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劉擎就望見一人跑出迎接隊伍。
看站位,看着裝,不是荀采,還能是誰。
隻是出乎意料,出身名門閨秀的荀采,會這般沒有“禮數”,撇下一衆人,自顧跑上來。
美人先動,劉擎哪有被動的道理,當即令金戈加速,馳騁而來。
速度之快,荀采未跑出多遠,便已見劉擎來到跟前。
劉擎降下馬速,望着荀采,她身着紅裝,不是那日的新娘裝,而是一襲大紅絲裙,裹着緊身腰褥,襯着她那不盈一握的細腰,較胸脯有顯著的落差,因爲方才的小跑,還一起一伏的喘着。
荀采笑面如花,柳眉舒展,腮邊幾縷零散的發絲,随春風輕柔拂動,想來該是跑的時候,從發髻中逃逸出來的,配上那雙靈動婉轉的慧黠眸子,有幾分淘氣。
劉擎一躍下馬,徑直走了上去,王者之風,俊朗之貌,令荀采頓時小鹿亂撞,膽大與膽怯,在同一個人身上出現并不矛盾,她擡起頭,稍歪着腦袋望着劉擎。
劉擎瞧見她光潔的額上,鼻翼以及兩鬓,皆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劉擎望了眼天空,太陽并不是很大,可能是等的久了,加上小跑,又是易汗體制,才出汗的。
劉擎不動聲色,上前一把抱起荀采,将她送上了馬,然後自己再騎上,将她護在懷中,徐徐向南皮城走去。
荀采不會騎馬,有些慌張,加上坐姿有些别扭,便往劉擎懷中拱了拱,又覺得很是難爲情,羞澀的點着頭。
可當金戈動起來,她又将身子貼向劉擎,以保持平衡。
劉擎不動聲色的摟住了荀采小腰,荀采則趁機抱住劉擎臂膀,這下心裏終于踏實了。
靠近城門之時,衆目睽睽之下,荀采低着頭,顯然是羞澀難當。
荀彧覺得好笑,自己這妹妹,竟然還有如此一面,簡直大開眼界。
“主公,宴已備妥,不知主公是先上宴,還是先洞房?”荀彧一邊走,一邊問。
荀采立即瞪着荀彧,恨不得用目光刮他幾刀。
故意的,兄長絕對是故意來取笑的!
見着懷中人兒的小動作,劉擎心情大好,迎合着荀彧道:“那要問一問王妃了。”
劉擎明顯覺察到荀采一陣掙紮,似在用行動表示抗議。
劉擎正緊緊摟着荀采,她不動還好,這一動,叫劉擎情何以堪,當即打發荀彧道:“文若,奉孝來了,你且款待好他!”
趕緊把這舅子打發走,不然劉擎可要失态了。
南門主幹道直通渤海王府,如今這條道,再度繁華了起來,聽聞渤海王歸來,許多百姓夾道相迎,有些膽子大的,會将自己的東西,獻給劉擎,有送酒的,有送棗的,也有送整把的花的,也不知是從哪折來的。
對于敬獻者,劉擎都會點頭緻意,而身後的禁衛會将東西收下,送出的人,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别提多高興了。
劉擎主事渤海國後,經過荀彧近三個月的整治,并從常山郡運來了大量糧食,渤海境内的糧價已經控制在四百錢一石上下浮動,幾乎比先前下降了百分之五十,而鹽業整頓之後,雖然價格降下來了,但産品提升很快,既造福了渤海百姓,劉擎也獲得了可觀的收益。
望着百姓如此敬仰愛戴自己的夫君,荀采心中頗爲動容,猶爲驚喜,這樁婚姻,已經大大超出了預期。
身爲荀氏之女,荀采不慕榮華,不圖官爵高低,但同樣因爲是荀氏之女,她早知道自己的命運,必然是與強強聯合的家族聯姻綁定在一起。
當初家族提起此事,荀采頗爲好奇,一個既無官爵,又無背景的落魄宗室,如何會入荀氏家長的眼。
而後面的事情就頗爲神奇了,幾乎每一次荀采聽到劉擎這個名字,都給人莫大的驚訝。
颍川的少年英才。
廣宗的不敗戰神。
雁門的禦敵于外。
三輔之地賜爵武州侯。
而這次敲定婚約時,劉擎已榮登渤海王。
這一切,隻不過短短一年時間。
荀采雖然不喜荀彧爲長不尊,但他的眼光可真沒的說,荀氏這次大受裨益,而荀采,也因此嫁得如意郎君。
呀!荀采突然想到,這婚雖然結了,可是夫妻之禮還沒行呐!
