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擎快馬前行,大軍緊随其後,四月上旬時,到達豫州汝陽。
汝陽北門,豫州牧黃琬,兖州牧曹操,率衆迎接,城外旌旗招展,人頭攢動,黃琬曹操兩位正主到後等了約半個時辰,遠方一隊人馬,出現在衆人視野之中。
此外,劉擎軍中的呂布所部,還有從梁國奉命趕來的高覽所部,已經歸順的高幹所部,都在城外等候。
“來了來了,大王到了!子琰公,走!”曹操說着,叫上黃琬,拍馬迎了上去,曹氏兄弟和夏侯兄弟,也緊随其後。
黃琬則帶着豫州别駕陳群,臨時任命的治中從事徐庶,迎了上去。
行至劉擎跟前,衆人齊下馬,一同見禮道:“見過大王!”
“諸位免禮,外面太陽大,一切回城再說。”
“謝大王!”
一行人入城,徑直前去郡府,入堂之後,忽感一陣涼意,如今才四月,這日頭已經有點毒了,劉擎隐隐有些擔心,可能會出現春旱。
“孟德,如今僞宮内,是何狀況?”劉擎開門見山問。
“郭圖死後,沒有消息,宮門終日緊閉,無法探查其内,不過,袁軍守備已不複當初,想必事到如今,袁軍已無士氣可言。”曹操回道。
“典韋,傳令全軍,明日大軍入城,将皇宮團團圍住,命顔良文醜,到宮門外集結。”
“喏!”典韋領命而去。
“大王難道想明日攻克皇宮?”曹操問。
劉擎搖搖頭,回道:“本王隻是想秀一下拳頭,再讓袁本初睜眼瞧瞧,什麽叫做天下歸心。”
曹操嘴角一抽,心道渤海王真是狠,讓顔良文醜領兵,站在袁紹跟前,有沒有天下歸心他不知道,反正十分殺人誅心。
“大王如此作爲,袁本初見了,怕要氣得半死。”黃琬道。
“以我對本初的了解,不止半死。”曹操補充道。
劉擎笑着回道:“到底如何,明日便知。”
“大王,下官府中已備酒宴,爲大王接風。”黃琬道。
“軍旅疲憊,正好借酒酣睡一夜,明日一早見袁紹,定精神百倍!”
劉擎一衆随即移步州牧府上。
翌日。
天剛泛白,城外營中已是火光點點,宛若地表繁星,閃爍不止,各軍已經開始有序入城,朝着城中的僞宮進行。
等天色全白之際,放哨的袁軍終于發現了宮外的異常。
兵馬,到處都是兵馬!
消息飛速的傳至宮中,剛起床不久的逢紀,便收了通報。
“逢别駕,宮外都是兵馬,各門都是,看來今日要發起總攻了!”
“速速調撥兵馬前去城頭,我随後就到。”說着,逢紀又召來一人,“你速将此消息報給袁公!”
逢紀說着,當即趕往城頭。
一刻鍾後,逢紀立于宮牆之上,看着城外兵馬時,也是驚呆了。
他原親自爲袁紹集結整頓數萬兵馬,是見過世面的,然此刻,宮門前的空地上,以及延後的主幹道上,全是密集的兵馬。
這,得有數萬人了吧!
而且根據信報,其他宮門,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難道那些宮門外,也如這般場景。
逢紀驚得一時說不出話,心中一時不知作何想法,反抗?這是真正可以将宮牆踩塌的大軍。
“快,速去報給袁公!”逢紀再度下令,剛欲轉身,頓時愣住,身後走來之人,竟是袁紹,身後跟着袁譚和陳琳。
“主公!”逢紀連忙見禮。
袁紹面色不是很好,顯然昨夜沒有睡好,加上數月來,都是精神緊繃的狀态,郭圖看不到希望,隻因進言投降,便被袁紹處死。
逢紀心中也忐忑,如今看起來神色如常的袁紹,不知什麽時候,便會爆發。
“何時如此慌張,敵軍又未開始攻城。”袁紹一邊說,一邊向前走來。
逢紀默而不語,反正袁紹向前走兩步,便可看到了。
果然,當袁紹立于宮牆邊,往外看的時候,如逢紀所言,愣住了。
陳琳和袁譚也向前數步,向下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相比而言,逢紀的表現,确實算是見過世面的,畢竟其他人,一眼就被唬住了。
“此些并非曹軍!”袁紹道。
逢紀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令人震撼的地方,人數其實是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那統一的制式甲胄,數萬大軍的制式甲胄,這手筆,不用想也知道,隻有渤海王拿的出來,隻有盛産鐵礦的冀并兩州,才能打造如此鐵軍。
“袁公,若所料不差,這應該是渤海王的兵馬。”逢紀道。
“終究還是來了,唉……”袁紹輕歎一聲,突然,他的目光鎖定在陣前的武将身上。
雖甲胄在身,但那持兵立馬的狀态,總覺得十分熟悉。
再定眼一看,兩人身後的旗幟。
一“顔”一“文”。
顔良文醜!
