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羅城,廢棄之城。
數日來,漢軍全員動員,皆在谷羅城所在山谷安放山石檑木,以等待南匈奴大軍來臨。
劉擎與我郭嘉立一側山崖之上,眺望下方。
“主公,一切準備妥當,就等着敵人鑽進來了。”郭嘉道。
“奉孝,你做了如此多的準備,若是敵人不來,該當如何?”
“主公放心,我已派張遼去接他了,而且沿途多以旌旗迷惑之,不怕那什麽骨都侯單于不來。”
劉擎又往下望了兩眼,順着長長的谷道,這一整條谷道,皆是伏擊良地,或許谷羅城的含義,也是取自于此吧。
劉擎收回目光,回走到一方樹蔭之下,那裏有兩個木墩,上方還鋪着布墊,那是典韋給劉擎郭嘉兩人準備的。
切口不是很平整,即便有布墊,還是有點硌腚。
郭嘉跟着劉擎坐下,不時的挪動着,因爲他那塊木墩更硌。
“奉孝,南匈奴的問題解決了,鮮卑該如何呢?”劉擎問。
“主公放心,骞萦公主恐怕很快會見到鮮卑軍了,南匈奴舉族被抄,必然全軍回歸,作爲盟友,鮮卑至少應該分軍一支,跟随那什麽骨都侯北上,我斷定,他必然是将主公當成了王智。”
“貪得無厭之人,做出此舉亦不意外。”劉擎道。
“匈奴若敗,扶羅韓知陰山阻塞,必定不敢北還,他會自上郡撤離,亦或者,進逼左馮翊,夾擊張溫!”
劉擎笑笑,“我已書信給董卓,令其盯緊鮮卑,若是鮮卑分兵,對他而言倒不足爲慮,三輔之戰,症結還在于美陽。”
“主公給董卓書信,應該不止是爲了鮮卑吧。”奉孝笑着揣測。
奉孝你又知道了,劉擎心說,對郭嘉的揣測,劉擎隻是報以微笑,而不言明。
目前劉擎所到之處,蝴蝶效應已經十分明顯,而涼州戰事,他沒有介入,所以眼下局勢,還處于曆史軌迹之中,自己的建議,或許對董卓可以起到巨大作用。
“主公,張遼将軍派人來報,南匈奴先鋒,已經到了。”一騎信上前道。
“主公,文遠隻需按計劃敗退,引先鋒過谷即可,先鋒順利過關,大軍自當不會疑心,等其到了谷中,不說全軍覆沒,起碼也要損失過半。”郭嘉道。
劉擎點了點頭,“奉孝之謀,我放心!”
看着不遠處堆積如山的成捆柴火,劉擎知道郭嘉還準備了後手,用山石砸死數萬人,不太現實,可能這柴火,才是殺傷性武器。
郭嘉起身,走向崖邊眺望,不久,他便看到了一行人馬竄入谷中,爲首者正是張遼,他匍匐馬背,裝作十分狼狽的樣子,沿途還有不少兵士丢棄了武器。
南匈奴騎兵一路追擊,暢通無阻。
“頭兒,漢軍強大,如何會這般不堪一擊,小心有詐!”副先鋒對先鋒道。
南匈奴鮮卑一擡手,停了下來,警覺的望向四周,進了西河,幾乎到處都是類似的地形,兩坡夾一谷,或陡坡,或緩坡,沿着坡谷行進,是最順暢的。
而前方,便是大名鼎鼎的谷羅城了,曾經的重要關隘,如今已被廢棄。
“漢軍強大是不假,可是你看看那幫漢軍的年紀,一個個的毛都沒長就上戰場,必是漢軍兵員緊張,如今各族齊攻漢,大漢朝廷必不能擋,不知是誰再抄掠我們後方,壞單于大事,若被我逮到,一定要他不得善終!”南匈奴先鋒憤憤道。
先鋒分析的話,副先鋒覺得十分在理,方才來阻攔的自己的,确實爲一群娃娃兵,也不知道南匈奴王庭發生什麽了,有那些報信的說的那麽慘嗎?都怪那些老家夥不中用。
“他們逃進谷羅城了,恐怕會埋伏我們!”副先鋒提醒道。
“區區千餘人,我還怕了不成,進兵!若有埋伏,撤退便是,我們本就是爲單于開路的!”先鋒很有覺悟道,說完,他一揮手,下令繼續進兵,而自己也一緊雙腿,催促戰馬前進。
三千人的先鋒,從已經倒塌的城門上依次踐踏而過,谷羅城中幾乎已經沒有完整的建築,年久失修,風化的山石,将原本的城區擊打得支離破碎,原本平坦的主街道,此刻也布滿了山石碎石。
蕭條,破敗,先鋒四下張望一番,又擡頭望了望上方,覺得沒有任何異常。
“加速通過!”先鋒下令,同時催動戰馬加速。
行了一段路,先鋒突然遇見一面旗幟,皺巴巴的雜糅在一起認不出是何字。
“小兵仔子們連旗幟都丢棄了,你們幾個,速去通報單于,谷羅城一切正常,可以通過,我們去追這群小兵仔子!”先鋒道。
千軍千馬從旗子上踏過,不少人都是故意踏一腳,好似踩上這一腳,便能對大漢造成某種傷害一般,或者是他們得到了滿足一般。
其實這旗不屬于劉擎屬下任何一位将軍,因爲旗幟上所書之字乃是“王”。
這是王智的旗,郭嘉從九原城順的。
南匈奴先鋒軍過去不久,郭嘉揮了揮手,另一群早早準備的兵士,便上前行動。
他們在谷羅城以内,山谷更深處,砍伐了許多樹木,并徑直将其阻攔在道上,橫木,石塊,柴堆,潑灑上油脂,将谷道盡數封閉,隻需一把火,這道屏障便會化作火焰屏障,誰也别想通過。
接下來又是無聊的等待時間。
郭嘉回到那個有些硌腚的木墩上坐下,看着發呆沉思的劉擎,笑着問道:“主公,所慮何事?可需要嘉分憂?”