荀采心裏盤算着……
劉擎到達王府前,府衛将戰馬牽過,劉擎躍下馬,再伸出雙手,将荀采舉高高似的抱下來,一起回府。
荀采招來丫鬟小小,在其耳旁嘀咕了些什麽,然後小小一溜煙的跑了。
“夫人,何事,還需要背着我說。”
“小事,不勞煩大王。”說着,荀采突然牽上劉擎的手,在廊間穿梭。
短短半月未見,王府園中卻多了些春色與生機。
“夫人,這是去……”劉擎欲言又止,發現這是去婚房的路。
不是吧,荀采真的要先續上婚禮麽。
荀采回過頭,眼眸露出一抹被看穿的狡黠,這種欲說還休,欲拒還迎的姿态,加上荀采本就生得麗質可人,再加上劉擎征戰在外,已經熄火半月,當即心浮氣躁了起來。
“夫君,黃巾之事,可妥了?”荀采問道。
“應該妥了吧,典韋和那……那誰都回來了。”劉擎道。
“骞萦姐姐吧。”
啊?你們啥時候認識的?
還好老子現在是大王,不然分分鍾修羅場。
“啊對對對。”劉擎敷衍道。
“夫君在外多日,是不是想骞萦姐姐了?”
劉擎一時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還是沉默的好,他倚着廊道的扶欄,漫無目的的“欣賞”着園中春色。
“夫君不說,那就是默認咯,不過今夜,夫君是我的,要先把洞房花燭還給我。”荀采大大咧咧的說着,但其實臉已經紅到了耳根。
劉擎不得不感慨,誰說古人保守的,漢代女子,可一點也不保守,主動約自己看桃花的蔡琰,以及主動約自己……的荀采,這些女子,可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
劉擎側過身,望着荀采,壞笑道:“若夫人表現得好,明日再寵幸夫人,也是可以的!”
荀采一聽,頓時嬌羞萬分,逃也似的離去,逃回房中。
其實懂的都懂,什麽叫欲拒還迎,這就是。
雖然有些話略顯粗鄙,會降低格調,但以劉擎如今的身份,卻反而有另一番情趣。
就好比“我想睡你”這句話,霸道總裁說出來,就是情趣,而打工仔說出來,則會變成性騷擾。
劉擎追着荀采腳步,回去新房,這人一溜煙就不見了,好似劉擎鐵定會跟上似的。
看人真準!
劉擎進入房中,不見其人,卻敏銳的聽到屏風之後,有水聲叮咚。
劉擎恍然,一切都說得通了,自入王府開始,荀采交待了丫鬟的事,就是備水沐浴,而中途在園中逗留了一會,便是準備時間,而自己先走一步,顯然是要給自己什麽驚喜。
劉擎望着那錦繡牡丹的屏風,以及撓耳的叮咚聲,想象着屏風之後的無限春光……男人四方征戰,爲的是什麽?
不就是爲了回來有一口熱飯,一缸熱浴湯,一張熱炕以及一位熱情的婆娘麽!
劉擎小聲上前,呼啦一聲跳出,打算給美人一個記憶深刻的驚喜。
“啊!”
一聲尖叫,以及一陣刺骨的冰涼迎面襲來,丫鬟小小受到驚吓,胡亂将手盆中兌水溫的涼水潑出,随後欲拔腿就跑,卻一個踉跄摔倒在地,發現來人是渤海王,而且自己竟然潑水在他身上!
