盆上方烘烤,不時揉搓,田豐則在旁講述糧戰之事。
“中山郡粟米價格整體在四百錢以下,其中特别針對的盧奴毋極等縣,已經在三百錢以下,目前以甄氏爲首的士家大族,依舊扛着,類似毋極甄氏,唐縣唐氏,以及盧奴李氏,皆倉存深厚,一時難以拿下。”
田豐頓了頓,又道:“主公,李氏已經多次尋我,稱希望以穩定價格,爲渤海王供糧,不知主公是否有意?”
“其餘士族鐵闆一塊,爲何李氏能想到本王?是何來頭?”
“說起來,李氏祖上是外戚,李夫人乃是先漢孝武皇帝寵妃,其兄李廣利亦封侯拜将,隻不過李氏缺乏底蘊,李夫人和兄長李延年,皆靠倡藝成名,故而沒落也快,到如今,已有數代無人出仕,不過李氏田舍積累良多,光是仆役,便達千人。”
“如此說起來,李氏倒也算半個劉家人了,可有說以什麽價格收購?”
“五百錢每石,先前糧價哄擡至最高時,已逾千錢,臣以爲五百錢的價格,已有三四成的獲利,完全可以接受,若是有李氏帶頭,其他大族、富商,恐怕會更加坐不住。”
田豐這招也算分化拉攏,但劉擎還有更絕的招。
“元皓,你放出消息,稱渤海王欲在中山郡大肆收購糧食,公開收購之價,便定在四百錢,再放出消息,收購糧食爲期三月,首月四百錢每石,一月之後,爲三百五十錢,再過一月,爲三百錢。”
田豐心頭一亮,心想貨殖之道,還是主公厲害啊,如此一來,原本鐵闆一塊的士族豪商,恐怕要相互猜疑了,而一旦開始猜疑,那就離背刺不遠了,總有人率先出手,而後,有一個,就有一群。
“主公,李氏五百錢,爲何公開收購,隻有四百?”
“嘁!虧你還主導了整個過程,你永遠不知道,滿倉套牢的人,割肉的決心有多大,再者,四百錢收,日後糧價回歸理性,依舊要拿出來賣,若無利可圖,我還做這些事幹嘛!至于李氏,是因爲他聰明,主動找上門,不過僅此一家!”
“主公英明!如此,又是雙赢之計!”郭嘉不失時宜的拍上一句。
“主公,還有一事,進近來中山各縣,多有外商出沒,前來購糧,我調查發現,多是來自河水之南,我從大河衛南容那,也确認了這一點。”
好家夥!羊毛薅到老子頭上了,這件事,多半是唐氏糧隊被劫之後,賈琮散播出去的,現在最缺糧的就是袁氏,最不差錢的,應該也是袁氏。
若是袁氏和甄氏建立合作,那數十萬石的糧,可就源源不斷運到汝南去了。
斷絕商道,禁止買賣,這和劉擎的鼓勵商貿政策背道而馳,斷不可取,若真出了這檔子事,劉擎能想到的,隻有半道劫之這種不講武德的做法,畢竟,和袁氏那是刀兵相向的敵人,講個屁的武德。
咦,等等……
甄氏和袁氏,後來還成了姻親!
劉擎不由得想起郭嘉曾經說過甄氏五女的話,便問道:“元皓,甄氏五女麽,可都婚配?”
田豐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不明所以的看着劉擎,琢磨着:主公難道又要自己上?以姻親關系,來拉攏甄氏?
這也不是不可以,相反,這是當代最流行的做法。
以渤海王的身份,配甄氏那是綽綽有餘,如今甄氏五女,前三女已有婚配,四女待字閨中,五女尚且年幼。
“主公,甄氏三位長女已嫁,四女年紀正合适,可是要臣前去說媒?”
劉擎扶了扶額,掩飾下尴尬,“我随口問問,絕無此意!”
劉擎矢口否認!
雖然沒見過甄氏第四女,但劉擎想的,隻有甄宓,還小?沒關系,我可以等!
男人的愛,始終如一!
十五歲的時候喜歡十五歲的,二十五歲的時候還是喜歡十五歲的,三十五歲的時候,還是喜歡十五歲的……
“哦,那可惜了,人說甄氏五女,各有千秋,各世家大族,皆以與甄氏聯姻爲榮,對了,甄逸原在汝南任上蔡令,月前剛剛告病還鄉,在家中休養。”
“等等,你剛說啥?”
“甄逸告病還鄉,月前剛回毋極。”
“不對,上一句。”
田豐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郭嘉則在一旁,啼笑皆非。
“甄氏五女,各有千秋,各世家大族,皆以與甄氏聯姻爲榮?”田豐不太确信的重複了一遍。
劉擎正襟危坐道:“甄逸在汝南任職,這個時間告病還鄉,必有蹊跷,再看甄氏咬牙不賣,必然已與袁氏達成某種聯系,奉孝,此事非同小可!”
郭嘉也煞有其事的說道:“确有蹊跷,主公當重點關注!”
田豐看看主公,又看看郭嘉,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三人又經過一番籌謀盤算,最終決定,劉擎率先高調亮相盧奴,公開與李氏完成采購糧食的協議,采購價格爲四百錢每石,然後,再暗中承擔每石一百錢的運糧開支,變相将糧價擡升到五百錢。
做完這事之後,再看各方動作。
說幹就幹,第二日,劉擎攜田豐郭嘉就前往李氏府邸,李氏當家人是李霄,年已半百,看着是個精神老頭。
或許是知道自己家族沒落已久,李霄對劉擎,猶爲尊崇,褒贊之語連綿不絕,說話比郭嘉還要好聽,而且時常提起祖上之事,用幾百年前的關系來套近乎,劉擎竟然沒有覺得尴尬,隻能說明這個李霄會來事。
收購的環節,雙方本就意向明确,談的格外順利,爲此,李霄也同意對外宣稱:渤海王是以四百錢每石的價格向李氏收購的。
事情辦完,劉擎也不磨叽,當即告辭:“與李氏合作達成,本王心情愉悅,天色不早,便不打擾了!”
“大王留步!”李霄突然叫住劉擎,并向管家招招手。
管家立即帶着兩名下人,端着兩隻錦盒上前來。
“在下聽聞渤海王後精于音律,這本,乃是先祖李延年所書曲集,敬獻王後!”
劉擎不動聲色,示意典韋接過,然後望向令一隻錦盒。
李霄從中取出一份竹簡,介紹道:“此乃先祖親篆《佳人曲》,聽聞渤海王得陛下賜婚,得一國色王妃,此作,便獻于王妃。”
這一回,劉擎自己伸手接過,小心打開,竹簡老舊,已然泛黑,劉擎原以爲是普通的竹簡,直到打開,不由得吓了一跳。
竹簡上的字,确實刻得端正大方,可在字的刻痕中,鑲滿了黃金,故而每一字,依舊清晰可見。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甯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原來是這詩!
劉擎恍然。
最後一句的意思是:縱使傾城、傾國,也不要失去獲得佳人的良機,佳人畢竟是世所難逢、不可再得!
劉擎悟了!
走,找佳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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