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虞一聽,明當即眼睛一亮。
“還請先生賜教。”劉虞也不擺架子,當即請教陳宮。
“使君,公孫瓒好勇易怒,兩軍對戰,隻需激怒公孫瓒,待其犯錯,再把握其破綻,一戰可勝。”陳宮道。
劉虞品了品,這倒算不上什麽計謀,更像是專門針對公孫瓒的方略,僅僅聽了聽公孫瓒的簡單經曆,便想出了拿捏他的辦法,劉虞心道陳宮确有智計。
“先生所言在理,隻是該如何激怒公孫瓒呢?”
陳宮突然望向一旁用繩子拉扯起來的牛皮輿圖,并走了過去。
輿圖雖然标識簡單,但因爲巨幅,幽州十一郡國共九十縣,在其上方皆有标準。
陳宮很快找到了右北平郡的治所土垠縣,随後看到在其東北不遠處的令支縣。
“土垠與令支距離過近,即便現在派兵增援,也未必來得及,不如放任它被公孫瓒占領,待公孫瓒向别處進兵之時,而使君可派一軍,繞道徐無,直插令支,攻其所必救,再沿途設計伏擊之,定可擒之!”
陳宮将自己初步想法表述了一遍,使得衆人都皆前一亮。
劉虞連聲稱道:“先生一言,真乃撥雲見日!公孫瓒出了名的護短,若是聽聞令支有失,必定方寸大亂,彼時,便得由不得他救不救了!”
陳宮之計,雖然許多細節都沒有說清楚,但這個方向,十分合理,既抓住了公孫瓒性格要害,也符合“攻敵必救,圍點打援”的軍師思想。
“另外,若公孫瓒回救令支,我軍便可以再奪回土垠,轉守爲攻,即便不成,也已經将時間拖至冬季,公孫瓒無力再攻,而使君,可在右北平郡一帶,修繕工事,鞏固城防,以防來年再戰。”陳宮又補充道。
劉虞一聽,大喜,此前迷茫的局面,此時皆通透豁達,接下來要做的事,也都條理清晰了。
“先生大才,劉虞佩服!”劉虞對着陳宮行了個敬賢禮,笑道:“可惜先生已投渤海王,否則無論如何,虞都要拜先生爲治中。”
治中從事,可是高級州牧佐吏,權力僅次于别駕從事。
“使君莫要折煞陳宮,宮别無所求,隻要能爲大漢盡忠,在哪都是一樣的,使君昔日臨危受命,于黃巾之亂中輾轉冀州,想必也是如此想法吧。”陳宮有的沒的說着,将話題引到了劉虞身上。
劉虞頓了頓,似乎想起了往昔的峥嵘歲月,他雖然未直接參與與張角的戰鬥,但在清河郡,依然和黃巾戰鬥了許多次。
“先生說的極是,隻要能爲大漢盡忠,在哪,都是一樣的!”劉虞對這句話十分認可。
陳宮笑笑,所以日後劉虞投渤海王,爲大王鎮守幽州,也是爲大漢盡忠。
對付公孫瓒的方略的已經敲定,接下來的數日,便是張郃進兵漁陽郡潞縣,爲進一步進兵右北平郡做準備,劉虞則親自率大軍直接進兵右北平郡,做出要大舉支援土垠的假動作,以此來逼迫公孫瓒提前行動。
如此,也算是先小小刺激一次。
同時,崔琰也親自押送糧草軍資到了雍奴,趙雲駐地。
兩人雖然隻見過幾面,皆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一個是英武的少年将軍,一個是俊朗的美髯國相,果然古往今來,看臉的鐵律,從來不曾改變。
“子龍辛苦!”
崔琰帶着滿滿的誠意而來,不僅是糧草,還有冬衣,趙雲出征,幾乎大半年了,熱了還可以少穿,但冷了,還真不行。
“季珪真乃雪中送炭!目下氣溫驟降,軍中已有數人感了風寒,若冬衣再不來,恐此戰要給主公丢臉了。”
崔琰心想趙雲真是忠厚,戰場失利,可是性命攸關之事,他想的竟然是怕給主公丢臉。
“子龍放心,若有所求,盡管提來,主公可是下過令的,‘凡子龍所求,河間國全力應付,有做不到的,再上報’,主公對将軍,可真是關懷備至啊!”
