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稠身死,失敗已無可避免。
未參與沖鋒的部将俞防,帶着僅剩的數百騎傷員,直奔徐榮而去。
劉寵弩兵的參戰,直接另戰場情況急轉直下,徐榮原本的必勝局面,也宣告瓦解。
徐榮見到這些殘兵敗将,聽到樊稠率軍死戰的消息後,一時陷入沉默。
心中不由得自嘲:戰場就如這般,哪來的必勝之局,随時可能出現意料之外的變數。
“俞将軍暫先編入我軍,帶傷員先回白馬!”徐榮下令。
俞防率人離去之後,徐榮又喚來部将,吩咐道:“你帶五百兵馬,将所有旗幟收集,分散行軍,與俞防一同回白馬!”
部将領會了徐榮的意思,這是要制造大軍回師的假象,因爲地形以及草木的影響,哨探不可能所有細節都顧及到,通常看的便是行軍規模。
“末将領命!”
原本殘兵來找徐榮,隻是想将消息帶給徐榮,但因爲此事,徐榮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徐榮又喚來一人,對其道:“樊稠将軍身死,此時大營空虛,袁軍必會派人前去劫營,你速速過河,通知張遼将軍,就說袁軍犯境!”
徐榮眼中寒光閃爍:殺了我的副将,不許以爲就這麽結束吧?
……
顔良與劉寵合擊樊稠,緻其戰死的消息很快傳到文醜與郭圖耳中。
文醜一時還難以置信。
“樊稠死了?”
兩人在河内交手頗多,而且勝負難分,抛開立場,文醜對樊稠還是有幾分敬意的。
畢竟能和他打的平手的,這天下也沒幾個。
郭圖聽了,立馬擺出一副“一切皆在山人掌控之中”的神棍表情,沒有讓内心的訝異外洩出絲毫,實則内心波瀾起伏。
這是袁公自起事起來,第一次正面取得的重大勝利,而且擊殺敵軍大将,太漲士氣。
“我就說了,将軍無需多慮,樊稠,自有人來收拾!”
文醜也是不服不行,沖郭圖笑道:“軍師神算,樊稠一死,前路暢通,命蔣奇再度進行。”
“報——”
哨報傳來:“啓禀将軍,樊稠殘兵已與徐榮合軍,他們都往白馬撤兵了。”
郭圖大手一拍,大叫一聲“好”,随後沖文醜道:“将軍,良機難得,樊稠兵敗,殘兵逃往白馬,此時駐兵大營必然已經空虛,将軍可趁機占之,奪其糧草辎重,便可再立一功!”
文醜也跟着一拍掌,大笑道:“軍師好計策,我欲親自率軍前去!”
郭圖沒有阻攔,因爲樊稠敗了,徐榮撤了,以徐榮的穩健性子,失去了樊稠,他定然不會再铤而走險。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位置,就算徐榮铤而走險,袁軍也有應對之力。
樊稠已死,此局已破,文醜将軍整整憋了數日,便讓他去放松放松好了。
接下來,郭圖與顔良和劉寵會面,陳琳也來到了軍中,郭圖關切的詢問了顔良的傷勢,又對劉寵禮敬有加,雖然事情還沒談到那一步,但袁紹對劉寵的定位,郭圖是知道一些風聲的,所以趁着能接觸的時候,便多多籠絡。
“大王弩機,真乃世之奇兵,不僅黃巾不敢犯境,就連骁勇的西涼軍,也大大受挫,實在佩服!”
“軍師過譽了,皆是顔良将軍死戰之功!”劉寵客氣回應。
“哪裏哪裏,咱可是親眼箭矢過那箭雨的,若日後交戰,大王能射幾輪,那才好!”顔良接過話茬,繼續商業互吹。
“軍師,文醜将軍呢?”顔良突然問。
“哦,是這樣,樊稠兵敗身死,大營必然空虛,文醜将軍便去順道收拾了,說不定,收獲頗豐呢!”郭圖說話間,臉上笑意更甚。
“什麽!”陳琳突然驚詫的回了一句,“公則不知道協議嗎?”
“協議?什麽協議?”郭圖一臉懵逼的看着陳琳,轉而又看看顔良與劉寵。
顔良:别問我,我和你一樣,被困在濮陽。
劉寵:别看我,我是新來的,什麽都不知道。
“嗐!軍師一直與主公困于濮陽,自然不知,當初渤海王與袁公簽訂協議,除了用糧贖人,便是一年期内,不準攻擊東郡任何城池或營寨,我軍入境接應糧隊,已是含糊其義,即便雙方交戰,亦可稱誤會,可一旦襲擊東郡營寨,便是撕毀協議!”陳琳解釋道。
“竟有這事!”