袁紹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二人。
“怎麽可能。”袁紹呢喃一聲。
“主公,怎麽了?”陳琳問。
“你看那兩人,是不是顔良文醜?”
陳琳眯眼一看,再看看身後旗幟,點頭道:“主公,形似,且有旗幟,應該就是兩人。”
“怎麽會,郭圖不是說他們戰死了嗎?怎麽會背叛本公!郭圖!郭圖!”
袁紹一愣,這才記起,他已經下令處死了郭圖,他茫然的看了逢紀一眼,顯然,自己曾經最引以爲傲的大将,如今騎馬執刃,站在了自己的對面。
“袁公莫急,人有相似,旗幟更是可以制作,或許,這就是渤海王使的詭計,用來氣袁公的。”逢紀道。
“對對!定然如此!渤海王奸詐無比,定是知我無法接受顔良文醜反叛,才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對付本公!”說完,又看向逢紀,“元圖,此戰該如何禦敵?”
不等逢紀回話,一名傳令兵突然沖至袁紹跟前,急道:“啓禀袁公,大事不好,蔣奇将軍率軍圍住了東門。”
“蔣奇?”
梁國之戰之後,蔣奇将軍負責殿後,爲袁紹撤退争取時間,然後,便再也沒有聽到過蔣奇軍的消息,袁紹一直以爲,他已經被渤海王和曹操的聯軍全殲了。
“報——”
“啓禀袁公,西門被高覽将軍重重包圍。”
聽到此名時,袁紹眼皮不由得一跳,高覽竟然也……
在郭圖的口中,高覽也已經……聽到蔣奇和高覽的名字,袁紹剛剛打消的疑慮,再度占據心頭,快步走到牆邊,兩手撐着,高喊道:“顔良!文醜!”
顔良文醜聽到袁紹喊聲,自然已經聽出。
同在陣前的劉擎笑道:“兩位将軍若是有話,可上前一叙。”
顔良直接回道:“主公勿疑,我等真心投效,絕不行反複無常之舉,有違此言,天打雷劈!”
文醜旋即應道:“俺也一樣!”
“正因爲相信兩位将軍,本王才放心讓兩位将軍上前,無妨無妨,哪怕作個别呢。”劉擎笑道和氣道,一副一分希望兩位上前的樣子。
顔良文醜面面相觑,不知道劉擎此舉是何深意。
劉擎卻想:不上去被袁紹驗明正身,袁紹怎麽氣炸呢。
“道個别,也無妨。”文醜道。
于是兩人雙雙上前,擡首向上,文醜先道:“袁公!”
喊聲一出,袁紹當即确認,這就是文醜!那另一人是顔良,也就無需懷疑了。
“袁公!”顔良也擡頭,拱手稱呼。
“袁公知遇之恩,我等理應以死相報,睢陽一戰,我二人力戰渤海王,仍不敵他,皆身負重傷,我等已報必死之志,以報袁公,然渤海王仁厚,不忍我二人殒命疆場,故而施救,可我二人從未有背袁之心,直到……”文醜頓了頓。
顔良接過話,接着道:“我等拒不投降,渤海王放我等歸鄉種地,直到見到故鄉變化,方知孰對孰錯,我與文醜乃是粗人,隻會沖鋒陷陣,然我等也看得懂,誰在以權謀私,誰再爲民謀利,黃巾荼毒之時,冀州戰火不止,流民遍地,田地荒蕪,我等兄弟也是走投無路之下,才投軍謀一口吃的,而如今,冀州良田遍地,百姓安居,家家皆有餘糧,這才是真正的富庶,就連汝南也無法與之相比!”