趙雲聽了,心頭沒來由一酸,大半年來征戰的疲憊,頓時煙消雲散,心裏之隻想着誓死報效。
“唉,難得主公還記挂着雲,這半年來,夙興夜寐,未嘗不想常伴主公身旁,替主公東征西戰。”
“子龍現在,也是爲主公東征西戰啊!”
是總歸是,但總覺得不一樣。
“渤海遭青州黃巾襲擊,我不在旁;主公平定并州,我不在旁;河内東郡戰亂連連,我不在旁……”
說着說着,趙雲忽然覺得喉嚨老有東西,有些凝噎起來。
崔琰朗聲一笑,想借此感染趙雲。
“子龍此言差矣,常伴主公身旁,乃小将作風,主公令子龍獨當一面,乃是視子龍爲大将,你說,是也不是?”崔琰語氣輕快,替趙雲排解心結。
常年征戰在外,有些紛擾的想法,也屬實正常。
趙雲這麽一品,還真有這麽回事,主公也親自跟他說過此類的話。
崔琰又道:“此戰關乎幽州安定與否,眼下主公已總領并冀二州,待幽州鞏固,後方隐患消除,便是河水以北的一統局面,加之主公已控東郡陳留,如論是司隸之門,還是南下之路,都已打通,日後,子龍何愁無戰之地,無功可立。”
聽得一席話,趙雲豁然開朗,原本得到的碎片化的信息,此時都串聯起來,不知不覺間,渤海王已經展開一副宏大畫卷,回首當年駐守大河之上,望大河之水滾滾奔向東南,便心生豪邁,而今一想到大河以北,盡歸主公,趙雲覺得心頭也有些震顫。
如崔琰所言,這北方最後的隐患,便是幽州公孫瓒了。
他結連袁氏,割據遼東,更觊觎整個幽州,此戰若勝,北方無患,此戰若是失利,由得公孫瓒做大,那今後冀州,便有腹背受敵之危。
“此戰,定要拿下!”趙雲一拳錘在案上,差點将木案砸榻。
崔琰心領神會,心知此番話語已引起趙雲足夠重視,畢竟先前趙雲援劉虞,是客,多是震懾作用,但此戰,必須扭轉這種觀念。
見事趙雲戰意凜然,崔琰順勢拿出陳宮的信道:“此爲公台之信,子龍可依信中之計行事。”
趙雲結果信,沒着急打開,問道:“季珪,這陳公台是何許人也,你可知?”
崔琰愣了愣,陳宮,他也不熟悉。
“我隻知此人是主公新募,乃是東郡人氏,頗有謀略,我說一事,你便可知此人能耐。”
“何事?”
“此人以一己之力,從劉岱餘黨手中奪得東郡治所濮陽,并周旋于徐榮袁紹激戰之中,坐擁濮陽數月,直到袁紹舉大軍攻之,他一邊駐守,一邊獻濮陽與主公,緻使袁軍大軍,袁紹被擒,俘獲袁軍無數,主公用他們換了一百萬石糧食。”
“一百萬石……”趙雲聽得有些咂舌。
這些,都是最新的消息,其中一百萬石,還是機密,除了風言風語的汝都,其他地方并不知道這事。
“夾縫之中,遊刃有餘,陳公台之謀,可比奉孝!”
