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殒。
字數越少,事情越大。
劉宏死了。
算上送信的時間,應該已經過去數日了,進一步的詳報,恐怕要晚一些才會送到。
郭嘉三人皆陷入沉思,幾人早已達成共識,皆以爲劉宏薨逝,會成爲亂世起點。
“看來三郡之事,不能慢慢等了,我照例先去一趟雁門,不過我估計,後面還有消息。”劉擎道。
“劉宏薨逝,劉辯繼位,何進地位便會更進一步,說不定,他會仿效窦武陳蕃,誅除宦官。”田豐道。
田豐在雒陽擔任過侍禦史,所以了解偏多,以劉擎看來,田豐之言,與曆史相近,隻可惜何屠戶也有被人屠了的一天。
至于現在的雒陽,劉擎已經沒有曆史可以參照了。
劉擎離了書房,便去同蔡琰告别,其實方才的想法,劉擎是想帶着蔡琰一同去雁門的,去見識一下雁門關,和塞外風光,說不定她還會即興賦詩一番。
然而現在不行了,劉擎必須快去快回。
午飯與蔡琰一起,用飯之時,詳報到了。
劉擎正欲取來查看,蔡琰卻搶先一步,将之截了去。
隻要她在,便給劉擎念信報,兩人都已經習慣了。
蔡琰展開帛書,卻是久久未開口說話,粉色小嘴微張,似乎是被其中内容驚道了。
“怎麽了?”
“大将軍何進死了,車騎将軍何苗死了,上軍校尉蹇碩也死了,十常侍悉數潛逃,董太後與何皇後爲了争奪帝位,相持不下。”蔡琰将信中内容做了概括。
劉擎默默的放下碗筷。
蔡琰默契的将帛書遞過去,劉擎自己細細看來。
書信中簡明說了來龍去脈,十常侍欲往蹇碩謀害何進,何進命丁原殺了蹇碩,然後帶兵圍住宮門,欲擒殺十常侍,十常侍假傳聖旨,誘騙何進入宮将其殺害,陪同入宮的何苗,被何進部将殺害。
這些事,雖與曆史有所出入,發生時間也大大提前,但總體而言,是他們能幹出來的事。
所以說,性格決定命運,一點不會錯,哪怕換一個時間,在那個環境之中,那個性格的人依然會做那樣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陰差陽錯,曹操不在雒陽,否則他必勸說何進稍安勿躁,而何進如果能因此沉住氣,說不定不會這般早早喪命,以至于劉辯都還未來得及登基。
這下好,多出一幕争奪皇位的戲碼。
劉擎不得不再度提速了,餘下半頓飯,也不吃了,甚至老丈人那裏,也不告别了,而是吩咐典韋立即命禁衛集結待命。
爲了煉鐵擴産,雁門這一趟,卻是非去不可,技術的東西雖然懂的有限,但與古代人相比,劉擎覺得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
雒陽,長秋宮。
廷議,守靈,嬌生慣養的何皇後哪裏受得了天天如此,回到長秋宮中,身心俱乏。
她手中牽着劉辯,兩人在圍廊漫步,如今這個季節,綠葉已不多見,園中盡是蕭瑟景象,一如她的心情。
可一想到劉辯,何皇後便決定再咬咬牙,絕不松口,就算多了一個弘農楊氏支持劉協,她也要捍衛祖制。
“母後,今日太常的禮官師傅問我,想不想當皇帝,我說母後想讓我當,我就當。”劉辯一邊走一邊說道。
小孩子心裏藏不住事,有什麽事,都會當天說出來。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何皇後一聽是太常的禮官,那應該是教授劉辯禮儀的太常博士,去太常學習,确實是何皇後有意如此。
雖然嘴上不承認,但何皇後清楚,與自小接受帝王教育的劉協相比,劉辯确實荒廢了,于是她才請太常的禮官來教。
負責教授劉辯的,好像是一名叫李儒的博士,以儒爲名,聽上去便像是書達禮,學識淵博之人。
隻是何皇後好奇,李儒爲什麽會問劉辯這個問題?
難道他有辦法?
何皇後如今的處境,無論抓到什麽,都會狠狠把握住,這個念頭一起,她打算見一見李儒。
當即以面授劉辯爲由,召見李儒。
半個時候之後,李儒如期來到,侍女将他引到殿中,李儒隻見面前隔着一幕珠簾,内側隐約可見端坐着一位富麗堂皇的身影。
“太常博士李儒,見過皇後。”李儒行禮道。
“博士免禮,辯兒,去見過老師。”
劉辯走出珠簾,在揭開珠簾之時,李儒瞥見簾内的一抹靓麗,這是他首次見到何皇後,心中驚詫:不愧是能在萬千女子中被劉宏選中,并不計出身的将之立爲皇後,足見其國色。
劉辯用剛學的禮儀行禮道:“見過老師!”
