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公孫瓒領兵殺來,張郃當即下令:“躲到拒馬之後!伺機而動!”
一名名手持長戟的兵士紛紛進入預定的位置,另外再分派弓弩手駐于兩邊,以射殺來敵。
張郃選擇的地方,頗爲玄奧,整體而言,這是一處下坡地,坡地不陡,但是明顯。
按常理,步兵在下坡地對戰騎兵,幾乎就是白給,騎兵借坡地之勢沖鋒起來,威勢加倍。
但張郃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因爲他預設了拒馬口袋陣,而且數量已經多到離譜,而且排列頗爲講究。
在入陣之地,拒馬數量不多,很容易規避,但漏鬥狀的拒馬陣,會越來越多,最後會讓來犯之敵後悔來到這裏。
敵軍若僥幸通過這裏,等待他們的還有品字形的拒馬陣,借助地勢,騎兵速度降不下來,加上敵軍人數衆多,轉向自然成問題,等待他們的,就是拒馬之上鋒利的木刺。
如果敵軍能通過這裏,方才會進入張郃戟陣,拒馬配合長戟,張郃充滿期待。
前幾日偶爾有小股公孫軍來犯,基本過不了第一陣,在拒馬上吃些虧,再被兩旁的弓弩一陣射殺,便退回去了。
而這一次,公孫瓒親來,張郃隐隐覺得,這會是一次爲自己正名的大戰。
既是檢驗他的布陣能力,也是檢驗他的大戟兵的作戰能力,從建立到訓練,張郃還沒有打過一場硬仗,幽州公孫瓒,以骁勇著稱,與外族作戰,名動雒陽,即便是西涼叛軍來犯,朝廷也欽點他前去助陣。
“好好的戍邊大将,安邦之才,怎麽說反就反了,既如此,便讓你公孫瓒,來做我揚名的墊腳石吧!”張郃望着離陣愈加靠近的騎兵,喃喃道。
公孫瓒一路行至此處,皆未見異常,直到見到前方之敵。
“前有拒馬,小心馭馬!”
公孫瓒提醒一聲,同時心生鄙夷:雕蟲小技,豈不知我幽州騎兵,皆馬術高超!
這等拒馬,先不說繞開容易,此地又是下坡,加速夠的話,說不定能直接躍過。
入陣之前,公孫瓒再度望了眼周遭,隻見坡道兩側皆有人頭浮動。
“警惕兩側,弓矢準備!”
言罷,公孫瓒将手中長槍一别,嵌入槍套之中,而後取出長弓,對着左側便張弓來了一箭。
公孫瓒未及下令,隻是身先士卒的采取行動,身後衆多白馬義從便直接效仿,好似公孫瓒的舉止,便是軍令。
周遭效仿,後軍學前軍,一時間,一輪輪箭矢波濤般朝着兩側沖刷。
伏于兩邊的張郃軍弓弩手還未行動,便率先遭受了一輪矢雨壓制,數十人當即中箭身亡。
張郃軍弓弩當即反擊,與白馬義從的自由射擊不同,張郃軍一方有人下令齊射。
“預備,放!”
兩旁箭矢夾擊,真正的如矢雨一般傾瀉而下,白馬義從紛紛持弓揮舞格擋。
這一切,遠遠觀戰的張郃都看在眼裏。
還有這種操作?
不得不說,白馬義從的戰鬥力,确實非同小可,光那發現敵軍第一時間進攻的果敢與默契,就需要無數次協同戰鬥來磨砺,看着左側的箭矢稀稀拉拉,張郃就能看出左側的弓弩手,損失不小。
這一回合交鋒,竟然落入下風。
張郃握緊了拳,喃喃道:“快入陣!快入陣!”
白馬義從一邊騎射,一邊進行,很快,随着公孫瓒避開一道拒馬,便算正式入了張郃的拒馬陣。
雙方依舊交矢不斷,來回射擊,互有傷亡,但整體而言,還是公孫瓒傷亡更大一些,因爲張郃軍的防護,比較出色,一輪箭矢上千支,兩成射中目标,再有兩成命中要害,也不過數十人,反觀防備較差的白馬義從,命中率和死傷率就比較接近了,爲了強調靈活與騎速,他們所着基本是革制輕甲,然而在箭雨之中,速度并算不得什麽優勢。
所以第一輪看似張郃軍處于下風,實則損失更小。
進入拒馬陣之後,白馬義從的射速便降低了,因爲他們要分心控制戰馬避開拒馬,同時也要提防與隊友相撞,如此一來,面對不斷射來的箭矢,白馬義從的攻擊便有些分身乏術了。
多數是揮弓代盾,格擋箭矢。
公孫瓒也發現了這一點,心道對手的手段真是肮髒,用這些小計倆來應付,顯然是不敢正面厮殺。
打了半輩子仗,多半是對沖,騎射厮殺,甚至連城池都攻下來過,卻沒見過用拒馬來惡心人的。
這玩意能造成什麽傷害呢?輕易就能繞過,賣力點甚至可以越過,但戰鬥時突然有一個擺在你前面,是多麽糟心的事情啊!
