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望了眼劉擎,有望了眼斷劍,随後将僅剩的一半插回劍鞘,看起來,完好如初。
“今日落敗,攸無話可說,大王要如何發落,悉聽尊便!”許攸落下一句,旋即将目光望向别處。
此時的許攸心裏打着鼓,他聽聞渤海王喜好有識之士,求賢若渴,以自己的士子名聲,或許可以被渤海王賞識,所以他故意表現得豁達。
然而他猜到了第一點,卻沒有猜到第二點。
劉擎确實求賢若渴,然而在劉擎心目中,許攸并無賢名,許氏族裏那些破事暫且不提,情商缺陷,暫且不論,單論許攸史上所爲,獻計烏巢,乃是背主之舉,而且這種洩露機密的謀畫,并不算高明。
所以劉擎将他歸于小人之流,即便暫時上得台面,那也是小人得志。
但這種人也不能随意殺了,殺了他,反而會成就他的名節,毀了自己名聲,漢末士子圈裏,最愛吹捧這個,對于主公,則最忌諱這個。
前車之鑒,便是曹操,不對,是前世的曹操。
“本王倒是真想過如何處置你,你可知因爾等行刺之禍,緻使冀州多少百姓飽受戰亂之苦,他們好不容易活過了黃巾之亂,黑山之劫,卻又因爾等狼子野心之輩,背一次背叛的罪名!”
許攸眼皮一跳,沒有料到,劉擎竟然和他算起了舊賬,那都是什麽陳年舊事了,昔日他願意扶合肥後舉事,也是因爲靈帝昏聩無道,數次黨锢士人。
許攸回道:“若非冀州如此脆弱不堪,大王又如何能這般快速的掌控呢?”
劉擎眉頭一皺,照這麽說,難道我還要謝謝你?
雖然許攸說的有一點道理,但劉擎并不認可,混亂不堪的冀州或許更容易謀取,但這丁點作用,微乎其微。
劉擎得冀州,靠的不是投機取巧,靠的是腳踏實地,一郡一郡去啃下來的,靠的是兵馬帶來的穩定,靠的是錢糧帶來的溫飽,這些,隻知算計的許攸,是不會明白的。
劉擎并未告訴許攸他的“發落”是什麽,适當的保密,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忐忑,這何嘗不是一種懲罰。
對于這種不太方便殺,但又不打算用的人,劉擎能安排的去處可太多了。
可以去雲中牧羊養馬。
可以取雁門挖煤鍛鐵。
可以去夫餘拓荒種地。
包吃包住的那種。
自擒了許攸,軍陣後方的戰鬥便結束了,典韋在前軍又厮殺了片刻,方才停下來,此戰許攸統率袁軍六千人,其中半數皆是騎兵,乃是袁紹目下精銳中的精銳,然而因許攸失職,緻使指揮系統崩潰,全軍大亂,大敗于劉擎。
三軍之圍,也就不攻自破了。
典韋來到劉擎身旁,大汗淋漓,相較以前,身上血漬倒是少了一些。
“主公,這袁紹的新騎兵,裝備倒是像那麽回事,打得挺費勁的,可是戰鬥力,依舊一般般。”典韋吐槽道。
其實說起來,袁軍确實強了不少了,特别軍備升級之後,對同等水平的士兵而言,幾乎是質變的,可惜對于劉擎來說,這一條不适用。
因爲劉擎打造的禁衛,那可真是萬裏挑一的好手,人均武力60,身體素質與普通兵士相比,那可降維打擊,再說,袁紹軍備是升級了,然而升級過後,依舊沒有比過劉擎禁衛與虎衛的護甲兵器。
“是許攸不擅指揮,若遇上顔良或文醜,未見的如此順利!”
“主公,接下來,怎麽辦?這些兵馬,怎麽辦?”
劉擎記得說過若擒了許攸,則不爲難将士,劉擎打算履行諾言。
“戰馬悉數繳獲,命令降軍将甲胄與兵器脫下,包好置于馬背,人可自行離開!”
人可以走,但好東西不能帶走。
投效的袁軍紛紛謝甲,他們三兩成群将兵器與護甲置于馬上,然後向南走去,那既是睢陽的方向,也是家的方向。
……
顔良正自東向西行軍,未遇到一個敵人,突然,前方一人驅馬趕來。
“顔将軍!顔将軍!”來人由遠及近的呼喚道。
“如何?”
