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月有餘,便是荀采的生育期了。
劉擎陪伴她的歲月,也漸漸增多,讓典韋傳令之後,荀采沉默一會,接着問道:“大王,寶寶出世之後,我們在冀州生活,還是在雒陽生活?”
這個問題,将劉擎問住了。
劉擎居邺城,是爲了方便管理冀州,畢竟自己真正的封地,是在渤海國。
但劉擎從未想過自己會去渤海國生活,所以,答案可能還是雒陽吧。
“相比邺城,雒陽可能更加宜居。”劉擎回道。
“那就是去雒陽生活,我還沒去過雒陽呢,也沒去過長安,我總想象着本朝新都和先朝舊都,是何等模樣,天子居住的地方,是不是非常壯麗和繁盛。”荀采說着,兩眼都放着好奇的光芒。
“此事簡單,日後你想去哪,本王便帶你去哪!”劉擎笑着回答,這點小小的心願,還是可以滿足的。
“真哒?”荀采驚喜道。
“當然,不過,可不是一年到頭在外混,本王也是要辦正事的嘛。”
荀采當即推了推劉擎手臂,抗議劉擎将她想得如此不懂事。
話鋒一轉,荀采又問:“大王,若我們去雒陽,兄長會跟着去嗎?”
原來是在這裏等我呢。
荀采口中的兄長,自然是就是荀彧,讓荀彧去雒陽,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荀采不是不明白,荀彧在劉擎的文治隊伍之中,絕對是第一梯隊的,甚至說是佼佼者,也不爲過,同是是第一梯隊的田豐,去了雒陽,便位列三公,那他的兄長,自然也不會差。
荀氏雖名望響徹天下,但又不似汝南袁氏和弘農楊氏,他們都是四世三公五公的存在,而荀氏在入世爲官方面,就差的遠了,世家之争雖不在明面,但暗中也都是相互較勁。
荀采成長在這種環境,自然不會不明白。
“你呀,就是聰慧過頭了!”劉擎說着,指着荀采的心道:“你這有多少分寸,本王還不知道嗎?”
荀采嬌嗔一聲,回:“我人都是大王的,大王自然什麽都知道。”
劉擎笑笑,湊近了荀采耳邊,吹了兩口,再道:“文若乃是本王心腹,乃定國之臣,雒陽亂局雖平,卻不是真的安定,再說文若并未去過雒陽,朝中百官,更是一人不識,本王豈能将他置于其中?”
荀采眼睛一亮,原來大王沒有将兄長帶去雒陽,除了他要治理大王最重要的後方之外,還有這一層考慮,而且這些考慮,十分合乎情理。
兄長投效大王之時,乃是一介白身,在渤海王帳下,才有如此發揮空間,若是放到整個雒陽朝堂之上,或許真的會有掣肘之患。
而事實上,劉擎在雒陽需要一個自己的人,王允楊彪之流,隻能算半個,兩人加在一起,平均八百個心眼,劉擎麾下能擔當此任的人,也隻有在雒陽爲官已久的田豐。
他先前在朝中任侍禦史,結識不少朝中官員,而且能從雒陽全身而退,自然有不少手段,加上劉擎在雒陽要做的事,也隻有他合适。
荀彧不行,沮授也不行。
——
雒陽,上将軍府邸的一處偏院之中,田豐正在書房之中準備書信,彙報雒陽情況。
田豐有自己的司空府,但劉擎不在雒陽,他便幫着打理上将軍府。
書房門戶大開,一名官員徑直入内。
“見過田公!”
田豐仰頭一看,是尚書令崔琰。
“崔兄無須如此稱謂,叫我元皓即可,所來何事?”
崔琰道:“因漢中之亂,蜀錦貢路已斷,我怕此事會影響那件事!”
田豐眉頭一皺,“那陛下春衣,如何處置?”
“徐州錦緞,亦是一絕,若漢中之路無法通暢,便用徐州錦緞替代。”崔琰道。
“陛下一應用度,必須用最好的,雒陽本地的牛羊,肉質不行,回頭我書信骞妃,叫他送一批草原的牛羊過來。”
“元皓,如今天下未定,百姓疾苦,陛下也不是驕奢之人,爲何興師動衆,做這些事呢?”崔琰表示不解。
田豐看着崔琰,一動不動,直到看得崔琰有些發毛,才微微一笑。
但他卻未替崔琰解答疑惑,有些事,可以做,有些話,卻不能說。
有些事,主公不能做,得由他來做。
“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不過,我以令行事!”崔琰道。
崔琰心想,主公能任憑田豐如此,自然是默許,其中深意,他或許難以理解。
崔琰告退,便打算回尚書台,不過在路上,卻遇上了另一位同僚。
荀攸。
崔琰靈光一動,當即上前打招呼。
“公達,正巧!”