小小當即腦袋一片空白,無力的坐在地上,一時間竟忘了求饒。
而此時,拿着洗換衣物的荀采從後帳走出,怔怔的看着這一幕。
臉色蒼白的小小,無力的癱坐在地上,以及面無表情的劉擎,一身狼藉。
荀采聽到小小尖叫,便知大事不好,沒想到還是冒犯了渤海王,荀采二話不說,連忙跪地道:“大王,小小不是故意的,無意中冒犯大王,求大王恕罪。”
劉擎回過神來,才見荀采已經跪在地上,正欲上去扶,卻見自己身上濕淋淋的。
“快起來!”劉擎道。
“那小小。”
“沒事沒事,你先下去吧!”劉擎轉而對丫鬟小小道。
劉擎覺得沒啥,如今卻事事都在提醒他,他是渤海王了,别人觸犯他,可能就是輕則處罰重則死的下場,說實話,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劉擎并不覺得有多稀罕。
“是我先吓到她的,不怪她。”劉擎柔聲道。
荀采聽着,款款起身,不料,不等她站直,劉擎接着道了聲:“但是——”
荀采連忙再度跪了下去,顯然她也有拘謹的一面,如果說這就是所謂的君臣禮節的話,劉擎還是喜歡那個靈動淘氣的荀采。
“将本王弄成這般模樣,你要負責,所以本王要你替我洗幹淨,還不快起來!”劉擎笑着,伸出一手将荀采攙起。
劉擎的話,讓剛剛冷場的氣氛再度旖旎起來,他走向浴桶,熱氣蒸騰而起,傳來一陣濕潤暖意,驅散了臉上的冰涼。
劉擎當即開始解衣,荀采見狀,連忙放下衣裳,上來幫忙。
羊入虎口,劉擎不再理會濕不濕髒不髒,一把抱住荀采,跨步入浴湯,直接将兩人浸濕。
荀采一聲不吭,劉擎卻覺得懷中人兒,在輕輕的發顫。
……
渤海王歸來,王府舉辦盛大宴會,荀氏兄弟,老丈人荀爽,郭嘉,典韋,悉數到場,還有新來的崔琰。
而主座之上,此時隻有王座右席,骞萦靜靜端坐着。
對于這位鮮卑公主,在場除了崔琰,倒都認得,特别在此次平青州黃巾之戰中,骞萦斬獲,僅次于典韋,全軍第二,令許多人刮目相看。
甚至在南皮城中也開始傳起,渤海王身旁,有一名骁勇善戰的女武将。
荀彧望着還空空如也的王座,又望了望束手以待主人的衆賓客,心中泛起嘀咕。
主公不會真的先洞房了吧?
郭嘉在旁笑着問道:“文若,夙願達成,可有感想?”
“隻想主公快點,菜都要涼了!”荀彧随口說了聲,轉而又望向郭嘉,接着道:“奉孝,清河郡之事,可安置妥當?”
“有傅燮在,無需多慮,眼下中山清河二郡已入主公掌心,接下來便是安平郡和河間國,河間國受黃巾洗劫嚴重,如今異常動蕩,好在曹操已經率軍離去,主公隻需派人接管即可,倒是安平郡,前安平相王基雖被免職,但仍然把持着郡務,而且安平國富庶,王基不停招兵買馬,我聽聞,安平郡兵,已逼近萬人,奉孝可有主意?”
郭嘉聽着突然打了個哈欠,當即用長袖一遮,以便自己失态樣貌被他人看見。
“文若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盤中的菜吧,主公的菜,不需多慮,你沒注意到,主公此來,還帶回一人嗎?”郭嘉笑道。
荀彧聽聞,瞥了瞥郭嘉對坐的崔琰,心想主公又帶回了人才,隻是以他荀文若的見識,竟然未聽過崔琰有什麽名聲。
見荀彧困惑,郭嘉道:“此人原爲甘陵相,乃是幽州劉虞發掘的人才,不過,被主公向甘陵王讨要來了。”
“看來主公與侄兒關系處得融洽,清河郡内外之憂,皆已排除,不知那姚貢回來,發現清河郡已不是他的了,會作何感想,他既選擇袁氏,主公這邊,恐怕不會再容他。”荀彧笑道。
郭嘉不做聲,姚貢宵小之輩,懶得回應,他徑自喝着酒,這會客廳堂之上,也就郭嘉一人,敢一人先飲。
終于,本場宴會的主角登場了,衆人詫異的發現,渤海王牽着王妃荀采,自後堂緩緩行出,而兩人身着,竟是成婚那日的新人紅裳。
劉擎如沐春風,笑對賓客。
而荀采蓮步款款,跟随着劉擎。
隻是,坐在第一席的荀彧和荀爽兩人,覺察到荀采的狀态似乎不太對勁。
按理應該高興才是,爲何她臉上挂着兩行淚?
荀氏一老一小對視一眼,皆十分困惑,荀爽還在揣摩,會不會是渤海王逼迫她如何如何了?荀彧自然不會這麽認爲,但也挺納悶的。
這兩個古代老爺們哪裏知道,劉擎與荀采洗沐完鴛鴦浴後,劉擎竟要兩人穿着新人衣裳赴宴,以彌補當日婚禮缺憾。
看似一件小事,可不知爲何,荀采卻大受感觸,感動得眼淚稀裏嘩啦的,流個不停,劉擎勸都勸不住,最後實在沒轍,隻好挂着淚流滿面出來赴宴了,反正是幸福的淚水。
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兩人入座,劉擎坐于王座,而荀采,坐于另一側空位。
即便是入座之後,她還時不時望着劉擎,好似眼中隻有他。
荀爽是看出來了,女兒并無異樣,而是喜極而泣。
但是荀爽與女兒相處十數年,也未見過女兒如此模樣,不知爲何,荀爽這位老父親的心頭,突然不知滋味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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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