郭圖瞪大了眼睛,旋即想到:既然營寨是安全的,爲何樊稠殘兵,不逃回營寨,卻将營寨空了出來?
他們是故意的!
故意露出破綻,誘他去攻,隻要文醜一入營,便宣告協議破碎,那麽……
陳琳猛然想到,白馬之外,大河北岸爲什麽集結了渤海王的兵馬,原來渤海王早就未雨綢缪,準備好突發事情了。
好巧不巧,突發事情,還真的發生了。
“公則,若來得及,應速速追回文醜将軍,若來不及,應速速将糧隊趕至濟陰境内,渤海王兵馬一旦來襲,一切都将功虧一篑!”陳琳急道。
郭圖也知曉渤海王的戰鬥厲害,就連這種突發狀況,都考慮進去了,那算計也太恐怖了。
“孔璋,此事召回,怕已經來不及了!隻能選擇後者了。”郭圖旋即下令:“糧隊加速前行,務必要将糧隊在渤海王騎兵趕到前送入濟陰境内!”
顔良與劉寵聽得兩人一陣緊急部署,一愣一愣的。
剛剛還在因爲樊稠之死皆大歡喜,怎麽立馬又變得像非死不可似的?
就因爲渤海王?
郭圖道:“好在渤海王趕到尚需時間,呂布也在鹹城駐紮,我等應該可以順利進入濟陰。”
郭圖好不容易說了個好消息安慰大家,陳琳立馬跟上一句:“不對,渤海王兵馬就在河邊,若是快的話,騎兵一夜便至。”
郭圖人麻了,怎麽自己又招惹到了渤海王?
然而,加速行進速度的命令還沒給到蔣奇,糧隊的尾部突然殺出一支騎兵,快速的追上糧隊,騎兵呼嘯而過,凡手持武器者,盡皆身死麽。
糧隊尾端頓時陷入大亂,拉糧的民夫四散而逃,糧隊也陷入停滞。
蔣奇聽聞糧隊尾巴遭襲,當即下令加快速,自己則率兵馬前去應戰,心中不時打嘀咕:徐榮軍不是撤了麽?
爲何又出了一支兵馬?
難道徐榮軍是詐敗?
他猜的不錯,正是假意撤兵的徐榮,親率騎兵殺了上來,而且是殺向幾乎沒有還手能力的糧隊。
而另一邊,到達黎陽的張遼與徐晃,便直接渡過了河,東郡對袁紹軍而言是禁地,對渤海王的兵馬而言,就如自己家裏一樣。
就像劉擎沒有要求取燕縣一樣,就像董卓軍也可以借道陳留郡一樣。
張遼如此做,就是爲了應對所謂的突發狀況。
若沒有突發,那麽沒有呗,打不過再渡回去,可萬一有突發狀況,到時候再想着渡河,可就來不及了。
張遼不僅渡河了,還一直在往南行進,甚至在徐晃的建議下,派出了騎哨,以獲得第一手消息。
然而,不久前,他們還真的收到了徐榮的消息。
突發狀況,發生了。
“文遠,這真的能叫突發狀況嗎?好似一切編排好似的。”徐晃吐槽道。
張遼笑笑,回道:“伱我二人隻需辦好主公交待的事,将糧草帶回即可。”
兩人率領騎兵追趕,爲了趕速度,徐晃甚至将鐵浮屠都留了下來。
……
糧隊兩側,戰況激烈,因爲樊稠的死,西涼兵們皆憋着一股怨氣,加上徐榮的煽風點火,頓時将全體西涼将士的戰意點燃,沖殺起來悍不畏死。
有些“瘋兵”更是将戰馬的速度催動到極緻,直接碾進了蔣奇步兵陣中,在撞傷數十人後,他也被亂刀砍落馬下。
這樣的人一多,對步兵陣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成片的人不是被斬殺的,而是被撞翻撞倒,再活活被踩傷,踩骨折,踩成一灘爛肉……
蔣奇自诩治軍有方,即便處于劣勢,依然能有應對,事實上,在河内,他也數次證明了這一點。
然而這一次,蔣奇軍的狀況不是隻有一點劣。
步兵與騎兵野戰,大劣。
民夫逃散,緻其陣形松散,場面混亂,大劣。
面對一群“喪心病狂”的西涼騎兵,蔣奇軍的心裏防線崩潰了,戰意全無,劣到家了。
樊稠戰死的消息,蔣奇還不知道,他甚至還在困惑,西涼騎兵爲何爆發出如此沖擊力。
糧隊兩旁的戰場,橫屍遍地,鮮血四濺,每一輛糧車上幾乎都有所沾染,蔣奇軍且戰且退,不斷減員,心中叫苦不疊。
蔣奇,你這打的是什麽仗!他心中罵自己。
加速進行的消息還未送到糧隊,糧草遭襲的消息卻率先傳到了郭圖中軍之中。
郭圖大感意外,大罵哨探。
“徐榮不是撤回白馬了麽!什麽時候又摸上來的!”罵完才想到,好像是自己有些疏忽大意,在得知徐榮撤兵回白馬時,放松了警惕,沒有叫人跟着徐榮。
樊稠都敗了,徐榮還打什麽!
