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湯湯,流向東南。
如今正值冬季,順風順水,大船順流而下,頗有一日千裏之速。
劉擎立于船舷,遙望兩岸,凜風陣陣襲來,寒意從衣物縫隙中滲入,令劉擎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不知征戰在外的将士,是否有冬衣傍身。”劉擎念叨。
“主公放心,冬衣早就發了。”典韋說着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胳膊道:“熱血男兒,不畏嚴寒!”
劉擎表示呵呵,那是因爲現在還沒到真正的冬天,草原上的凍害,他可不敢忽視,如今正敦促雁門等郡加大煤炭産出,用以冬日禦寒。
“主公且看,那城郭便是汝陽。”
身後荀衍指着遠方一座城郭的淡影道。
在汝陽與颍水之間,是一片空曠的田地,糧食已收,滿目枯黃之色。
“想不到能以如此方式見到汝陽,說不定袁本初站在城頭看風景呢!”劉擎打趣道。
“主公,汝陽開戰在即,咱不留下看看嗎?”典韋問道。
“汝陽有文遠和子龍,還有孝父,我不擔心。”還有裏應外合,這一點,劉擎沒說,所以他很放心,但陸康那,曹操和呂布畢竟是垮郡支援,各方面都比較冒險,所以劉擎還是有些不放心。
沿着颍水可直達淮水,登岸便是廬江郡,十分便捷。
“也不知陸康現在如何了,若能将之保住,不僅能保全一位大漢忠良,還能拉攏吳郡陸氏,爲玄德進兵吳郡,再添一力!”
“若能讓陸康投效,主公再添一郡,自此便可雄踞江水,一者,可斷袁紹與揚州之聯絡,二者,揚荊二州,皆在主公足下矣!”郭嘉道出了廬江的要害之處。
“算盤打得再響,也得趕的上才是!若真如奉孝所言,不枉本王親跑一趟!”劉擎迎風說道,看着遠方的城郭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
“主公,外面天寒風大,還是回艙吧!”荀衍勸說道。
劉擎點頭,領衆人回去。
“休若,此地到淮水,需多少時日?”
“若從汝陽算起,約有三百多裏,若今夜順風,主公明日一醒,便可至淮水!”
“這麽快?”
“水道便是如此,順風順水,不日便至,逆風逆水,怕要走個十天半月。”
“真是天助本王,陸康,你可得守住啊!”
說着,劉擎浮眼望向東南。
……
舒縣。
一日的試探性進攻,讓梁綱弄清楚了舒縣的守備方式,以及防守力度,第一日,幾乎沒見多少箭矢,主要以石塊爲主,還有就是煮沸的水。
袁術軍很快便總結對策,連夜打造木盾,已抵擋高空抛物以及沸水,又将全軍弓弩手集中,用以壓制城頭的守軍。
袁術大營中,火光躍動,将營帳照亮,将士有将士的準備,袁術此時也沒閑着,閻象和楊弘,正在制定最終的攻城方案。
“主公,我二人已商議完畢。”楊弘向坐于一旁,心事重重的袁術道。
“明日如何攻城?”
“明日我軍将從東西二門進攻,梁綱、李豐兩位将軍,進攻東門,張勳,樂就兩位将軍,進攻西門,袁胤将軍率本部兵馬,駐于城北,用以迷惑守軍,紀靈将軍屯于城南外五裏處,以防陸康從南門逃竄。”
“試探是在北門打的,爲何不攻北門?”
“回主公,北門經此一戰,陸康自會調集更多的兵力和物資來防守,而我軍分攻西東,如此一來,東西城的守備便會削弱。”閻象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便定下,明日畢其功于一役,務必破門奪城,拿下舒縣!”
“喏!”兩人齊聲道。
翌日,朝陽東升,舒縣各門城頭已是柴煙陣陣。
陸康照例親至北門巡守,很快,袁胤率領的兵馬便出現在了城下。
不久,東西兩門也有人來報,出現袁軍蹤迹,唯獨南門沒有。
陸康明白,今日袁術要正式進攻了。
“許董,你去西門,我去東門!”陸康道。
“那這裏呢?”
“經過昨日一天時間,北門守軍知道該如何守備,快去!”陸康一邊走,一邊催促道。
梁綱李豐到達城下,兩人觀察了一陣城頭,看着一道道炊煙,正垂直袅袅升起。
“守軍城頭這會才造飯呢?”李豐不明所以道。
“糊塗,那是架鍋燒的水,你沒聽長史是怎麽說的麽!”梁綱斥道。
“嘿嘿,這不沒見過麽!”