“報告将軍,大事不好!”
“發生何事了!我說多多少次了!遇事莫驚慌!”顔良輕輕把玩着手中大刀,教訓道。
來人連連點頭,急道:“顔将軍,渤海王兵馬徑直向南進攻,已經沖入軍師之陣!”
顔良一聽,當即一振,“再說一遍!”
“渤海王主動殺入軍師陣中了!”
“竟有這事!渤海王這是自尋死路?”顔良有些難以置信的喃喃着,他覺得這是一次機會。
等渤海王與許攸的兵馬攪合纏鬥在一起,他與文醜再合軍前行,徹底封死渤海王退路……顔良想着,臉上露出一抹狡黠。
如此,此戰可成!
“速去告訴文醜将軍,與我一同緊閉,将渤海王徹底困死!
……
劉擎收起槊與劍,重新騎回馬上,此時袁軍已經盡數“脫”離,而劉擎軍則趕着兩千多匹馬,馱着各色兵甲武器,向東而去。
軍中隻有兩個俘虜,劉彌和許攸,嚴格意義上講,隻有一個。
梁王劉彌如今已不算俘虜,如今已經被劉擎忽悠反水了。
“主公,爲何不直接宰了許攸?”
“主公,顔良文醜若來,我們一人一個解決他們如何?”
“主公,我們可以直接殺出去,何以要避開顔良?”好奇寶寶典韋一路上問題不斷。
劉擎指了指身後那成群的馬匹,道:“看到沒,你可知這些東西值多少錢?”
典韋也跟着視線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平日見得最多的就是戰馬、武器和甲胄。
“袁軍的軍馬品質一般,我以并州普通軍馬五千錢一匹的價格估算,兩千餘匹軍馬,便價值千萬!”
聽得千萬一詞,典韋下巴一張,表示吃驚。
“兵器算是最不值錢的,但甲胄值錢啊,袁軍甲胄,從步軍到騎兵,到軍侯司馬級别的,價值在幾千錢到萬錢不等,與兵器加在一起,又是千萬錢。”
典韋的嘴巴張的大了一些。
雖然平日接觸的最多,但典韋屬實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可典韋知道錢的概念,冀州的糧價是每石六百錢,若省着點吃,普通家庭可吃一月,差不多就是二十錢一天,就能吃飽飯。
就這麽一陣厮殺,就是兩千萬錢,可以供多少人吃飽飯!
兩千萬錢,若是向朝廷買官的話,打個折扣可以把三公包圓了。
典韋歎爲觀止。
劉擎則是已經麻了,在冀州,荀彧每每因爲财稅之事彙報,涉及錢糧幾乎都是以億爲單位的。
“那是得好好護着!那我們去哪?”
劉擎伸手在空中畫了一道弧線,“兜個圈子,去蒙縣!”
劉擎打算将蒙縣,作爲自己身在梁國的據點,一來将戰利品保存起來,而來可以補充給養,三來嘛,守着城池,進可攻退可守,袁軍進我就退,袁軍退我就進,将其死死牽制在梁國。
直到徐州徹底拿下的消息傳來,等兩軍疲乏了,再突然集合優勢兵力,吃掉這兩軍。
若以同樣繳獲算,那便是又加四千萬錢。
到時候再送還梁王,讓他出個幾千萬保護費,湊足一個小目标,從此以後駐軍在此,當作與豫州對抗的前線。
劉擎坐于馬上,已經将後續的安排都暢想了。
古代戰争,就是要習慣暢想,走在前列。
否則,等收集到情報再動手,那實屬黃花菜都涼了。
比如顔良收的劉擎南下沖鋒的消息,做出向南包抄的決策,而通知文醜之後,又要延誤不少時間。
而劉擎花了半個時辰擒住了許攸,又花了幾刻鍾打掃了戰場,幹淨利落的向東而去了。
估計等顔良的哨探報告許攸戰敗的消息時,他自己怕是已經到戰場了,而劉擎,已經經過東面,折向北面去蒙縣了。
劉擎的騎兵快攻戰,對顔良文醜而言,延遲屬實大了一些……
……
就在劉擎脫身之際,徐州彭城國,城門口旌旗招展,似在迎接什麽貴客。
今日,張遼張郃朱靈三将與趙雲糜竺相約彭城,在此聚兵,此時陶謙屯兵南面的梧縣,窺視彭城。
城門口,趙雲與幾人一陣寒暄,再向衆人介紹。
首當其沖的,便是彭城王劉和,别看彭城王已頭生白發,但其面色在寒風之中依舊紅潤,足見中氣很足,頗有鶴發童顔之姿。
劉和見了衆将,除了蓄須的張郃顯得成熟,其餘幾人,皆是少年将領,劉和不由得心歎:渤海王用人,當真不拘一格!