等着吧!等沖過去,一定要殺得對方片甲不留!
公孫瓒心中霍霍,繞過一個拒馬,前面突然又出現一個……
他剛想勒轉馬頭避開,然而戰馬卻遲滞了一瞬,公孫瓒一陣心驚,頓時一勒馬缰。
馬蹄前台,一越而過。
好險!公孫瓒剛松一口氣,卻見兩匹戰馬直直向他靠來,三者竟想同時繞過前方的那一道拒馬。
等等!
公孫瓒似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戰馬并沒有問題,是這些拒馬的排布,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爲的就是将他們引導向擁擠,最終相撞,而且此處坡度變陡,騎兵速度不斷加快,處置這些變數,稍有不慎,便會被拒馬上的木刺紮成刺猬。
公孫瓒心知自己已經上當,可是又不敢貿然下令降低速度。
若是前軍速度降下來了,後軍借助坡度沖下來,無疑便會沖了自己的前軍。
難怪要在如此地形上防守,原來是因爲這一點!看似處于劣勢,實則别有算計。
突然,側翼轟然一聲,随後傳來數道戰馬嘶鳴,原來是有幾名義從爲了躲避,撞到了一起,最終還是撞上了拒馬,可憐的戰馬被紮得鮮血淋漓,上方的其騎兵也好不到哪去,運氣差的,直接挂在了拒馬上。
一次撞擊,宛如連鎖反映,令衆多本就如履薄冰的白馬義從心驚手荒,有的戰馬也受驚,反映稍慢,便是撞擊慘案。
公孫瓒這才意識到,自己出衆的禦馬術,能輕易的躲避這些障礙,但帳下白馬義從,水平參差不齊,未必都能做道。而如今險地,一旦有意外,便是連鎖反應。
很快,撞擊事件驟然上升,而倒地的戰馬,陣亡的騎兵,還阻遏了本就不寬敞的通道,令通行難上加難。
就好比一群全速沖鋒的人,并排沖進了越來越窄的死胡同,而且加速不斷加快的情況下,結局可想而知。
公孫瓒心頭生出一陣悔意,長久的勝利,輕易的勝利,讓他無意間便輕敵了,眼前這個對手,和過去屢次征戰,都不同。
然而有後悔,卻無後悔藥,面對近在咫尺的敵軍,公孫瓒沒有絲毫退意,望着那一個個手持長戟,不懷好意的戟兵,他似乎從他們臉上看到了嘲諷與笑話。
公孫瓒頓生一股惱怒,有一種将之碾碎的沖動。
區區靠眼前的這些拒馬,想對付自己,顯然不太夠!
就算損失大一些,對付你們,依然綽綽有餘!
公孫瓒瞧着敵軍已入射程之内,當即張弓,略作瞄準,“嗖”的一聲,箭矢直直飛掠出去。
“铿”的一聲金鳴,箭矢直中一名戟士腦門,不過被其胄盔擋住了,但因爲力道巨大,戟士頓時被震得葷七八素,怕至少是輕微腦震蕩了。
白馬義從們紛紛效仿,調轉目标,開始對着前軍射擊,雖然頻次并不高,但近距離正面射擊,中箭者連連,其中不乏命中要害的。
“白馬賊果真善射,竟然如此之準!”張郃大罵。
公孫瓒再度繞開一道拒馬,趁着短暫的空隙,雙手齊動,以弓換槍,一氣呵成。
不僅如此,他還怒不可遏,順勢猛的揮了一槍,将一道拒馬上的木刺齊齊掃斷。
張郃不敢小觑,瞧着怒火中燒的公孫瓒,沿途砍擊破壞着拒馬,直直的殺向大戟士。
即便一再受挫,依然來勢洶洶,張郃如臨大敵,心中不由得對白馬義從生出一絲敬意。
他們捍衛國土,與外敵厮殺時,是否也是如此一往無前?
他們平叛治亂,與叛軍對戰時,是否也是如此悍不畏死?