“我左伱右,全力進攻,主公有令,先登者,晉軍爵三級!”
很快,袁軍一擁而上,有人架梯過壕,有人鋪設闆材,舒縣城外沒有護城河,但有一條近丈寬的壕溝,用來阻敵。
壕溝之下,還埋設了不少削得尖銳的木刺,凡下墜者,基本重傷起步,嚴重者當場暴死。
陸康來到東門,很快便發現了昨日進攻北門的梁綱。
“振奮起來将士們,叛賊已至,将火燒大些,弓弩手切記瞄準了射,不可浪費箭矢,敵軍上來,莫要慌亂,将你們的長槍,對準了紮,将你們的直刀,往……”
話音未落,一名士兵連忙扯過陸康,驚呼道:“府君小心!”
随後,一波箭矢呼嘯而來,射在城頭各處,數名守軍閃躲不急,已被射傷。
“往狠了紮!弓弩手,還擊!”陸康補完話,下令弓弩手還擊。
雙方射得有來有回,袁軍則擡着梯子,頂着木盾,到城下開始架梯登城。
随後,數十根熊熊燃燒,又浸了水的木條,從城頭扔下,頓時大片煙霧彌漫開來,因爲晨間無風,大量煙霧便在城下積聚起來,一時間竟連視線都受到了阻隔。
城下傳來陣陣咳嗽聲,煙熏不僅刺激呼吸,還會刺激雙眼,緻其流淚,即便如此,依然有袁軍順着梯子攀了上來,随後,便是傾盆沸水倒下,石塊,長槍,接連招呼……
舒縣各處皆有燒火,炊煙彙聚在上空,形成一道大煙柱,雖不似狼煙那般顯眼,但行進中的夏侯淵還是觀察到了。
“兄長,快看!”夏侯淵連忙指着,“那是舒縣,袁術已經攻城了!”
“軍師怎麽說來着,袁軍若攻城,便擊其後軍!得抓緊了!呂都尉,加快速度!”夏侯惇還不忘招呼一下呂布。
呂布一聽,默默一夾馬腹,胯下戰馬立即默契的提升一截速度,将夏侯兄弟超過去。
既然三軍已經能看見舒縣之煙,自然也落入到袁術的斥候視線之中,數名斥候将坐騎的速度催到極緻,生怕晚一點點,便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報——”
“報——”
冗長的呼号聲響徹軍營,就連正在大營等待攻城消息的袁術聽了,都神經一緊。
難道這麽快就破城了?不然爲何那聲音爲何如此急迫與熱切!
數名斥候縱馬直接來到中軍營帳,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馬。
“主公!主公,北面有騎兵來襲!大約數千!”
袁術一聽,腦袋“嗡”的一聲,竟短暫的落個空白。
“說清楚!是何人兵馬?”楊弘接過話問道。
“最前面的,打着呂的旗号!”
呂?楊弘腦中飛速檢索,呂姓将軍,難道是袁紹的呂威璜将軍?
“還有夏侯!”斥候接着道。
夏侯!楊弘眸子一縮,夏侯這個信,太具特點,這分明是曹操是部下,随後楊弘瞬間聯想到了沛國戰事,曹操是從沛國而來!
這支騎兵,并不是自己人,而是曹操軍,那麽打着“呂”字旗的将軍,也就不言而喻了,離這裏最近的呂姓将軍,也隻有梁國都尉呂布了。
可是無論是沛國還是梁國,這兩地與廬江郡都隔着汝南郡和九江郡,路程亦需不少時日,袁公的兵馬才來幾日,即便是陸康派兵前去求援,此刻也沒将消息帶到吧。
楊弘哪裏知道,陸康确實派了人四處求援,但沒有想到垮郡求,如今來襲的騎兵,是自主前來的。
楊弘更不可能知道,讓曹操和呂布來援陸康的命令出來時,袁術還在江夏趕路,還在向袁紹求原諒,求讓廬江郡。
袁術回過神來,驚道:“是曹阿瞞,曹阿瞞爲何來此!”