李儒笑着扶住劉辯,再度轉向皇後,靜靜等待着。
他自然知道,何皇後叫他此時來這裏,不是真的教劉辯的。
何皇後從宮女使了個眼色,後者領會,帶着劉辯離開了。
“今日博士問起辯兒,是否想做皇帝,不知博士爲何有此一問?”
“皇後容禀,請恕李儒冒犯之罪,皇子辯年幼時缺乏管教,學識禮節,皆差年齡更小的皇子協,故皇後将其送往太常習禮,常言有道,‘亡羊而補牢,未爲遲也’,然學識禮節氣度,皆非一朝一夕可成,皇後無需苛責皇子辯太多。”
“李博士言之有理,可如今辯兒帝位面臨挑戰,哀家如何能不急,李博士身爲太常屬官,應該是奉祖制守國禮,支持辯兒的吧。”
何皇後淡淡說出,還給李儒扣了頂帽子。
“皇後勿疑,臣不但是太常博士,還妄稱一聲皇子辯之師,支持皇子辯,理所應當。”
何皇後發覺,這個李儒很會說話。
“那博士欲以何種方式來支持呢?”
何皇後也好奇,李儒區區博士,在朝堂上都發不出聲,他的支持,恐怕沒什麽意義。
“下官官微言輕,能獻者,不過一言爾。”李儒道。
“你說。”
“如今皇子辯已有袁氏支持,所缺乃是真正的實力,因大将軍之事頗受非議,故昔日部将,不敢貿然戰隊,董太後仰仗不過骠騎将軍爾,隻要他不在了,便優勢在皇後了。”李儒道。
何皇後眉頭一鎖,精明如她,立刻意識到那句“他不在了”的含義,但她依舊明知故犯問道:“骠騎将軍,如何會不在?”
李儒心中一陣冷嘲,雖說許多事情是宮廷秘事,但何皇後作風,在雒陽城中不是秘密,謀害宋皇後,逼死王貴人,甚至連皇子都不放過,爲了權勢,心腸如此蛇蠍,竟然會發出如此天真之問。
無非是想把髒話讓李儒來說,李儒倒不介意,既然選擇攀這步台階,總不能處處想着明哲保身。
“皇後,下官聽聞骠騎将軍曾言,願爲大漢,爲陛下肝腦塗地,那便讓他肝腦塗地好了。”
何皇後心想這李儒果然對她的味,竟真敢将這話說出口。
“那此事……該如何辦?”何皇後道。
“自然是交給下官來辦。”
李儒心中清楚,劉宏一死,天下将亂,他必須找一顆大樹栖身,目下,何皇後有袁氏支持,且劉辯是長子,受祖制法禮所顧,于是何皇後與董太後之間,他選何皇後。
正值楊彪在朝堂出頭,何皇後孤立無援之際,正是他一展價值之時,董重,便算作見面禮吧。
何皇後十分滿意,便問了聲,“不知哀家能做什麽呢?”
“皇後,下官還有米已成炊之計,陛下薨逝,長子繼位,乃是天經地義,皇後可将之認定爲既定事實,不予置論,同時,以皇後懿旨,冊封劉協爲王。”李儒道。
“好一個米已成炊之計!那依你之見,冊封到哪爲好呢?”
李儒一想,答道:“皇後可知渤海劉擎?”
“哀家自然知道。”
“下官聽聞些風聲,劉擎曆來以恢複渤海國爲志,以下官之見,要封皇子協,自然是要封個多事之地,以我看來,将皇子協封至渤海國,如此一來,劉擎豈能善罷甘休?”
“如此一來,劉擎憎恨的豈不是哀家?”
“皇後身在宮中,些許仇恨,何足挂齒,然劉擎所圖,仍是渤海國,即便刀兵相加,亦是去渤海國,而不是雒陽皇宮。”李儒解釋道。
何皇後突然想起了劉宏冊封劉擎爲渤海王之事,隻是讓張讓壓下并銷毀了聖旨了,而後陛下薨逝,張讓潛逃,此事,應該作罷了吧。
李儒所言,堪稱惡毒,爲既定之利益,不顧罵名,夠實在,投她味。
和她明着誣陷宋皇後,毒殺王貴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事可行,明日哀家便當朝頒布懿旨!”