荀攸一見是尚書令,便停下腳步等了等。
“季珪何來?”荀攸問。
“從司空那來,正巧遇上公達。”
“可是有什麽要事發生?”荀攸問道,身爲司隸校尉,又同在渤海王府下辦事,自然有話就說。
“也無甚大事,就是陛下自歸了雒陽之後,司空便命我四處搜羅寶物,進獻陛下,陛下的衣食住行,亦堪稱奢華,甚至……甚至已經爲其選美了,陛下才幾歲啊,我有些不解,司空這麽做,是有何深意嗎?”崔琰問。
許攸稍稍一想,便已知其中蹊跷,這崔琰爲人,也屬實正派忠直,想不到那些背後的東西,也屬正常。
荀攸道:“董卓廢立之後,威風赫赫,陛下自然是惶恐終日,最終甚至落得個流落的下場,司空如此作爲,自然是希望陛下早日明白,他貴爲天子,是這天下地位最高之人,可享這天下最好之物!”
“果如是乎?”崔琰反問,似信,又不是很信。
荀攸笑笑:“我還有公務在身,便不多言了,告退!”
說罷荀攸便領着侍衛離去了。
崔琰搖了搖頭,徑直朝尚書台而去。
路上,荀攸笑容不止,他剛才對崔琰的說辭,乃是胡說的,絕不是他心中所想,通過崔琰的話,荀攸已經明白田豐的用意,這哪是要培養帝王貴氣,這是要把劉協養成驕奢淫逸的昏君啊!
甚至,他已經略微揣摩到更後面的事了。
不敢說,不敢說。
——
快馬加急,數日便達。
馬騰看着渤海王的進兵手令,沒有絲毫猶豫,下令大軍開拔,進入斜谷道。
同時,盯着馬騰的哨探,也順序将此消息,帶回漢中。
張魯聽完彙報,臉色一黑。
先前西城方向傳來的噩耗才多久,西城失守,楊昂和張衛被斬,數萬大軍潰散,如今敵軍正朝龍亭進兵,而張魯的主力,大将楊柏正屯兵駐防斜谷道,龍亭方向,已無多少兵馬。
原先還打算分楊柏的兵,來駐守漢中,偏偏這個時候,傳來了馬騰進兵的消息。
好似一切,都是刻意安排好的一般。
“楊松,如今局勢,可如何是好?”張魯問。
楊松乃是張魯首席謀士,作爲漢中大世族的領袖,張魯知其有許多缺點,比如十分貪财,利欲熏心,但爲了在漢中站住腳,楊松确實非用不可。
楊松回道:“府君,如今天下局勢已經明朗,渤海王所向披靡,袁術袁紹紛紛敗于其手,我等豈是他的對手?如今西城已失,龍亭屏障岌岌可危,漢中門戶洞開,已如狼群前的羔羊,爲今之計,隻能投降自保,或許他能容府君自治漢中,亦不失爲緩兵之計。”
“你的妙計,便是投降?”張魯面色不滿,宣布自立才幾天,這就投降,如何能接受。
“府君,此乃楊某肺腑之言。”楊松道。
張魯憤憤不平,喝斥一聲:“我還有十數萬信衆,若算上整個巴蜀,數十萬,亦不在話下!”
楊松卻是冷笑,數十萬又如何,昔日青州黃巾号稱百萬,結果呢?
有些人,就是坐井觀天,觀得久了,甚至以爲自己就是那方天。
渤海王逐鹿中原之時,從中原傳來的故事,幾近神話,這種傳說中一般的人物,才是真正的天。
青州黃巾百萬,徐州陶謙,南陽袁術,汝南袁紹,一個個的,如今人在何處?
楊松自知手腳不淨,貪财好利,不算什麽好人,但他不是蠢人,蠢人豈能帶領漢中楊氏,在這亂世立足?
