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看着牽着馬的張飛,又聽了曹操的話,當即給曹操回了一個禮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孟德大氣,備卻之不恭!”
格局,格局,曹操暗道兩聲,揮揮手令部下将士離去,将收繳戰利品的戰場讓給了劉備軍。
若說毫不在意,肯定不是,曹操還是比較缺乏物資的,特别是戰馬,可是最金貴的軍資,黃巾軍中極其少有。
兩人一同進入了盧縣城中,劉備四下張望,較一路所見不同,盧縣城牆顯然存在加固與修繕的痕迹,這無疑是一座堅城,難怪曹操選擇在這裏阻擊管亥的大軍。
循着劉備目光,曹操介紹道:“此城牆乃是前任濟北相陳珪所修繕,陳漢瑜先見之明,我等今日方能承其餘蔭。”
劉備點點頭,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玄德此來,路上可有遇見其他黃巾?”曹操接着問道。
“未曾遇見,隻是處入兖州之時,碰上些小股黃巾。”劉備說着,又想起先前離去的鮑信,于是道:“先前離去的是何人?”
“乃是濟北相鮑信,奉兖州牧之命,前去東郡了。”
兖州牧?兖州牧劉岱不是死了麽,劉備疑惑不解。
曹察言觀色,補充了一句:“是新任兖州牧。”
“新任兖州牧?”
劉備消息不靈通,更加困惑了。
“乃是袁紹袁本初。”曹操又補充了一句。
劉備一尋思,袁紹除了出身顯赫,除了殺過幾個宦官,有何功績可擔此大任?他自然能猜到,這個官是劉辯封的,或者說,是袁隗封的。
盡管心中有想法,但劉備并不願議論此事,甚至神情都未有表露,他轉移話題道:“孟德,除了我,你還有請别的援軍嗎?”
“自然有,清河郡傅燮,距此地不遠,若其願意支援,應該能在黃巾發起進攻前趕到。”曹操道。
兩人說着說着,走上城頭。
盧縣城高,視野開闊,南望蒼茫平原,隐約可見黃巾大營。
曹操道:“目前黃巾圍困盧縣,正在打造攻城器械,不出一月,必定大舉攻城,一場苦戰,正在醞釀。”
“黃巾勢大,坐等決戰,必輸無疑,不如我軍主動出擊,不斷襲擾各處,拖延其攻城節奏,若有機會,将管亥擒住,盧縣之圍即解。”劉備道。
“嗯!”曹操深以爲然,“想不到玄德深谙兵法,操正有此意,我已派人前去探查黃巾布營,今夜,便可縱火攻之!”
兩人很快達成共識,一齊望向城下,劉備軍的兵卒們,或扛着幾支槍,或背着一身破甲,徐徐入城。
曹操亦看着城下之軍,目光停留在那位指揮衆兵士的青袍将軍身上。
……
“主公,前方便是太原地界了。”張遼指着兩郡界碑道。
“傳令下馬休息兩刻,典韋,将信件拿來我看。”
劉擎說着率先下馬,揉了揉僵硬的雙腿,這是長時間騎行所緻,不可避免。
劉擎走的是上黨路線,也就是從壺關入,再進入汾水河谷,沿着河谷平原北上,經祁縣到達太原。
上黨郡多有黑山軍活動,但劉擎并未遇見,見了劉擎的兵馬,尋常山匪也不敢冒然出手。
黑山軍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大統稱,而其核心部衆,已經被褚燕收攏,張牛角,于毒等人皆已投效,而廣義的黑山軍,在圍繞着河内郡周邊山中落草的山賊,路匪,黃巾,皆能稱作黑山軍,其數量以目前看,能達十數萬。
所謂百萬黑山,其實是一個模糊概念,那個時期,已經是群雄角逐的中後期,進入兼并時期了。
而現在,不過才一八五年七月,因爲劉擎這支蝴蝶,許多事情,皆提前了,劉宏的死讓某些人的野心空前膨脹,已經到了敢另立中央的地步,而他的後輩,能做出什麽事來,也就不難想象了。
劉擎尋了處樹蔭坐下,這裏的樹也怪一點的,樹幹筆直,生得高大異常,但偏偏樹葉很不茂密。
典韋将一疊信件交給劉擎,這是一路上信使追上來的,他蹲在一邊,将鐵戟往地上一插,幫着劉擎拆信。
拆開一封:呂布擊敗王彧與王肱,占據濮陽,徐榮軍已占據燕縣與白馬,正與離狐的袁軍對峙。
“奉孝,看看!”劉擎說着将信遞給郭嘉。
郭嘉接過一看,眼中也難得露出一絲訝異。
“這個呂布,是從何處冒出來的?竟能占據濮陽!”
