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蕭衍緩緩歎了口氣,本以爲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人本身就是有私心的,他可以接受黑暗的存在,但是這種黑暗已經嚴重影響了他定下的秩序,這絕對不允許。
過了水障,進入豫水,豁然開朗,運河河面寬闊無比,豫水是整個大運河最長的一段,也是水面最寬的一段,隻要進了豫水,順流而下,一日便能抵達黃州。
一路之上,衆人也沒再敢嬉戲打鬧,反而氣氛沉悶,生怕招惹到一旁的蕭衍。
晚飯之時,謝依韻看到蕭衍獨自一人坐在甲闆上,神色盡顯失落。
想了想,于是端起一杯酒走了過去。
“皇哥哥,晚上的風還是有些涼的,喝點酒暖暖身子。”
蕭衍看到是謝依韻,哭笑不得,說不得打不得罵不得的三不少女,竟然還在勸他喝酒。
"你也少喝點。"
謝依韻應了一聲。
“哦”
随後坐在他旁邊,端起酒杯小口小口的抿了起來。
蕭衍無語,少喝不是讓你小口喝。
“皇哥哥,你還在因爲白天的事情不開心嗎?”
蕭衍嘲笑道:“這你都看出來了?”
謝依韻一翻白眼:“我又不是瞎子。”
蕭衍歎了口氣:“原本我以爲隻要解決了親政的問題,之後就能做一個盛世賢帝,沒想到親政之後才發現大佑有些事情已經爛到骨子裏了,短短幾十年間竟然糜爛至此,這種事情絕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所以我就在想我到底能不能成爲一個合格的皇帝。
之前所說爲萬世開太平,究竟是一時沖動還是真心實意。就連我都開始懷疑我自己了。”
謝依韻在一旁仔細的傾聽,沒有半點不耐煩,往日她最不愛聽的就是蕭衍講大道理,今日卻很乖巧的坐在他身邊傾聽着。
謝依韻抓住蕭衍的手,輕聲說道:“可我覺得皇哥哥是個好皇帝啊!”
蕭衍不爲所動。
謝依韻繼續說道:“還記得在渭水詩會的時候,你痛斥那些無病呻吟的書生嗎?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以皇帝身份屈尊,和一個賣糖人的老丈探讨稅收,這些事情都是其他皇帝做不來的啊。”
蕭衍歎了口氣:“我隻是看到大佑不好的一面而煩心而已,有光的地方肯定有影子,作爲皇帝就是盡可能的将這些影子去除掉,如今我見到了這麽多的影子,隻是有些心灰意冷,做了這麽多的努力感覺一點效果沒有。”
謝依韻嫣然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蕭衍點頭哈腰的跟在她身後,她在前面如同一個勝利将軍一樣。
“皇哥哥,你剛剛親政,這才剛開始而已。”
蕭衍看着驕傲的謝依韻,心中也不知不覺生出一絲激情,謝依韻就是這樣的人,如同不經世事的頑劣少女,但總是不經意間帶給身邊人朝氣。
謝依韻看到蕭衍心情好轉,頓時笑顔如花。
“我爹得曾經說過,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不要拘泥于眼前,我覺得這句話還是很适合你。”
蕭衍沉吟,謝懷安?
“放心吧,依韻!我隻是一時半會想不開而已。”
蕭衍沖着謝依韻笑道。
“睡覺去吧,明天晚上就到黃州了,養足精神。”
“嗯”
謝依韻喜上眉梢。歡快的跑開。
蕭衍的思緒卻跟着“爹爹”那兩個字飄到了長安,謝懷安!
謝懷安如同一頭猛虎一般虎視眈眈,雖然現在蕭衍成功親政,并組建内閣,但是謝懷安隻是傷及皮毛而已,天下的奏折都要經過門下省初審之後才能送入内閣。
有吏部和戶部在手,謝懷安可以說橫着走,吏部負責人事任命和考核,戶部掌管農業經濟人口稅收加發工資。
有這兩個部門在,他基本無憂。
現如今朝堂中有三方勢力,以牛世轶和韓向真爲首的帝黨,自從蕭衍親政之後就一直在及時培養自己的勢力,但現在效果甚微,很多部門中他們的手都伸不進去。
以及謝懷安爲首的謝黨,人員衆多,四部之中遍布三部,對于軍隊的滲透更是讓人吃驚,别的不說,就單說京都巡防營,竟然也能被他拉過來逼宮,雖說現如今程勳已經将禁軍整頓,但依舊有不少人是謝黨中人。
再有就是這股不明勢力,已知的有赫連铮,韋忌等人。
按照常理來說,三足鼎立十分符合帝王平衡之道,但是這股不明勢力的活躍性已經超出了蕭衍忍耐的極限,反複跳躍,更是讓蕭衍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所以他不惜身陷險境也要趕往黃州。
蕭衍拿起謝依韻留在地上的酒杯,一口飲盡。
一夜無話。
次日蕭衍醒來時渾身疲憊,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回去倒頭就睡,暈船的感覺根本沒來得及上頭,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謝依韻給他端來一碗素粥,蕭衍草草喝了幾口。
一股暖流下肚,頓時滿血複活,精神抖擻。
蕭衍問道:“到哪了?”
謝依韻回複道:“聽江姐姐說,馬上抵達黃州界了,出了豫水就是黃州。”
“甚好,走,去甲闆看看黃州是否如同甯虎臣信中描述的一般。”
蕭衍站起身來,渾身精力充沛。
昨夜他也想了想,作爲一個穿越者,熟悉華夏積弱受盡列強欺辱,曆經百年大計重歸世界民族強者之林,這一路的艱辛,蕭衍豈能不知?
反貪,脫貧等等,哪一項不是利國利民的大計,即便是後世那樣龐大的國家機器運轉起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他也絕對不能忘此薄彼,一蹴而就。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畢竟爲萬世開太平是他真心實意,自發的說出去的。
不隻是對得起他自己,也要對得起這一次穿越。
天下大同。
路很艱辛,且遠,但是他依舊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