張魯若聽不進勸,他便不勸。
所以,在張魯說出自己有信衆數十萬的時候,楊松道:“府君所言甚至,若能以五鬥米教衆彙而阻之,或有回旋餘地。”
這麽一說,張魯還真信了,當即命人前去召集信衆,如今所謂的西進大軍距離龍亭還有一段路,或許能借助這段真空時間,召集足夠人馬,拒敵于龍亭。
楊松離去之後,當即書信給自己的弟弟楊柏,要求他對戰馬騰之時,勿盡全力,當自保實力,以圖大變。
龍亭有一支小軍駐守,也是楊松另一位族弟楊任,如今東去的楊氏子弟楊昂已被斬殺,他楊氏才俊,爲何要爲這必敗的戰争白白流血。
回府之後,除了兩位軍事擔當的弟弟,楊松又寫了幾道密信,分别派人送出。
張魯剛愎自用,與渤海王都,乃是蚍蜉撼樹,他可不想将楊氏一族,搭上去和他陪葬。
兩日時間,悄然而逝,龍亭以西,正是高順、徐晃、張甯,以及安置好西城,處置完那一小路張魯軍的李傕,也從西城趕來了龍亭,希望殺敵建功。
自歸了渤海王,還未真正給渤海王行禮納效,在這之前,他南陽之戰有些功勞,擊退袁術有些功勞,但還不夠,若能在漢中之戰建功,那就完美了!
幾人也知道李傕的小心思,昔日的他們也是,加入渤海王麾下之時,哪一個不是搶着立功。
三人打趣一番李傕,不過也表示,若有立功機會,必然給李傕先上,因爲他們三人,已經斬将殺敵,所有建功了。
四路兵馬,單一輪算,算不得什麽大軍,但四路彙合一處,也是聲勢浩大,沿途鄉裏,皆是不敢造次,有一些,聽聞是渤海王大軍,甚至舉着糧食來出迎,可見渤海王聲望,在這相對隔絕閉塞的漢中,也已漸漸紮根下來。
“稚然,前方便是龍亭,此地不大,亦無堅固城牆,據報,駐守此地的将旗,亦是‘楊’字,說不定,又是一位漢中楊氏的子弟,斬之必立功!”徐晃對李傕說道。
李傕皺着眉頭,眺望着前方,這兩位老兄一位老妹,說得比唱的好聽,要将功勞讓給自己,一邊感歎渤海王治下同僚氣氛和諧的時候,也隐隐懷疑:爲将者,還嫌功勞多壓身的?
真的願意讓?
“好,此戰我爲先鋒,你三人爲我掠陣!”李傕應允下來。
随着逐步靠近,戰場的氣氛,也緊促了起來。
李傕也不再多想,當即率軍殺了上去,伏兵什麽的,他并不怕,因爲有後援,至于張魯的整體情況,他就更加不擔心了,因爲張魯已經散了幾萬兵馬。
算上奪了别部司馬的兵馬,張魯他一共才多少兵馬?
在靠近龍亭之時,前方突然出來一軍,所打旗幟,正是“楊”。
怎麽不在據點駐守?雖然是矮牆,但也是優勢啊,李傕不由得懷疑起來。
不過如此一來最好,野戰厮殺,正是他的強項!
李傕毫無猶豫,當即拍馬上前,後軍騎兵也緊緊跟上,直奔敵軍将旗而去。
但是,越靠近,李傕就越覺得不對勁,因爲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前方敵軍,乘騎戰馬者,竟然當着他們的面,下馬了!
李傕此時的腦中滿是問号:鬧哪樣?
李傕眼睜睜的看着楊任引軍出城,下馬,單膝跪地,手舉兵器,托過頭頂。
這投降之式!
李傕當即擡手,令将士減速,自己也徐徐停下。
在足夠靠近楊任之時,嚷道:“此爲何意?爲何不戰而降?”
此時,楊任的腦中也滿是問号:問什麽?信裏寫的不夠明白嗎?
“哈哈哈!稚然,真擔心你勒不住馬缰,沖殺過去!”徐晃的笑聲,以及說話的聲音響起。
李傕一看,見三人正駕馬趕來,當即明白過來。
對方這楊将軍,是已經商量好向他們投降了!
李傕嘴角一抽,問道:“這便是你們給我準備的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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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辭舊迎新,祝書友們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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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