即便是郭嘉,也沒能想到呂布的存在,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這個人的頭上。
昔日他與丁原分道揚镳,幾乎弄得天下皆知,後又畏罪逃亡,一時間失去了蹤迹,想不到一露面,便整了個大的。
“我有個疑問,呂布占據濮陽,是以他自己的名義占領呢?還是以董卓的名義占領?或是父子倆和好了,是爲丁原也就是袁氏占的濮陽。”
郭嘉搖搖頭,表示自己是謀利的謀士,并非情感專家。
“我倒是以爲,他是自己占的,說不得,還得了某人幫助。”劉擎猜測的某人,自然就是陳宮了,呂布能在東郡立足,沒有本地熟人,幾乎是不可能的,而劉擎能想到的,也隻有陳宮了,當然,他現在還是猜測階段。
若是劉擎能親眼所見,估計會給呂布陳宮送上一句:你倆孽緣匪淺,請原地結婚。
“主公是以爲,徐榮與袁紹對峙,呂布乃是獨立在外的?故而三者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皆不敢妄動?”
“我猜如是!”劉擎說着撕開了另一封。
劉擎一愣,上方赫然寫着:餘醉坊來了一位江南來的頭牌。
“奉孝,這是給你的,以後不要用公差送私信。”
劉擎将信甩給郭嘉,又拆了一封。
上書:南陽太守羊續赴汝陽任太尉,袁術任南陽太守。
“呵,老袁真是用心良苦,叫袁術去南陽讨董,讨着讨着,将南陽讨下來了。”
郭嘉接過信件一閱,道:“主公,南陽可是荊州大郡,人口二百多萬,幾近荊州三成,此事,恐怕劉表不答應吧!袁氏此舉,無異于和劉表撕破臉皮,看來,袁氏已無心讨董,而是轉而壯大自身了。”
不讨董了?這可是大事!
劉擎連忙問:“何意?”
“兖州,劉岱殺橋瑁,黃巾殺劉岱,而袁紹爲兖州牧,荊州,南陽太守升任太尉,一來可拉攏羊氏,二來,百萬之民歸于袁術,加上袁氏錢糧,足以與劉表抗衡,兖州荊州同時動手,讨董之事,便要擱置了。”
這如何能成,袁隗這是要提前将天下拖入大亂的節奏,各州混戰的局面一單形成,對漢室皇權無遺又是一次削弱,此消彼長,有心之人的野心,也會更加快速的膨脹。
這事就是一把雙刃劍,膨脹使人滅亡,但膨脹會讓中原大地陷入混戰,若再加上天災,饑荒,劉擎最不願意見到的場面,便會出現。
“奉孝,想想法子,如何讓袁氏與董卓重新回到對峙乃至對戰的局面。”劉擎道。
郭嘉緊鎖眉頭,“兖州之局,尚好處置,然荊州……主公恐怕鞭長莫及。”
“若二者不相角逐,大漢雙皇将常态化存在,時日一久,皇帝權威将蕩然無存,此乃社稷之柱,斷不能崩塌!”