“奉孝,你說張甯,會去何處?”
郭嘉笑容頓時僵住,說到張甯,他還真沒有頭緒。
“主公,我對此女一無所知,連當初她說的秘密,都是在你耳邊悄聲訴說的,我又非能掐會算,如何能知道她的去向,隻不過嘉很好奇,主公爲何不将她禁足,還能憑空走脫。”
“我既同意庇護與他,豈能言而無信?她一女子,能翻起多大的風浪,隻是我沒料到,黃巾力士竟然聽命于她,這支力量不可小觑。”劉擎道。
“主公,可否将那個秘密告知于我?”
“也沒什麽大事,算不上秘密,告奉孝也無妨,張角與士族勾連,你已知曉,其中涉及不少豫州士族,奉孝隻需知道,其背後,是袁氏即可。”
“袁氏!”
很少從郭嘉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可見作爲天下第一士族的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袁氏,勾連黃巾這等消息是多麽驚人。
“主公,會不會是張角一面之詞?”郭嘉懷疑道。
對于郭嘉的疑惑,劉擎很理解,畢竟身在局中,是很難看清曆史的真相的,其實說的簡單直白一點,生産資料在誰手中,黃巾就在誰手中。
或者更露骨一點,底層人民已經淪爲生産資料了。
而基本面上,士族與豪強占據着大部分生産資料,而天下第一士族的袁氏,有這一層身份,并不需要意外。
至于袁氏想幹嘛,相信聰慧如郭嘉,已經不需要劉擎提醒了。
“此事袁氏斷不會留下什麽把柄,我亦沒有打算将之作爲我籌碼,我唯一擔憂的是,張甯依舊爲袁氏所用。”
“主公,青州黃巾餘威最盛,那張甯會不會去青州接管局勢。”
劉擎琢磨了一下,覺得是有這種可能的,張甯并非庸碌之輩,雖然她從未展示,但逃不過劉擎的眼睛。
“此事無需多慮,張甯翻不了天,我庇護于她,她若敢叛我,下場便如他父親一般!奉孝,那還是多關心,眼前之事吧。”
郭嘉一笑,指着深谷道:“南匈奴有生之軍,将在此灰飛煙滅!”
兵士上千通報,“軍師,敵人大軍已經至!”
“可知人數?”
“多的數不過來,不下于三萬!”兵士道。
“主公,魚入網了!”
“那便請軍師收網吧!”劉擎笑道。
郭嘉笑笑,親自前去督陣,趙雲被安排在了最遠處,等張遼“敗軍”前去彙合,兩人負責殲滅南匈奴先鋒。
張郃隐藏與桢林以北一條山谷中,等待南匈奴大軍進入谷羅城後斷後,封死其退路。
褚燕引兵埋伏于山頂林中,他們要做的事就是放火箭,以箭縱火,以火殺敵。
典韋的虎衛和禁衛直接被當做了壯丁,而典韋是其中最大的壯丁,谷羅城上方有一浮動的巨型山石,已搖搖欲墜,若其掉落,能造成巨大傷亡不說,起碼能堵住小半個山谷。
而骞萦此時正伏于桢林以東,她的目标隻有鮮卑,劉擎給其機會,勸降鮮卑軍,至于成與不成,劉擎并不關心。
能獲得一些主動投案的勞改犯是不錯,不過若是能當戰俘抓了,那豈不是更好,畢竟提供給二者的待遇條件不一樣嘛。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就等着郭嘉的信号。
劉擎安坐木墩,已經可以聽見,過崗山風之中,夾雜着密集的馬蹄之聲,南匈奴主力,已經在谷底了。
郭嘉氣定神閑,繼續等其深入,等到了路障位置,也就差不多都裝進來了。
須蔔骨都侯行于第二梯隊,他一邊走,一邊仰頭望着兩側陡坡,感慨着,這可真是一處險地。
“單于,前方有樹木擋住了去路!”匈奴士兵上前通報。
“下令,速速清理!”須蔔骨都侯厲聲道,本能産生一絲不好的感覺,他再度昂起頭來看,尋找着伏兵。
先鋒過去了,也未留下人觀察等候,單于暗罵一聲:“蠢貨!”
