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啓禀将軍,袁紹軍與徐榮軍已經開戰。”
哨探将消息傳給張遼時,張遼與徐晃已經率軍從繁陽移動到黎陽,目前袁徐兩軍正在河的對面厮殺。
“可知袁軍主将?”
哨探搖搖頭,回:“未見亮出旗幟。”
徐晃湊上前,與張遼對視了兩眼,問道:“文遠,我們真的不出手嗎?”
“怎麽,公明,你就這麽按捺不住,想試試鐵浮屠的威力?”張遼笑道。
“嗐,老是訓練訓練,哪有實戰來得磨砺兵馬,照主公這個穩健做法,恐怕我那鐵浮屠等到生鏽,都未必能等到實戰。”
“那要不要我和主公說說,讓你去幽州?”
“嘚嘚嘚,我才不要去那毛地方!再說和騎兵作戰,這鐵浮屠也追不上那些善騎的馬賊,去了也白搭!”徐晃說着,走到輿圖旁,點了點上面一個地方,接着道:“文遠,你說主公将濮陽白白讓給徐榮,爲何不拿燕縣交換呢?這樣一來,魏郡與陳留,就相連了。”
“那樣東郡與司隸就分開了,徐榮會怎麽想?國土相連,糧道暢通,乃是重重之重,跨界行動,伱看現在的袁紹,跨界運糧,搞得興師動衆的,而且一旦失利,就是賠了糧草又折兵的下場。”張遼回道。
“文遠,你說徐榮将軍,能成功嗎?”
徐晃一問,令張遼認真地思考起來,按局勢看,有點難度,因爲即便早有防範,袁軍依然接應到了糧隊,隻要不是土崩瓦解,撐上幾天,糧草就能運抵濟陰境内。
“但願徐榮将軍能繼續創造勝績吧!他可是吾輩楷模!”
……
因爲郭圖的建議,文醜沒有選擇硬剛,也沒有選擇随糧隊而行,而是坐看風雲變,不久,他便知悉趙叡在支援下獲得優勢的戰況,徐榮一部且戰且退。
對此,郭圖又有看法:“将軍,徐榮軍有備而來,不會敗得如此輕易,此必爲詐敗之計,引我軍分散,應速召趙叡三将回來!”
文醜想了想,依了郭圖的建議,下令三将回師,拱衛糧隊。
“如此一來,我軍防線不破,徐榮便無從下手!”郭圖對自己的建議十分自信。
正如郭圖所料,此時的徐榮,确實有些着急,袁軍中軍不出,而且被引開的一部分兵馬,竟然開始折返了,顯然,調虎離山之計,袁軍沒有上當。
“袁軍主将如此沉得住氣,未露出任何破綻,看來,唯有讓樊将軍切斷袁軍退路了。”徐榮對着營帳中的輿圖喃喃自語。
既然靠自己不行,那便兩軍協同。
時間悄然流逝,徐榮一等,便是等了一天,而袁軍糧隊此時距離濟陰也不過隻有一天路程了,這個區域,已是樊稠的地盤。
文醜依照郭圖的保守之計,拱衛糧隊南行,除了趙叡等部,竟沒有發生任何戰鬥。
直到樊稠截去了前路。
“何人前去支援蔣奇将軍?”文醜對着餘下四位将軍道。
結果四人都默默不語。
因爲對方是樊稠。
河内一戰,樊稠趁夜劫營,燒毀袁軍大營近半,在座的幾位武将,除了淳于瓊,其他三人都在那一戰中,與樊稠交過手,而卻都被樊稠擊敗了。
“爾等不敢?”文醜望着衆人,不由得一陣鄙夷。
想到樊稠與他交手數次,确實算的上是一位善戰之将,文醜沒有将下面的話說出來,而是直接表示自己要打上去。
不料,郭圖又攔住了他。
文醜這就費解了,打徐榮你攔着,怕糧隊出事能理解,現在樊稠都攔着路了,依然無動于衷,豈有此理?
等着樊稠自己撤兵?
還是等着蔣奇被樊稠消滅?
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聽了!
“軍師爲何攔我,樊稠擋住去路,糧隊已無法前行!”
“将軍稍安勿躁,将軍的職責,是防住徐榮,如此便可,樊稠,自有他人對付。”
“他人?”文醜狐疑,顔良正在練兵,高覽駐防颍川,袁公帳下能打的,幾乎都來了,哪還有他人?
郭圖笑而不語,“将軍放心!”
文醜:我放個屁!打又不讓打,說又不肯說,最煩這些總是打啞謎的狗頭軍師了!
“我倒要看看,軍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文醜不太高興,提着劍自顧前行。
南端,樊稠已經擺開陣勢,截斷了糧隊的必經之路,袁軍若不攻他,休想過去,若是來攻他,那徐榮便可趁機奪取糧草,借助地利,徐榮與樊稠有了交彙,從而在兵力上取得了暫時的優勢,這也是他沉得住氣的原因。
這固然是險招,隻要袁軍突破樊稠,那麽糧隊就如魚入大海,再謀取就難了,不過正因爲這招險,也幾乎有着必勝的把握。
隻要呂布牽制住丁原軍,那徐榮必然能夠得手。
樊稠信心滿滿,雖然明白身處險境,但他知道此戰若成,他便是首功,雖然要遭受袁軍猛攻,甚至是前後夾擊,不過樊稠依然不懼。
隻要袁軍敢動他,糧隊就遭殃,徐榮軍一單控制糧隊,便可選擇就近的城池安放,和袁軍的處境截然不同。
“将軍,袁軍還是沒有動靜,是不是知道這是圈套?”