趙雲言罷,匆匆拆開信件,速讀起來,通讀一遍,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本隻有敢戰硬戰的念頭,現在,知道如何戰了。
趙雲大喜,再度細細讀了一遍,生怕漏了什麽細節……
……
冀州,魏郡,邺城。
書房之中,劉擎怔怔的盯着幽州輿圖看了良久,蔡琰在簾後奏琴,琴音袅袅,餘音繞樑。
别人的琴音能不能治病,劉擎不知道,但蔡琰的琴音肯定能。
不僅可以治療心煩意亂,失眠多夢,還能治頹廢擺爛,打雞血。
算算時日,陳宮張郃,應該已經和趙雲彙合了,有他們三人在,公孫瓒應該掀不起風浪。
但眼下,劉擎最惦記的,還是幽州的軍報。
其他諸如劉表奪回了南陽什麽縣,馬騰出武關與孫堅大戰,袁隗表孔融爲青州刺史,陶謙繼續向泰山郡以東進兵之類的消息。
一個字,索然無味。
十一月底,東郡傳來消息,三十萬石糧食已收悉,正在送往魏郡。
袁隗大佬親自安排就是不一樣,一個月就安排了五十萬石。
不像袁紹,四十萬石還扣扣索索,推三阻四的,難怪曹操給他扣上“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的帽子。
有了這批糧食,劉擎今後數年,都不用對旱災擔驚受怕了,即便發生災情,也有赈濟的能力。
有了足夠的糧,劉擎便可以發動更多的人興修水利,做灌溉田,以抵禦未來常态化的旱災。
身爲天命人,與人鬥,索然無味,與天鬥,其樂無窮。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戲志才再度找到劉擎,依然是來要人的。
劉擎手上哪來的人才?天下的人才,十有八九都在袁氏和朝廷手中。畢竟現在還沒到群雄割據,百花齊放的時代,現在所謂那些人才,基本都是士家子弟,而士族以袁氏爲馬首是瞻,眼下劉擎和袁氏的關系,恐怕很難得人相随。
哪怕是荀彧最爲熟悉的,颍川陳氏,鍾氏,都不敢輕易得罪袁氏。
所以對于荀彧和劉擎的招攬,他們婉拒了。
劉擎倒沒有惱羞成怒,也不嘲笑他們“目光短淺”,竟不識我渤海王乃天命之人。
隻能說,時也!利也!
人家根基都在豫州,在袁氏的地盤的上。
往大了說,在他們眼中,現在的劉擎甚至算不上一個備選項。
他們的選擇隻有劉辯與劉協。
曆史上鍾繇陳群投曹操,恐怕也不僅僅是因爲荀彧的交情,交情隻能作爲橋梁,核心還是因爲劉協在曹操手上。
而往小了說,劉擎是并州牧,投劉擎便是投并州,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加上劉擎與袁氏有過節,這個選擇就更不香了。
狗都不投。
這也算是劉擎不顧荀彧忠告,提前得罪袁氏的後果吧。
不過如果要劉擎再選一個,他依然會這麽做,因爲做了那些事,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若說群雄并起的劇本才剛剛開始,那坐擁一整個北方,掌控河東、河内、陳留三個司隸門戶,又掌控東郡,平原軍的南下通道,劉擎無疑是優勢在我,天胡開局。
他日,袁氏最後一塊遮羞布扯下來的時候,便是劉擎大舉南征之時。
在此之前,當務之急悶聲是發育,屯田,屯兵,屯軍械,爲來日暴兵做準備。
琴音結束。
劉擎回首,見蔡琰款款而來。
“夫君心事重重的樣子,真是少見。”
“有嗎?”
劉擎否認,哪有心事重重,想入非非還差不多,畢竟這個時候,貂蟬應該都動身了,典韋已經率虎衛營前去護衛了。
想到貂蟬,劉擎又多了一份心思,王允是袁氏的人,這是肯定的,那王允促成賜婚,其居心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那王允到底是何謀算呢?劉擎心中有幾個選項。
A:美人計。
B:諜中諜。
C:刺客信條。
D:以上都是。
劉擎頗爲傾向D,說不上就是以上都是的新型連環計。
這時候的董卓,雖權勢滔天,雒陽朝廷幾近他的一言堂,但他還沒狂到覺得自己是天王老子,更沒有覺得自己可以隻手遮天,無敵于世間,他隻有有一個人,無論謀略還是戰力,都在他之上,他那個人會義無反顧的擁護大漢。
就算是朝堂,他還想着更進一步,所以賜婚一事,雖然是董卓張羅的,但應該不存在什麽離間兩人的狗血計謀,而是單純針對劉擎的。
“還說沒有,夫君又走神了。”蔡琰埋怨道。
以前伱不是這樣的,和我在一起,滿心滿眼都是我的。
劉擎讪讪一笑,便哄起蔡琰來。
“我是擔心幽州之戰,今日溫度驟降,不知在幽州,冬衣是否已經送到将士手中。”
劉擎說着還摩挲摩挲面前的幽州輿圖,好似再說:昭姬你看,我确實想幽州之事而發呆。
才不是在想什麽貂蟬呢!