這确實沒毛病。
然而文醜的行爲,導緻牽一發而動全身,甚至連河北的渤海王,都被牽動了。
“趙将軍,淳于将軍,呂将軍,爾等速率本部兵馬支援蔣将軍!”郭圖當即下令。
顔良剛想開口,想想自己部下那僅剩的千餘騎兵,還是疲憊不堪,多數帶傷的,欲言又止。
倒是劉寵大方的問道:“軍師可需支援?”
郭圖回絕了,不是不需要,不是不需要,而是這種戰鬥,弩兵實在沒有用武之地。
遠射,都是自己人,很容易誤傷。
總不能怼上去射人臉吧。
如今的局面,又重新回道了郭圖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原本兩軍交戰,即便輸赢難料,但有文醜這等戰将在,不會相去甚遠,隻要與徐榮軍顫抖,那麽糧隊便是安全的。
現在可好,文醜未歸,糧隊尾巴遭到襲擊,郭圖暗暗後悔。
我去惦記那營寨做什麽!
我去惹渤海王的協議做什麽!
現在唯一期盼的,就是幾位将軍能擋住徐榮,前段的糧隊,快速進入安全區域,搶下一車,便算一車。
……
徐榮随手砍殺了兩個小卒,望了眼一直延伸到視線鏡頭的糧隊。
暗暗心驚:難怪渤海王要大費周章将之劫下來,這些糧草,隻怕在十萬石之上!
袁紹膽子不小,竟然從渤海王的地盤上,搞了這麽多糧食。
“傳令下去,後軍開始分出人手,将我方戰掠過之地的糧隊,盡數運回白馬!”
“報——”
哨報:“渤海王麾下張遼徐晃二将,已經渡河,此時應該已經過了白馬縣了。”
“不愧是張文遠!”徐榮贊歎一聲,這說明他是提前渡河的,爲的就是能第一時間發出。
打過數次交道,雖然無甚交情,但徐榮覺得張遼頗有領兵天賦,年紀輕輕,便嶄露頭角,假以時日,必定前途無量。
此時部将提醒道:“将軍,袁軍援兵,應該快到了,此地糧車堵住去路,并不适合騎兵沖鋒,若與敵顫抖,乃是我軍大忌!”
徐榮再度面臨取舍,放任,肯定是不可能的!
這些糧草,可都是冀州運來的,不管袁紹是收的,還是搶的,那都是從渤海王地盤上取的,而且渤海王都放話要奪回了,隻是礙于協議不好動手,如今,協議已破,渤海王也無需顧及天下人的看法。
“放慢進攻節奏,我們要等到張遼将軍來此。”徐榮下令,既不猛攻,也不後撤。
未有多時,南邊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
是袁軍援兵到了。
“将軍,援兵到了,撤不撤?”
“可知是誰?”
“趙,呂,淳于。”哨探回道。
是他們仨啊!
沒有文醜,他應該真的去劫大營去了。
不過既然隻是這三人的話,徐榮已經想出了應對之法。
在白馬外,申将軍與這個趙叡交戰過,實力平平,乃一介庸人,後來文醜又派了兩員将領,就是呂威璜與淳于瓊,申将軍寡不敵衆,想将他們徹底引開,不過失敗了。
在這裏,這三人又來了,徐榮眉頭一皺,計上心頭,打算故技重施,再引誘他們一次。
隻要将這三人擊潰,那能阻擋自己的,便隻有文醜了,而文醜奔襲營寨而去,等他趕回來,恐怕張遼也要到了。
“傳我命令,全軍停止追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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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