“主公,當務之急,乃是應敵之策,如今大軍正在攻城,營中兵馬不足,應速命紀靈将軍回防大營,主公當南撤居巢,暫避其鋒。”閻象連忙勸說。
袁術兩手緊握,眉頭緊皺,顯然對此建議頗爲抗拒。
“将士在浴血攻城,有敵來襲,本公豈能一走了之?”袁術說着,一把操起劍架上的佩劍,嚷道:“來人,爲我戴甲!”
閻象連忙上前扶住袁術,将其引至主案旁。
“主公萬萬不可,兵者厮殺,将者引領,謀者籌算,身爲主公者,當保其身,全其志,若主公有個好歹,我等與衆将士豈不白白送了這條性命,還請主公立即南撤,此地有我!”
“主公,閻主簿所言甚是!兵貴神速,請主公立即出發!”
“嗐!”袁術重歎一聲,橫眉冷視一眼案上包在黑布中的玉玺,“你二人與我一道,暫避居巢!”
“傳我軍令,攻城将領,暫停攻城,有序南撤,紀靈将軍率騎兵斷後。”
舒縣城頭,經過半日厮殺,城頭早已屍橫遍地,血染土牆,燒火的架子被打翻,大鐵鍋翻過來扣在屍身上,火焰燒着了衣物,漸漸蔓延,然卻無人顧及。
厮殺從未停歇,不時有袁軍攀上城頭,依然有許多袁軍,還未躍上城頭,便被刀槍相加,墜下城去。
陸康衣擺塞在腰帶之中,一手持劍,警惕的盯着城頭,他親手擊殺了兩名袁軍,皆十分兇險,臉上抹着一道敵人的血,不得不承認,自己年事已高,不适合這種場面。
“叮叮叮……”
一陣清脆的金鳴之聲,突兀傳來。
陸康眼睛一亮,自然知道這是敵軍的退兵号令。
袁軍撤了!
陸康第一念頭不是喜悅,而是困惑。
爲什麽?袁軍攻勢順利,半日已在争奪城頭,若攻到傍晚,己方很可能傷亡慘重,乃是失守。
此一戰,讓陸康見識到了慣于征戰的兵士,與他們這些郡兵的差距,原本以爲怎麽都能守個一兩個月,誰曾想一日下來,袁軍的悍勇便将陸康這種想法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
就在這種優勢在握在情況下,爲何突然撤兵了?
難道今日還是試探性進攻?
試探性進攻就這麽猛?
陸康一時間思緒複雜,摸不着頭腦。
沒有絲毫猶豫,眺望城下,袁軍潮水一般的撤去了,不過方向是向南,陸康本能的覺得不對,當即下城,騎馬去了北城,在哪,可以隐約可見袁術大營。
……
呂布勒馬在原地,戰馬無聊的用蹄子刨着地上發黃的雜草,像是無聊的等待。
呂布身側,便是夏侯兄弟。
而不遠的對面,有一隊騎兵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那些,自然就是袁術的騎兵。
荀正是臨時受命,前來阻截騎兵的,瞧着對方旗幟,荀正表示沒聽說過這号人。
“吾乃代天子帳下大将荀正,爾等何人!”
呂布回憶了一下,表示沒記起這個名字,袁術麾下,什麽紀靈之流,他倒是聽說過的。
既然是無名之輩,便也沒有自報家門的必要,呂布一聲不吭,自顧引馬上前。
“呂都尉。”夏侯惇喚了一聲,似乎有些擔憂。
對方畢竟自稱袁術麾下大将,而呂布,不過一介都尉,不過轉念一想呂布的雄姿,應該有是有幾分本事的。
荀正見對方無動于衷,不由得怒從中來,罵道:“汝乃何人,敢不回某話!”
呂布立于兩軍陣前,開口第一句便是:“叫紀靈前來受死!”
荀正一聽,對方竟出口狂言,叫嚣紀靈将軍,難道他不知道紀靈将軍乃主公麾下第一大将麽。
“猖狂小兒,看我斬你!”荀正喝道,拍馬而上,長刀高舉,在空中揮舞數圈,旋即斬向呂布,荀正身後一衆騎兵,連連呼号。
“荀将軍威武!”
“荀将軍必勝!”
呂布怒目一瞪,手中方天畫戟一緊。
兩人行将交錯,荀正盯着呂布那雙兇相畢露的大眼,不由得一陣顫栗,忽見一道銀芒掠過,荀正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起來。
“啪嗒。”
一顆人頭悄然落入伏地的雜草中,荀正的戰馬,馱着荀正的無頭屍身,跑出老遠,方才墜落。
敵陣吆喝,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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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