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皇甫嵩之言,王允露出一絲膩重的表情,輕歎一聲。
“唉,義真,好生養傷,允便不打擾了。”
說完沖皇甫堅壽點點頭,示意他自己問完了,可以帶他離開了。
出了皇甫家别院,入了自己的馬車,王允臉上的凝重突然消失,反而露出濃濃的笑意。
他捋着胡子,心道袁公入主雒陽之日,近矣!
如今董卓對他信任不疑,朝中一應事務,皆交給他打理,隻要有兵馬進入雒陽,東面站住虎牢關,西面站住函谷關,雒陽變可鞏固,到時候袁公駕臨雒陽,他便是第一功臣!
想着想着,王允快速回府,給袁紹寫信。
同時,函谷關失守的消息,也開始在雒陽城内快速傳播,而且流言之中還有叛軍即将攻打雒陽的消息,更是令城中各個階層的人員都人心惶惶,因爲董卓調走了太多的兵力,雒陽城防備根本就不足。
事情經過幾日發酵,還是第一時間便傳到剛剛到達句陽縣的董卓那。
董卓當即召來軍師李儒,詢問該如何是好。
李儒稍作思索,道:“主公,韓遂叛亂,緻使三輔之地岌岌可危,三輔之地,乃是主公收繳錢糧之地,不容有失,爲今之計,隻有即刻回援,若主公還想南征,至少也要放棄南陽,調南陽之兵回援。”
董卓皺着眉頭,做思索狀,“看來,隻能讓文和回雒陽主持大局了。”
而南征,如今定陶就在眼前了,董卓甚至都一刻都不想等了,哪裏想撤軍。
“待我修書一封,令賈诩回京,咱繼續進攻汝南,聽聞渤海王在梁國已與袁紹開戰,我軍應趁勢攻取濟陰,策應渤海王!”
李儒雖然不理解董卓爲何如此推崇渤海王,但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當即獻上計策,“主公,臣已有三攻定陶之計,保叫那張楊措手不及!”
“好!軍中之事,文優多多費心,諸位将士,皆可調配!我先給文和書信!”
董卓說着,正打算寫信,田景突然匆匆入内,将一封信函交給董卓。
“主公,賈诩之信。”
“文和與咱到底心意相通,咱正想給他寫,他倒先咱一步了。”董卓說着,拆開信封。
看了信中内容,卻呆在了原地。
李儒見狀,便問:“主公,文和信中所言何事?”
“文和建議咱放棄讨袁,立即班師還朝,主持大局,這……咱還想他回朝呢!”
田景對賈诩推崇備至,勸說道:“主公,文和思慮曆來周全,主公當慎重考慮。”
董卓也點點頭,十分認可田景的說法,隻是如今箭已弦上,收回去多少有些不甘。
“文優,你以爲文和所慮,如何?”
李儒正打算開戰大展身手,好建立不世之功,當即不同意班師回朝。
“主公,文和回去,方爲上策,若是主公還不放心雒陽,可命牛輔軍回去,如此,當萬無一失!”
“對啊!”董卓一拍手,“不如令咱賢婿牛輔回去!一舉而解兩難!文優妙計!”
說着,董卓将帛書上的首字直接劃掉,從新寫上牛輔的名字。
……
就在董卓打算進攻定陶的時候,袁紹也在如火如荼的準備第二波攻勢。
第二波攻勢,袁紹将目标定位北面的蒙縣,東面的谷熟縣,南面則繼續推進鄢縣,考慮到渤海王親自駐紮于鄢縣,袁紹打算舉大軍攻之。
南部戰區的計策,一直都是郭圖在制訂,而且他是随軍參軍,得到這項任務後,郭圖突然想起了渤海王放他離去時說的話。
他會在此地等,那個此地,便是那座山谷。
郭圖不由猶豫起來,明知渤海王在那裏,要不要再設計謀取一波?
然而有了前兩次的失敗教訓,郭圖也很忐忑,畢竟想要在軍事上壓倒渤海王,這太難了,如今袁軍雖然勢衆,但缺乏骁勇之将。
若渤海王真的踐行諾言,而且他相信渤海王一定會,那他便可規避開渤海王的鋒芒,這對袁軍而言,更加有利,不過如此一來,更多的是将士的功勞。
反之,則直接派軍圍剿渤海王,号稱自己料事如神,将渤海王困于山中,重重包圍,至于打不打的過,那是将士的責任,而他已經做到料事如神了,還能怎麽追責?