袁紹一言不發,他不聾也不瞎,天下人怎麽評價渤海王,他知道。
汝南富庶與否,有待商榷,但汝南百姓,過得絕不好。
他知道顔良文醜所言,字字屬實。
而且兩人說了,在睢陽,他們已經爲他死戰過一次了,算是報了知遇之恩。
見袁紹不回話,顔良再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又道:“袁公,我與文醜在冀州耕種一熟,深知百姓不易,故而我兄弟二人,要追随渤海王,平定天下,讓這天下,不再有難種之地!今袁公阻我,我兄弟二人,要對不住袁公了!”
顔良表完态,便回頭了,文醜一言不發,跟在後面。
劉擎一拍大腿,這顔良說得好呀,可惜還不夠好呀。
若是在“今袁公阻我,我兄弟二人要對不住了”之後,再加一句“請袁公赴死!”
那醞釀的情緒便炸開了,如此給袁紹的刺激,無疑也是最大的。
可惜可惜!
到底是兩個粗人,說不出那麽雄壯刺耳的話。
此時雙手扶着城牆的袁紹,依然微微顫抖,顔良雖然沒有發揮好,但他最後的表态,也已經十分袒露了,總結一句,就是——
老子兄弟兩人反了你了!
“父親,放箭射死這兩個賊人!”袁譚道,“父親?父親?”
袁譚發現袁紹的狀态不太對。
顔良文醜,蔣奇高覽,原本是袁軍之中最能征善戰的将軍,如今袁軍之中無人可用,因爲堪用者,都已經反叛了。
一股窒息之感壓在袁紹心口,令其胸口隐隐作痛。
此刻,他真正明白了什麽叫人心向背。
曾經自己最忠臣的下屬,已經成了對付自己的先鋒大将。
“報——”
“啓禀袁公,本門已經重重包圍,圍城者是,是高幹将軍!”
“誰?”
“高,高幹将軍。”傳令兵似乎知道這個敏感的名字,定會讓袁紹勃然大怒,吱吱唔唔道。
“元才也叛我了?元才也叛了?”袁紹已經沒有任何懷疑了。
“父親,不可能的,表兄不會叛的,定是渤海王使詐!”袁譚解釋道。
逢紀和陳琳并立站着,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真的真,假的假,兩人都有一種直覺,事到如今,真假已經不重要了。
袁紹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犯青,目光惶惶而動,一手不由得捂住胸口。
“噗!”
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将面前的宮腔染得點點血紅。
“父親!”
“袁公!”
衆人齊齊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袁紹,此時的袁紹,已覺兩眼發昏,天旋地轉。
“主公暈倒了,快掐人中!”陳琳連忙道。
逢紀親自動手,少頃,袁紹才蘇醒過來,但臉色依然極爲難看。
“袁公切勿動怒,我軍尚有一戰之力!”逢紀道。
袁紹目光無神的望着前方,充耳不聞。
宮城下,劉擎眼尖,對衆人道:“袁紹好像吐血了。”
曹操歎了口氣,道:“袁本初倒行逆施,有此下場,亦不足爲奇。”
“孟德,聽聞你與袁紹爲少年發小,相比私交十分不錯吧。”
曹操矢口否認,回道:“絕無此事!”
“孟德勿疑,本王之意,是希望孟德去送袁紹一程。”
曹操濃眉一皺,小眼睛眯得幾乎消失。
“大王何意?”
“我有一眼,望孟德轉告袁紹。”
“大王請說。”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傳至本初,一地雞毛。”
“啊,這……”曹操一愣,顯然沒有料到,渤海王竟然也會想出如此譏諷之語。
袁紹剛吐一口血,以他對袁紹的了解,若說了此話,袁紹怕要直接升天,想到袁紹會因自己一言而死,剛剛還否認與袁紹交情的曹操,突然想起了兒時之事。
在少時,曹操曆來比較滑頭,而袁紹則非常正直,兩人惹禍,袁紹總是背鍋的那一個。
曹操愣神時,黃琬身後走出一人,對劉擎拱手道:“颍川陳群,見過大王,孟德重義,不如這不義之舉,便由陳某來做吧。”
劉擎隻想氣死袁紹,誰說,道不在意。
“可!”劉擎道。
陳群旋即上前,對着城頭開腔,聲音清亮高遠。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傳至本初,一地雞毛;先負社稷,再負子民;困獸之鬥,死不足惜。”
末了,又提了提聲:“颍川陳氏子弟陳群,請袁本初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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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