樊稠呵呵一笑,“知道是圈套那又如何,他難道能一直停留不走麽!這正是徐将軍妙計的高明之處,給我好好盯着後面,袁軍若要破局,必然從後方開始攻擊。”
“喏!一定盯緊!”
部屬連連稱是,正準備離開,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呼喊——
“敵襲!敵……”
話音戛然而止,之間一根箭矢,不偏不倚的射穿了他的喉嚨,令他生生将後面的字卡在了嗓子眼裏。
緊随其後,接連而來的箭矢。
“敵襲!”
“敵襲!”
警報傳開,相互傳遞,樊稠一見,乃是左翼受襲,未見敵軍,隻有箭矢如雨。
“速速閃避!”樊稠連聲下令,同時抽出長劍,“铿”的一聲擋落一支箭矢,竟覺得手臂一陣震顫。
這力道!
樊稠駭然發現,這些箭矢,威力不俗,一些有護甲的士兵,竟然也被生生射穿。
“該死的,竟然是弩機!”樊稠暗罵一聲,發現箭矢皆來自左翼的坡地上,當即下令:“目标左翼,騎兵沖鋒!”
此時他别無選擇,弩兵攻擊強勁,但幾乎沒有近戰能力,隻要騎兵沖過去砍殺一陣,便能破敵。
樊稠親率騎兵,一手持槍與馬缰,一手持劍格擋箭矢,好幾次都差點中箭,但随他沖鋒的騎兵,卻沒這般武藝,在連綿不斷的箭矢之下,不停的倒下。
“狗賊到底有多少弩兵!”樊稠罵着,對陣亡将士心疼不已,很快,他瞧着坡上列陣的弩兵,乍一看,便知有數千人。
好家夥,數千人的弩兵,袁軍何時有這等底牌了?
要是早一點拿出來,河内與濮陽豈會敗的如此慘?
弩機絕非弓箭,可不是想要多少就能造的,工藝複雜不說,制造周期也極長。
樊稠敏銳的覺察到,此戰有變數!
但開工沒有回頭箭,沖鋒的騎兵也一樣,現在唯有沖入敵陣,擊潰這支弩兵,重新掌控局勢了。
樊稠依舊一馬當先,兩千騎兵散得很開,但依然有人不時中箭落馬,距離愈加靠近,樊稠不敢托大,胯下坐騎的非要害位置已經中了一箭,但依舊在沖鋒。
“殺!”樊稠一聲暴喝,打算壓榨完坐騎最後的生命力,沖入敵陣,好殺得敵軍片甲不留。
西涼騎兵也爆發出戰意,咆哮着殺向弩兵陣地,眼看着隻有不到十丈的距離了,敵軍弩兵突然散開了……
然後沖弩兵中間,沖出一列列騎兵。
望着此景,樊稠心中咯噔,心頭一緊,宛如被某種無形力量抓住。
竟然還有這手!吾軍休矣!
迎着數輪箭矢沖鋒,少部分人中箭身亡,但大部分還在沖鋒的人或馬都多多少少帶着傷,若對上弩兵,砍殺起來還有優勢,可對方若是騎兵,而且是全狀态沖鋒的騎兵,居高臨下沖鋒的騎兵,那勝算,就微乎其微了。
樊稠此事矛盾不已,繼續沖?還是撤?
沖鋒的結果,不難預料,這兩千人,怕是要命喪于此,而撤呢?面對箭矢和騎兵的追殺,結果可能不會有什麽不同。
“殺!”樊稠一聲暴喝,選擇了戰。
此刻根植于涼州人骨子裏的莽性開始爆發,生死抉擇,他們選擇了死戰。
在涼州人眼裏,沒有什麽是戰鬥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死戰!
待沖到數丈遠的地方之時,近處的箭矢終于停了,隻有一些抛射向後方的,樊稠也見到了敵軍将領模樣。
竟然是老熟人——顔良!
再看一眼,樊稠又發現了不尋常之處,袁軍的騎兵,有點眼熟!
這不是渤海王的騎兵麽!
戰馬與騎士兼具護甲,而且護甲也不時簡單的胸甲,而是腿甲臂甲盔胄一應俱全。
這怎麽可能!