望着輿圖,郭圖陷入沉思。
時間很快又過去數日,三月下旬,氣溫複蘇,農民們已經開始開墾休耕的土地,爲春播做準備,時間也來到袁軍二次攻勢的發起之日,就在這時,袁紹收到了王允的來信。
信中将閻行占據函谷關,雒陽輿情惶惶一一說明,并将朝中局勢也一一道清,如今在朝中,王允也拉攏起了一幫附庸,願意跟随他搖擺,信的最後,王允還再三建議,建議袁紹放棄與渤海王的一郡國之争,應将目光放在天下大勢之上,如今大勢在雒陽,得雒陽者,便執天下牛耳。
所以王允之意,是讓袁紹放棄和渤海王的争鬥,甚至不要理會董卓,而是趁董卓不在雒陽,直取雒陽,鎮函谷以治三輔,據虎牢而禦董卓。
袁紹看了王允之信,不僅面煥紅光,就連耳朵,也在微微發燙。
“子師大才!”他忍不住贊歎道,“快請逢紀和郭圖!”
袁紹心中早已将制定好的策略推翻,傾向于王允爲他制定的宏圖大計之中。
逢紀與郭圖前來袁紹軍帳,兩人都很奇怪,正常而言,兩人負責南北兩路軍的指揮,幾乎不怎麽碰頭,軍師部署都是分開商議的,一起叫來,通常是有大事商議。
當袁紹将王允的計策說出之後,逢紀着實被驚出一身汗,這道計策,想得很美,但實行起來,便會疑點重重。
逢紀直言:“袁公,此計疑點甚多,當從長計議!”
“所以這不尋你二人前來商議了麽!”
“回袁公,前去雒陽之路,便隻能是途經颍川,過軒轅關,再從梁縣攻入雒陽,可如今牛輔五萬大軍已在軒轅關虎視颍川,就等董卓一聲令下,攻颍川而夾擊汝南,我軍如何能去得了雒陽?”
逢紀說出第一個一點,又接着道:“即便我軍能勝牛輔,而牛輔一旦發現袁軍主力在北上,董卓便會即刻回援,據虎牢之人,隻會是董卓,絕非袁公!即便董卓不回援雒陽,若是他奮起直攻汝南,主公如何擋之?汝南乃袁公根基,萬不容有失!”
逢紀一連說出三個疑點,如一瓢冷水照着袁紹頭上潑下去,令頭腦發熱的袁紹冷靜了不少。
“元圖所言甚是,此事卻該從長計議!公則,你有何看法?”袁紹又問郭圖。
郭圖一聽此計,本能的抗拒,首先豫汝之地,不僅僅是袁氏根基,也是他郭氏根基,若袁紹坐鎮雒陽,他日集團重心自然要轉移到司隸三輔等地,其二,第二階段的攻勢計劃,已經制定完畢,郭圖糾結不下的是否直面渤海王的選擇,他選擇了全都要。
既要安排人圍攻渤海王,做出他料事如神的樣子,又要派兵繞開渤海王,取得一些城池土地。
“主公,元圖之言,我皆贊成,此誠不可棄眼前于不顧,而遠涉雒陽!”
袁紹沒想到郭圖和逢紀竟然也能達成共識,兩人意見,曆來是相左的。
“看來此事,真不可爲!”袁紹歎了口氣,“我這便修書王允告知。”
郭圖與逢紀相視一笑。
……
袁軍各方面軍已經開始進兵,董卓也已開始向定陶縣進兵,劉擎坐鎮鄢縣,靜靜的等待着。
身在雒陽的王允,很快便收到了袁紹的加緊信件,王允迫不及待的手持火燭觀看,結果令他大失所望。
“唉!”昏暗的火光之中,王允長歎一聲,“袁本初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與渤海王相争梁國彈丸之地,必敗于渤海王之手!”
昏暗中,歎息聲一聲接着一聲,久久不能平息。
“董卓異位,函谷易手,此乃天賜良機,豈能坐視而空?”王允忿忿的喃喃自語。
突然,他想到了一人,既然袁本初不行,袁氏又不是隻有他一人,袁術袁公路也是袁氏正統,而且早早便是先帝封的虎贲中郎将,統領禁衛,不如召他入京勤王!