李儒退下之後,何皇後再度思索了一番,覺着并沒有什麽纰漏,心想這個李儒,卻有幾分本事,隻是行事風格,與這個“儒”字相去甚遠。
叫“李毒”或許更合适。
翌日,朝上。
當何皇後命人宣布懿旨的時候,着實令百官吃了一驚,特别是董太後一派,氣得不輕,但皇後懿旨并非兒戲,所以他們還是耐着性子聽到了最後。
然後爆發了激烈的“讨論”。
董重與楊彪自然是反對的最兇的,這就好比談判的雙方,尚未達成協議,突然有一方單方面宣布了結果。
這不是不講武德,這簡直就是不顧廉恥。
不過看着董太後與董重一派氣得不輕,何皇後覺得這封诏書,就算不生效,也令她很爽。
“皇後,新君事關大漢社稷,尚需從長計議,臣請皇後,收回诏命。”楊彪率先表态。
随後一幫跟從者,紛紛跟随請求皇後收回成命。
倒是董太後與董重,毫無回應,顯然還沒從何皇後的卑劣手段中回過神來。
“大漢社稷之根本,便是要遵循祖宗禮法,自古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廢長立幼,終至招來災禍,反對的各位大臣,有誰家是立幼子的?”
袁隗一問,百官頓時噤聲,正如他所說,其實所有人心中,皆是忌諱廢長立幼的。
“廢長立幼,并非不可,立君要立賢立德,皇子協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氣度,此乃上天賜先帝之真命天子,先帝對之亦十分喜愛,此事天下皆知,若非陛下突然薨逝,必會行廢長立幼之舉!”楊彪針鋒相對道。
袁隗:“司空消息好靈通,本官在朝數十年,從未聽聞過,從未聽聞過陛下有此意。”
楊彪:“袁太傅年事已高,未曾聽說,亦是尋常,故先帝委你太傅以養老,将太尉重任,交予張太尉。”
“楊文先!爾敢!”袁紹突然出頭,不過被袁隗一個眼神,使退了。
袁紹退了,群臣議論卻沒退,一時嘈雜又起,而且議論的主題,似乎又跑偏了。
所以又是毫無建樹的一天,而且伴随着滿無休止的廷議,雙方都開始意識到——
廷議是不會有結果的!
權力争奪尚會刀兵相見,何況是爲了帝位!
袁隗不急,因爲根據董卓回信,他已經抓到大魚了,再有兩日,能可回雒陽。
原本袁隗還想着拖一拖,沒想到何皇後今日朝堂上弄出了這一出,直接将辯論變成了争論。
袁隗不由得想:這手法,是何皇後自己想出來的嗎?
這個女人什麽時候有這腦子了?
另一邊,曆來氣度不錯的董太後,今日被氣得不輕,回宮後還摔了一隻平日裏十分喜愛的玉碗,并将那種心疼與惋惜化作對何皇後的恨意。
在她看來,何皇後之舉動,已經是挑釁了。
散朝之後,董重與楊彪直接被董太後哦叫上,商量對策。
“太後,事到如今,以廷議勝出,已再無可能,有袁氏在,實難達成共識,看來,此事唯有倚仗骠騎将軍了。”楊彪道。
“早該如此!看我率軍圍住長秋宮之時,她還要不要劉辯上位!”董重道。
“那此時宜早不宜遲,不如就在今夜行事,大事必成!”楊彪提議道。
董重似是而非的點着點,沒有說話,顯然是看太後意見。
“這何氏氣煞我也,今夜切莫動手,我欲以牙還牙,拟一太後诏書,明日朝上宣讀!”董太後說着,雙肩依然一聳一聳,顯然還未消氣。
“太後,大局爲重。”楊彪提醒道。
“不差這一日,袁氏既然以我作對,動不了袁隗,我還動不了袁紹麽,那何氏欲挑撥我與劉擎,我便同行此事,封劉辯爲渤海王,再令袁紹爲渤海太守,兩人一起去看海吧!”董太後道。
“太後不可!”楊彪直接反駁,“我與劉擎在颍川有過交往,此子身懷大器,胸有大志,且用兵入神,作戰之時常身先士卒,曾以百餘騎擊潰波才數萬大軍,當場将其斬殺,如今公子戍邊雁門,身負守疆重任,萬萬不可吃罪,隻有何氏這等無知女子,才會招惹劉擎,不過,袁紹爲渤海太守,倒是可取!”
封國與郡守,曆來是獨立的,渤海太守,并不與劉擎相沖,隻是名字膈應人。
以袁氏去惡心劉擎,令劉擎厭惡袁氏,這倒是楊彪喜聞樂見的。
昔日在颍川,楊彪可是親眼見過劉擎殺敵的,颍川家族争相拉攏的情景,真是叫人難忘,他楊氏,如何能錯過結交此等人才。
“那劉辯,該封何處?”董太後問。
楊彪冷笑一聲:“便封弘農王吧,由臣之家族,來招待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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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芝士:曆史上劉協最初是真的被封爲渤海王的,後來改封成陳留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