這般年紀若按察舉選錄,先不說他們多半是輪不到的,即便有這個條件,這般年紀,也不可能做将軍。
“幾位将軍已随渤海王名揚天下,幸會,幸會!”
張遼幾人一齊見禮:“見過彭城王!”
趙雲轉而介紹第二位:“這位是彭城相,左尚。”
張遼一行再度拱手,簡單問過,最後趙雲才介紹起身邊的糜竺,他們有的已與糜竺有過一面之緣,加上這段時間,多有書信互通,倒不顯得陌生。
一行人其樂融融的入城,土豪糜竺大宴衆人,而且連城外駐紮的兵士,也都沾光,大大改善了夥食,連馬都不例外。
宴會之上,有人将營中情景報于張遼,張遼一時還有警覺,便尋來趙雲相商。
趙雲得知之後,連連搖頭,對張遼道:“糜子仲此人,雖能力平平,卻分外樂善好施,與之打交道,就沒有吃虧的。”
張遼還是不放心,問:“他如此這般,會不會是向籠絡我等?”
趙雲擺擺手,表示否定。
“文遠多慮了,子仲隻是有點自來熟,他已将你們當做自己人看待,營外将士旅途辛勞,犒勞犒勞也是應該的,話說回來,犒勞将士這事,得我們來做才對,隻不過……”
“隻不過我們何時如此做過!”張遼不好意思的補充道。
回想起來,還真是!自己身爲将軍,每到一個地方,都是宴中有席,而自己的兵士,甚至包括哪些在并州就并肩作戰的夥伴,依然駐紮在寒夜中。
“所以啊,此事就不要再多慮了!”
張遼一把抓住趙雲手腕,輕聲問道:“子龍,你似乎過份相信此人了?”
趙雲再度搖搖頭,心想張遼真是敏感又穩妥,于是回道:“那是因爲你未與之同行,這段時間,雲所見所聞,皆對子仲欽佩不已,而且,他對主公,已顯十成忠心!”
這一路上,糜竺毫無保留,将糜氏的财力、物力、影響力以及魅力展現得淋漓盡緻,簡直就是個寶藏,趙雲深深動容,一方面驚訝與糜氏在徐州的能量,另一方面感歎糜竺的果敢,他所做的一切部署,皆是爲了渤海王,幾乎不留後路。
趙雲又分享了一些糜竺的所作所爲,還悄悄說出定親之事,最後,趙雲笑嘻嘻道:“你一定猜不到,糜竺擅長騎射。”
張遼目光之中滿是狐疑,怎麽看,糜竺都是文氣又富态,怎麽看都是與武力絕緣的存在。
“比你如何?”張遼好奇問。
趙雲翻了個白眼:我什麽水平你張文遠沒數麽!
趙雲湊近了張遼,小聲道:“比我必然不及,不過……”趙雲目光轉動,最後落在了朱靈身上,“可與文博一較高下!”
張遼瞥了瞥嘴,道:“還真是難以置信!”
張遼正欲開口,身後突然傳來了糜竺的聲音。
“兩位将軍,交頭接耳,該不會是嫌棄招待不周,在說糜某壞話吧!”
張遼不由得冒出一絲冷汗,突然覺得神瘆得慌,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趙雲連忙打圓場,笑道:“豈敢豈敢,子仲說笑了!文遠是好奇,方才軍中來報,有人送去了肉食與精糧,還問我怎麽回事呢!”
“啊對對對!”張遼連聲附和。
張遼回席,糜竺接着道:“來來來,張将軍,嘗一嘗徐州的甘醴!徐州的醴,并州的将,絕妙的搭配!”
張遼望着觞中濃稠的黃漿,散發出一股香甜氣息,引人欲飲,如此招搖的酒水,确實生平未見。
張遼突然奇想,果然,妙地不僅産妙人,還産妙物,這甘醴,竟與糜竺如此之像!
張遼舉觞,迎向糜竺。
“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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