可惜啊可惜,不做大漢國士,爲何要甘爲袁氏之奴!
都特麽賴袁氏!
今日殺一個白馬義從,來日要殺一雙袁氏來祭奠!
但眼前事已至此,那便戰吧!
張郃也心生豪邁,當衆叫嚣:“敗白馬義從,揚名立功,正在今日!”
一時間,大戟士們齊聲呼号,“揚名立功!揚名立功……”
公孫瓒冷眼一看,數道長戟直直的朝着他揮來,既有鑿向他的腦門的,也有陰險的伏下身子,準備偷襲他的坐騎的,無所不用其極,手段堪稱卑劣。
“宵小之輩,毫無武德,還妄想偷襲!”公孫瓒喝斥一聲,長槍一揮,先将攻頭之戟猛然蕩開,力道之大,不僅偏斜了那支,還令身旁數人的攻擊,都落了空。
待靠近些,公孫瓒調轉槍頭,朝地猛然一戳,一槍點在那戟身之上。
“咔嚓”一聲,硬木制成的戟柄頓時開裂,公孫瓒手握一轉,戟柄再度發出一聲脆響,徹底斷開,公孫瓒卻并未中止,他順勢挑起戟頭,在槍頭旋了旋,猛然飙射飛入大戟陣。
陣中傳來一聲慘叫,也不知哪個倒黴催的受了這飛來橫禍。
眼前公孫瓒不僅化解長戟攻擊,還做出了反擊,張郃除了驚歎對方武藝高超之外,更多的是惱怒。
他殺的,可是自己親自訓練出來的大戟士,其中大部分,他甚至都叫得出的名字。
白馬義從分出一些,随公孫瓒一同殺上來,但更多的,卻跳脫開拒馬陣,在大戟陣周圍遊走,不時朝着戟陣中騎射,箭矢雖然不多,但連綿不絕,令張郃頭疼不已。
“白馬賊果真難纏!”張郃罵道。
剛剛才産生的一點點對白馬義從戍邊的敬意,頓時硝煙雲散,再度罵上了白馬賊。
白馬義從散開之後,緊随其後的突騎也殺了上來,準備正面沖散戟陣。
兩軍頓時交織在一起,槍戟交錯,不時有鮮血飙射。
張郃當即親自下場,瞅準時機,一戟揮出,氣勢如虹,一名突騎正好格擋開一柄長戟,見有一道虛影襲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頓覺胸口一陣絞痛,騎兵松開自己的長槍,下意識的抓向胸口,卻抓了個空。
張郃一擊得手,收回長戟,隻留下一道血窟窿,便尋下一個目标去了,很快,又有兩名騎兵進入他的攻擊範圍,看這架勢,似乎還是朝着他來的,兩道槍風襲來,似乎要爲自己戰友報仇?
張郃二話不說,一步跨出,身體一蹲,紮出一個馬步,此舉既令兩道槍風戳了個空,而張郃長戟一台,生生捅入戰馬前胸,猛然一頂。
張郃雙手青筋暴起,鋼戟甚至彎出了一道弧度,生生将那戰馬頂開了出去,一陣哀鳴,當場一命嗚呼。
那墜倒的騎兵還未起身,張郃便一戟鑿穿了他的腦袋,頓時紅白之物四濺。
此擊過後,張郃毫不停歇的轉身,揮戟,險險的将逼近自己的長槍蕩開,并不加停頓的将戟尖刺入騎兵胸膛。
“一寸長,一寸強,真是好使!”張郃誇贊一聲,再望戰場。
公孫瓒的騎兵有不少人,他們漸漸越過拒馬陣,縱然損傷不多,但依然呈包圍之勢圍了上來。
“想圍殲?”
張郃覺得公孫瓒依然沒有搞清楚狀況,還有點白日做夢,就公孫瓒這千餘突騎,圍兩千大戟士,還是有拒馬掩護的戟陣,不是癡人說夢是什麽?
戟兵的攻擊,都是隔着拒馬,依靠長戟的長度優勢,來殺傷敵人的,而戟兵的傷亡,多是來自白馬義從的騎射,加上個别突騎自殺性進攻強行沖陣導緻的。
戰場之上,最不缺的就是這種上了頭以命相搏的,高處全速沖下來,别說是手執長槍的騎兵,就算是一匹死馬,也能砸死幾個人。
縱使這般,也改變不了大方向劣勢的局面。
現在最大的麻煩,依然是那些行動靈活,射術精湛的白馬義從。
張郃朝着遠處一眺,當即下令:“傳令!升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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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