劉擎腦子快速想着,二者還有沒有别的利益沖突,但能想到的,皆是雞毛蒜皮。
袁隗這個老狐狸,或許壓根就不想滅了董卓,因爲兩個皇帝存在,皇帝權威會直接減半,再經年累月,直至淪爲傀儡。
傀儡,與權柄,還是截然不同的,桓靈二帝之前,外戚宦官幾乎輪流坐莊,掌控朝政,這時候的漢帝,便是他人搶奪的權柄,但傀儡,隻是一個一文不值的玩物。
袁氏已然對兖州荊州動手,而青州黃巾受其控制,青州,徐州,乃至于揚州,皆會相繼陷入混亂,最終爲袁氏多掌控,若到了那時候,袁氏龐然大物,綜合實力将大大超過跨有冀并二州的自己。
“袁隗志在削弱漢室皇權,此乃陽謀,此事頗難成。”郭嘉歎息一聲道。
“有何難的,老袁狗不打董卓,那叫董卓去打他,不就成了!”一旁看聽兩人說了半天的典韋悠悠開口。
劉擎與郭嘉對視一眼,再雙雙望向典韋。
叫董卓去讨袁!簡直是天才的想法。
因爲先入爲主的觀念作祟,劉擎與郭嘉都有點既定思維,竟然沒想着反過來想一想。
讓董卓去讨袁,相比而言,簡單許多。
甚至一封信,就能解決,隻需将皇權削弱的隐患告知董卓,相信大漢忠臣董太尉,不,董大将軍一定不會容許袁氏分裂皇權的。
“典韋,伱可真是個大聰明!”劉擎笑道。
“嘿嘿,我就随便一說。”
典韋憨憨一笑,“謙虛”了一下。
嗯,你随便一說比我倆深思熟慮都來得強!
三人繼續拆着信,這時,張遼跑過來道:“主公,辎重隊遭遇黑山軍圍困!”
“賊人是不是不識字,在并州地界,還真有人敢劫我劉擎的糧?不識渤海王旗号乎?”
“張遼,你率軍前去救援……算了,一道去看看吧!”劉擎打消了繼續停留的念頭。
一行人從新上馬,調轉馬頭,原路返回。
張遼軍是純粹的騎兵,而且眼下騎士與戰馬皆是輕裝,所以速度奇塊,約跑了半個時辰,便在一處山坳地形處,撞見了攔截的兵馬。
攔截山道的黑山軍隻有區區幾十人,一見劉擎大軍疾馳而來,一行人直接竄入山林之中,消失不見。
“不會就這幾十人吧!”劉擎詫異道。
“不,黑山軍乃是大軍!”報信的騎哨回道。
大軍?劉擎一時沒有概念,這個大軍,到底有多大。
“人數幾何?”劉擎問。
“數不清,成千數萬!”
根據騎哨描述,顯然不是此地了。
于是劉擎等人又跑了一陣,直接進了山坳之中,再即将出坳的地方,終于見到了所謂的黑山軍。
這一幕,劉擎也驚呆了。
還真是數也數不清,成千上萬,劉擎是見過大軍的,對于黃巾,黑山這類雜兵,數萬大軍,也不過如此,然而眼前的黑山軍,卻是最壯觀的一次。
因爲他不僅人多,而且是立體分布的,也就是山坳兩旁坡地之上,皆站滿了人,他們沒有打出旗号,但依舊有許多旗幟,許多甚至隻有一根竹竿,上面綁了兩根巾帶,用以增加氣勢。
乍一望去,真有“草木皆兵”的意味。
顯然,黑山軍層層分布,在山坳之中幾乎避無可避,前後皆被封堵,但不知爲何,黑山軍又沒有進攻,僅僅是圍着。
劉擎率軍到來,也引起了大動靜,黑山軍紛紛轉向劉擎,最後,一位頭領模樣的人,出陣而來。
“來者何人!”他程序式的問了一句。
劉擎納悶,真的不識字嗎?旗幟上不是寫着嗎?“漢渤海王劉擎”。
并州牧的字樣,還沒來得及繡上去。
“大漢渤海王在此,黑山賊人,劫我辎重,還膽敢叫嚣!”張遼替劉擎回道。
頭領目光冷峻,盯着劉擎看了好一會,又将目光移到那大旗之上,好似再确認什麽。
良久,他開口道:“嘁,十個過路人有八個說自己是渤海王的人,不過等刀架在脖子上,他就改口了!”
劉擎有些懷疑的望了望周邊,發現隻有典韋和張遼兩人帶甲,就連自己,也是穿着尋常袍服。
爲了盡快趕路,将士與馬匹的戰甲,都壓在了辎重隊裏。
所以自己這支兵馬如今看上去,除了齊整一點,精神勁好一點,也沒什麽特别的,難怪對方并不懼怕。
“十個有八個說自己是渤海王的人,是何意?”劉擎開口問道。
很好奇,自從封了渤海王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并州了。
“渤海王就是武州侯,就是雁門太守,是并州的大英雄,渤海王的人,誰敢劫,可惜大部分都是接着渤海王的威名跑路的,現在我們可不吃這一套!”