樊稠難以置信,若說是渤海王的騎兵,他自然是不相信的,因爲二者隻是神似,細節上還是千差萬别的,相同的隻是打造騎兵的理念,這種給騎兵武裝到牙齒的奢侈做法,樊稠也隻在渤海王那見過。
唯一的好消息是:樊稠發現,這樣的騎兵,并不多,隻是前軍數百,是這樣的。
說明袁軍正在改變的過程之中,這無疑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情報。
沒時間再給樊稠思考了,顔良的大刀,已經猛然劈來。
樊稠二話不說,将右手之劍猛然擲出,“呼”的一聲掠過,直插近處一名袁軍面門,将之生生當場插死,空出的右手接過槍,對着顔良的刀勢便是一點。
一陣金鳴之後,樊稠連人帶馬生生頓住,甚至後退了幾步,高下立判。
糟糕,戰馬已經到極限了,樊稠發現戰馬口鼻之間,已經有了血迹,就算再不緻命的傷,如此劇烈運動之下,依然會造成内出血。
不等樊稠思考,顔良第二刀已經劈來,樊稠臨機一擋,堪堪卸掉顔良的攻勢,戰馬卻再度頓挫了數步,終于難以再支撐下去,前蹄一跪,倒了下去。
樊稠就勢一滾,卸去墜落的沖擊,一名袁軍騎兵正迎面殺來,樊稠猛的挪騰到一邊,同時一槍出手,将那名袁軍挑落,就在他準備奪馬而上的時候,顔良再度一刀劈來,絲毫不給其喘息機會。
樊稠無奈,隻得棄馬後退,便再度落入兩名袁軍的攻勢之下,一上一下,避不可避,樊稠一咬牙,将手中長槍猛然擲出。
長槍飙射,率先刺穿其中一人,面對另一道攻勢至前,樊稠臨危不亂,稍一偏斜,險險的避開刺擊,而後一把奪過槍身,猛的一拉,将那騎兵拽落馬下,不等他站起,樊稠一腳踩在其脖頸間,一聲“咔”後,袁軍斷頸而亡。
見樊稠沒有坐騎,依然在戰力十足,三下五除二就将他驚心訓練的騎兵弄死好幾個,顔良大怒,以刀指樊稠,下令道:“取此賊首級者,賞錢一萬,晉爵三級!”
附近騎兵聞聲齊上,西涼一邊的騎兵也朝着樊稠殺去,援護自己的将軍,圍繞樊稠,兩軍殺得異常慘烈,西涼軍幾乎人人帶着箭傷,在顔良面前,近乎一刀便是一條人命,浴血而殺,顔良愈加變得興奮,滿是鮮血的面容猙獰無比。
而鏖戰在一起的西涼軍,面對裝備、士氣以及身體狀況的全面劣勢之下,節節落敗,然樊稠已然站着,期間甚至換過幾次馬,在顔良及數人攻擊之下,墜馬,奪馬,再墜馬,再奪馬……
隻要不死,他便依舊還要戰鬥。
咆哮聲,嘶吼聲,已經令所有人都陷入瘋狂,西涼軍在樊稠率領之下,戰至僅剩百餘人,而且此時,大部分都已失去了戰馬,而他們腳下,已經累其高高的屍體,有戰友的,有袁軍的。
但更多的,是戰友的。
顔良一方,也剩了千餘騎,呈半圓型将樊稠軍圍住。
戰鬥突然詭異的停了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已經用盡力氣一般,需要歇一歇才能繼續戰鬥。
樊稠雙臂一直震顫,發抖,雙手虎口全裂,血汗混成的污漬流上去,腌得傷口生疼,他硬是咬牙,沒有吭一聲。
“将軍,我們敗了。”屬兵用嘶啞到極緻的嗓音說道。
樊稠以槍駐地,回以同樣嘶啞而無力的聲音:“董公帶我等不薄,能爲董公血戰而死,我等死得其所!”
衆将士沒有再言,隻是心頭萌生一絲悲怆。
爲将者,爲卒者,永遠是再勝再戰,至死方休。
顔良望着拒不投降,倔強到底的西涼兵,狠狠的啐了一口血沫,亂軍之中,刀槍無眼,顔良臉上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就是樊稠幹的!
此刻傷口依然往外滲着血,滲了幹,幹了滲,顔良的半邊臉都模糊出一層幹涸的血痂。
該死的樊稠,不僅傷了他,還令他訓練數月的數百新騎兵悉數陣亡,好在樊稠将死,那些騎兵的裝備,可以回收,很快再建立一支新式騎兵。
“休息完了吧,休息完了,就送你們上路吧!”顔良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叫喊着,甚至不确定對方能不能聽到。
不重要了,又不勸降,唯有誅殺。
就在顔良準備下令最後的終結沖鋒時,人群突然被劃開了,一位身着金甲的将軍出現在其面前。
“陳王,你怎麽來了?”
劉寵目視場中樊稠,眼中閃過一絲敬意,心道:我大漢朝有強軍如此?爲何會落得此番境地?
“顔将軍,叫将士們歇歇吧,讓我來吧!”劉寵淡淡道。
顔良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
随後,更多的陳國兵士分開袁軍,擠入軍前,直到全部站滿,前排蹲,後排站,千張弩機對着陣中樊稠,千道箭頭寒光閃爍。
不等顔良回應,劉寵稍稍擡手,旋即揮落,十分利索的下令。
弦鳴之聲“嗡嗡”而起,千道寒芒飛掠而出,直撲陣中……
……
(PS:樊稠殺青了,求推薦票,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