“注意戒備!戒備上方!道路一通,速速通過!”
“單于,看!”身旁一名騎兵指着一側崖壁上方道。
單于定睛一看,一道狼煙突然升起,心得頓時猛的一顫,“後軍止步,退出谷羅城!”他當即下令。
可惜迎接他的,是一聲沖天巨響,一塊無比巨大的山石,自山體脫離,直直的墜落在地,将數十人當場壓成了肉泥,飛濺的碎石,将周圍數十米内的匈奴兵盡數擊傷擊殺。
南匈奴大軍頓時引起騷亂,一時間,大小石塊接連落下,南匈奴兵比肩接踵,一經騷亂,頓時混亂不堪,石塊命中率極高,被當場砸死就不在少數,随後是淋了油脂的檑木與木柴,整捆整捆的抛下,也不管能不能砸死人。
後軍立即撤出,可撞上的是一根根閃着森冷寒芒的鐵槍鐵戟。
狼煙起,張郃引兵而出,直接将谷羅城封鎖住,
南匈奴軍咬牙突圍,無一不死于久經訓練的槍兵戟兵之手,小小谷羅城城門,又能沖出多少人,沖出的人還沒張郃帶人殺來的快。
褚燕下令點火,那路障,率先被火矢點着,火焰順着油脂迅速蔓延,将還在攀爬的人瞬間吞噬。
須蔔骨都侯大驚失色,他絕望的看着化作火海的路障,洶洶之火燃起一道火幕,将生路徹底隔絕,而後方,更是慘烈,石塊,木頭,柴火,以及四處散射的火矢,似在有條不紊的縱火,山谷之中,起火點越來越多,不少火焰甚至已經開始蔓延至人的身上。
驚慌失措的火人,倉皇逃竄,完全不管眼前是什麽,不少甚至将火焰帶到了同伴身上,南匈奴人皆有佩戴皮毛裝飾的習慣,一竄即着,“薪火相傳”。
受驚的戰馬陣陣嘶鳴,有的原地打轉,有的失控狂奔,撞入人群,踩踏,碾壓,和人摔倒、掙紮在一起。
火焰開始彌漫,濃煙擴散開來,将全部人吞噬而入。
上方士兵依舊面無表情的往下扔着柴草助燃,劉擎淩空望着,火焰與濃煙将空氣蒸騰得扭曲,甚至帶些些許溫熱,而下方早已成爲鬼哭狼嚎的煉獄,到最後,火焰燃燒的“噼啪”之聲,甚至蓋了那些微不可聞的慘叫。
谷中已無活物。
郭嘉走到劉擎身旁,拱手道:“主公,幸不辱命,南匈奴主力已覆滅!”
劉擎望着滾滾濃煙,這已經不是柴火之煙了,而是下方南匈奴人的皮毛、革甲、甚至肉身燒起來的黑煙。
淡淡道:“第二步已邁出半步,接下來便看鮮卑了。”
“主公,南匈奴覆滅,對骞萦勸降鮮卑各部,有巨大作用,即便收效甚微,鮮卑也再無士氣應戰,扶羅韓若有腦子,應該做的是自上郡遠遁大漠。”
“那樣豈不是便宜了他們!”說着,劉擎向山下走去,“走吧,去看看鮮卑的宮鬥分家戲!”
……
傅燮率領郭典、厲溫,自冀州出發,經太原郡,奔赴河東戰場,可惜途中出了點波折。
再過汾水白波谷之時,遭遇了黃巾餘部的襲擊,首領郭太已經聚兵五六萬人,而且手下還有數名将領實力十分強勁,如楊奉、韓暹,出戰已知其勇猛。
傅燮之軍雖然戰力強,但連日長途跋涉,疲憊不堪,如今恰恰被郭太堵在了白波谷中。
進又不得,退亦不得,傅燮很是着急,臨時營帳中,他看着郭典厲溫兩人,幹瞪眼,三人意見不合,傅燮主張強攻突圍,厲溫認爲強攻風險太大,而謹慎的郭典主張撤退,從其它路趕赴河東前線。
最後,幾人幹脆将目光放在了帳中另外一人身上。
厲溫的掾吏,魏郡審配審正南,在冀州黃巾之戰後末期,審配屢獻奇策,大破黃巾,已經被傅燮引爲軍中智囊。
“正南,如今我軍困于此處,以你之意,該當如何?”傅燮問道。
審配起身,對着三人一一拱手,“傅将軍,郭太守,厲太守,目下我軍疲憊,且孤立無援,當務之急是休整,切不可以疲憊之軀與數倍于我之敵周旋!”
審配望向傅燮,正色道:“以我之見,我軍應當按兵不動,分批休整,且嚴陣以待,坐守孤地!”
傅燮與之對視,聽聞便知其中要害,當即下令:“正南所言極是,我軍原地休整,坐守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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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