當着咱的面這麽誇咱,怪不好意思的,劉擎看着典韋郭嘉笑了笑,緩解一下尴尬。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渤海王?”
“笑話,渤海王金戈鐵馬,所向披靡,豈是爾等這幅模樣!”
人靠衣裝這件事,看來是自古有之。
這支黑山軍人數不少,而且圍而不劫,頗爲有趣,劉擎來了興緻,又問道:“我們的戰甲與兵器,皆在辎重之中,不信,你可以放過來,我們穿起來給你看。”
“你當我是三歲孩提麽!”頭領不悅道:“我楊鳳雖無大才,亦是讀過書的!快快交出身上馬匹财物,留下辎重,可繞爾等一命。”
我劉擎也是讀過書的,你不要騙我。
劉擎特意查看了一下這個楊鳳,别說,竟有60點武力,能與自己禁衛持平了,若不是遇上名将,這個楊鳳,領着兩萬多人,還真能橫着走。
“主公,待我一戟劈了他。”典韋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劉擎制止了典韋,如今殺人又不能得屬性,殺了他,除了大漢少一人,沒有任何結果,劉擎向來認爲,所有人都是有價值的。
“如你所願!”劉擎笑着答應了聲,而後從馬鞍後的背囊中取出三隻錦囊,皆鼓鼓的,像是塞滿了錢币。
劉擎将之交給班明,并示意班明給楊鳳送去。
楊鳳得意的望着“乖乖”就範的劉擎,心道這些大商大戶,就是要敲打,才肯老實,若再不老實,便殺上幾人,就老實了。
望着鼓鼓的錦囊,楊鳳伸手接過,放手裏颠了颠,還挺沉,難道不是錢币?
好奇心驅使他打開了一支黃色的小錦囊,從中取出一整塊物件。
是個銀塊,上方還隻烏龜,調個面一看,楊鳳頓時怔住。
雖然是陰刻,但楊鳳沒有吹牛,他是讀過書的,而且認得這些字。
“雁門太守之印”
這……楊鳳雙手一顫,差點将官印摔落在地,險險的将之握在手中,背後一陣發毛。
雁門太守之印,這足以說明,眼前之人,就是雁門太守。
即便心中早已确定,但楊鳳還是鬼使神差之下,打開了第二隻錦囊,也是一枚官印,不同的是,這方印章是金質的,是真正的黃金,上方依舊有一隻烏龜,隻是做工比方才那隻生動許多。
楊鳳屏息翻面,“并州牧印”,四個字直接令其冒出了冷汗。
已經無需懷疑,這已經不是一種可能,而是事實,眼前之人,就是渤海王劉擎。
剩下一隻錦囊之中,他已經無需再看了,甚至可以斷定,裏面是“渤海王玺”。
那可是王玺,就這麽拽在自己手中,楊鳳覺得自己腦子都有點麻了。
楊鳳連忙将官印裝好,一手拽進,一躍下馬,直接沖着劉擎跑了過去,噗通一聲跪伏在地。
“賤民楊鳳沖撞渤海王,罪該萬死!”
望着虔誠跪拜的楊鳳,劉擎松了口氣,望了望郭嘉,又望了望典韋。
好似在說:看吧!仁德的渤海王又避免了一場厮殺,數萬兵士免于腥風血雨。
事實勝于雄辯,劉擎向來是以理服人的。
“數萬人随你劫道而生,終非長久之計,好歹你也算并州之民,本王身爲并州牧,牧的便是并州之民,你既與我遭遇,便是天數,即日起跟随于我,你可願意?”
“楊鳳願以萬死以報大王!”楊鳳的頭又重重磕下。
“起來吧!”
楊鳳起身,高舉着手,将錦囊還了回來,又退了回去。
“你去整頓人馬,跟随在辎重隊之後,随我一同前去太原。”
“喏!”楊鳳得令離開了。
劉擎也颠了颠手中官印,道了聲:“好東西!”
“主公,王玺乃是聖物,豈能……”
郭嘉沒有說出那句污穢之語,大概意思就是楊鳳乃一介賊人,豈能讓他染指王玺。
劉擎不以爲意的将錦囊裝回背囊之中。
“奉孝,王玺乃王權象征,而我欲做仁德之王,用它來避免一場血光之災,這正是其價值體現!”
“主公高見!”郭嘉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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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