……
河内郡,溫縣外。
官道之上,一支車隊徐徐北上,數十架做工精湛的馬車連成一線,煞是壯觀,其中爲首的一架,更是嵌金戴紅,華美異常。
馬車兩邊,是全副武裝的具裝騎兵,手持長槍,哪怕徐徐緩行,他們似乎始終保持着嚴陣之姿。
這便是貂蟬的接親車隊。
典韋一馬當先,黑貨頭戴紅綢,趾高氣揚的走着,一副我是馬群中最靓馬的姿态,不知道的,還以爲它馱着新郎呢。
典韋身後,是禦封媒人董承,董承身爲董太皇太後侄兒,因爲姓董,被董卓直接從部曲軍侯提拔成了校尉,這次大事辦成之後,等待他的又是加官晉爵。
董承雖内着紅色厚衫,但外面還是套着胸甲與背甲,從事的是護送任務,走的還是黑山軍出沒的河内郡,自然要嚴肅對待。
典韋直呼大可不必,但董承依然堅持。
兩人一路北上,途徑溫縣,車隊并不打算逗留,而是繼續東進北上,結果在城外官道上瞧見了一幫小孩,正在官道上追逐打鬧。
從衣飾看,這些小孩應該不是平民出身,衣着華美厚實,顯得有些臃腫,似乎生怕他們受凍,他們手中拿着木劍,正在比劃,打拼,木劍打在厚實膨脹的衣物上,也不疼。
典韋經過,樂呵呵的看着,還嘀咕着:“切他中路啊!”
董承見狀卻心想,溫縣城門洞開,車馬頻頻,人頭攢動,大戶人家的小孩随意在外打鬧,河内郡不是黑山軍肆虐麽?何時有這等治安了?
見車隊前來,小孩們也自覺的避到一旁,一雙雙烏黑的眼睛盯着華美的車駕看個不停。
有驚喜,有詫異,有茫然,有懵逼。
“哇,這是皇妃娘娘回娘家了吧!溫縣有皇妃嗎?”一個孩子歎道。
馬上有個聲音糾正道:“休得胡言,當今陛下年僅五歲,尚未婚娶,何來貴妃!”
另外一個塊頭較大的小孩又道:“我賭一輛鸠車,一定是公主出嫁,才有這個排場!”
剛剛糾正的小孩又道:“我和你賭!一定不是公主,我猜是某個高官之女出嫁。”
兩人又争執兩句,甚至以木劍對峙一番,最後決定一問究竟,但那個大塊頭的,反而不敢問。
于是那個精幹的小孩上前數步,沒有擋在官道中間,隻是靠近了數步。
董承原本無聊聽個樂,最後聽得對方打起賭來,而且要一問究竟,不由得對那小孩高看了一眼。
先前便是他說的,當今陛下沒有婚配,不僅有見識,還有膽識。
隻見小孩遠遠的對着典韋與董承拱手作揖,很快引起典韋主意。
典韋不由得好奇,這小子莫不是要攔親?現在可沒到這個環節,等貂蟬入了邺城,渤海王親自迎親,人們才可以開始參與熱鬧。
若不是看對方是小孩,擅攔車駕,典韋說不定就飛戟伺候了。
“小兒何故攔路?”典韋威嚴之聲響起。
那小孩再度作揖,然後道:“敢問将軍,這可是汾陰侯車駕?”
典韋頓生警覺,這小子竟知道汾陰侯,這是貂蟬的封号。
董承也大感意外,急忙問道:“你是何人,爲何知我等來曆,欲意何爲!”
“家父京兆尹司馬防,目下在家省親,朝廷将汾陰侯賜婚渤海王,乃是家父告知我的。”
董承打量着眼前的精瘦小孩,相貌平平,卻有一雙分外犀利的明亮眸子,原來出自河内溫縣的司馬氏。
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見識,士族家教,果然不同凡響。
董承望了眼典韋,征求他的意見。
典韋也大感好奇,小子真有見地,渤海王一定很喜歡,便大剌剌說道:“你答對了,你赢了,他輸了!”
那小子一笑,再度作揖,然後退回官道最邊上,舉止大方得體。
“多謝将軍!”
然後朝着那大塊頭一攤手,“你輸了,鸠車拿來吧!”
“司馬懿!你早就知道他們的來曆了,還故意和我打賭!我告訴你父親,你使詐!”
……
(PS:求推薦票,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