王允有了主意,便挑了挑燭火,令其燒得更旺,再取出帛書,眯着眼睛開始寫……
奮筆疾書,一氣呵成,主要王允已經是第二次寫了。
書寫完畢,王允又喚來家将,命其星夜兼程,趕往南陽,将書信親手送給袁術。
……
鄢縣,劉擎執意要駐軍進入山谷之中,并言之鑿鑿,那裏定然有袁軍出沒。
劉擎判斷依據自然就是郭圖的品性,郭圖這樣的人,必然不會放棄這種可以表現的機會,至于會不會因此坑了袁軍,他反倒不關心。
勝敗那是先鋒将軍戰鬥力的問題,他的計謀沒有出錯,便是立功。
鄢縣也沒有人能阻擋劉擎,郭嘉依舊身在睢陽,此時張遼已經渡過睢水,向鄢縣靠近,頂替呂布,以防袁軍從令一方向攻打此城。
此時的呂布已與郝萌曹性在谷熟縣彙合,三人足足有上萬兵馬,應付高幹應該綽綽有餘。
典韋照舊跟着劉擎,回到原來的谷地中,此時此地,相比上次多了一個大土包,這便是近千袁軍的合葬之地。
這樣的土包,在另一邊的山谷中,還有數座,那個方向,便是王匡戰死的地方,出于對漢朝舊臣的尊敬,劉擎還下令将王匡單獨葬,給他立了一塊有字碑。
劉擎埋葬袁軍死者和将軍的事,令袁軍降兵大大動容,紛紛跪地效忠,不少人更是直接哭泣。
劉擎出于防疫的目的做這事,沒想到還收獲了人心,也算一舉兩得。
“主公,袁軍真的會回到這破地方嗎?”典韋不知道第幾次問道。
“嗯。”劉擎點頭,淡淡道。
“我怎麽覺得,袁軍不會這麽蠢呢!哪有上次吃了敗仗,還要回來再吃一次的!”
“說不定,這敗仗吃得有點甜呢?”劉擎笑着自語道。
“我還是不太信。”典韋随口回道,他百無聊賴的把玩着鐵戟,握着戟把在手中旋轉,已十分娴熟。
“嘁,盡說廢話,論智謀,本王雖不如奉孝,難道還不如伱嗎?”
話音剛落,一名禁衛連忙跑來,道:“主公,袁軍已至墳區。”
所謂墳區,便是王匡埋葬之地,也就是另一條山谷。
另一條山谷出來,便是通往鄢縣的林野,當然,劉擎所在地,是隔壁的另一條封閉的山谷。
袁軍途徑大墳區時,郭圖很快便想到了裏面埋着的是什麽,因爲這裏是原本王匡軍的防守陣地。
盡管不想承認,郭圖心中還是對渤海王的仁德盛贊了一回,這一點,可不是光光心胸寬廣就能做到的。
要知道這些與他而言,是死敵,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戰場死敵,雙方是你死我活的關系,竟然戰後還斂屍埋藏。
渤海王真乃心懷天下之人!
很快,一行兵馬出了山谷,面對林野,郭圖道:“此地地形,極易設伏,我上次便也是在側面一道山谷之中,埋伏重兵襲擊追入山谷的呂布軍的,可惜呂布是個莽夫,直接蒙頭往前攻,這才緻使王匡将軍戰死。”
衆将走過此地地形,也便知道了當時的戰況,無不惋惜,若是呂布中計,然後王匡軍再殺回鄢縣,便是大獲全勝的故事。
如此布置,确實堪稱妙計,可惜呂布沒有中計。
不僅呂布沒有中計,高覽反而将渤海王大軍引入了谷中,于是發生了另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郭圖沒說。
之說了一些細枝末節,比如:渤海王大軍。
“渤海王此人,擅長心計,且斤斤計較,上次我在此谷設伏,今他得知我軍再度殺來,他必然同樣在此山中設伏,爾等信還是不信?”
爲首大将蔣義渠笑着回道:“劉擎小兒既然上次中計,自然不會犯蠢,再來一次,難道他還以爲我們會中他的伏擊不成!”
蔣義渠之言,引得一衆将士紛紛附和,顯然是贊同。
郭圖卻道:“若我說,劉擎小兒偏偏會反其道而行之!爾等不信,可有人敢入内一試?”
郭圖一問,諸将寂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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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