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認爲一向低調的赫連铮今日突然站出來是一種巧合,更深層次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赫連铮和黃州有所牽扯。
既然赫連铮想要拉下甯虎臣,那麽健銳營在黃州呆的時間越長,對這些人來說就越難受。
健銳營就如同一根刺卡在黃州。
至此蕭衍無論如何也要将甯虎臣留在黃州。
但是蕭衍至今爲止,仍有所疑惑,之前就一直發現朝堂之上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操控着,剛開始他以爲是謝懷安,但是到今天卻覺得似乎這并不是謝懷安的手段。
從蕭半卿,賈賀死于大理寺内,蕭衍就已經發現了端倪。
但是蕭衍可以肯定的是,謝懷安絕對清楚這些人的存在。
一夜無眠。
......
次日朝會。
大臣們早早的來到太和殿内等候,偶爾有三兩人湊在一起低語,對于昨日宣武門青銅大鍾的事情議論紛紛,按理說這種戰事早就已經通報出來了,現在卻是杳無音訊,那麽就隻有一種情況。
蕭衍故意做了隐瞞。
雖然現在蕭衍還沒有全面掌握禁軍,但是在程勳的努力下,基本上清除了大半的探子,如今禁軍可謂是大換血一般,宮中的消息除非蕭衍有意透漏,否則外面的人基本上無從得知。
半柱香後,随着林仲賢的一聲“陛下駕到”,蕭衍頭戴冕旒,身穿五爪金龍袍走入太和殿,有人偷偷觀察蕭衍的臉色,卻發現蕭衍的表情大半隐藏在冕旒之中,看不清容貌。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這次林仲賢沒有高喊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反而是蕭衍先開了口。
“想必衆位愛卿昨日已經聽到了宣武門青銅大鍾的聲音,甯虎臣從黃州發來的八百裏加急戰報,已經于昨日抵達皇宮。”
蕭衍說完之後,就靜靜的看着衆多大臣的反應,尤其是赫連铮,陸集,謝懷安。
陸集感受到蕭衍意味深長的目光,心裏暗暗發苦,他知道蕭衍對他的信任已經大打折扣,不由得對赫連铮更加憤怒。
謝懷安依舊老神在在,蕭衍看不出任何東西。
而赫連铮的反應就出乎蕭衍的預料之外了,赫連铮面無表情,看不出來任何喜悲,按道理來說赫連铮聽到甯虎臣前線來報,如果真的是和黃州一黨有染,那麽他絕對不可能面無表情。
難道真的隻是從兵部角度認爲甯虎臣此次出征勞民傷财?
一瞬間蕭衍甚至陷入自我懷疑當中。
場面一時間僵住。
牛世轶見狀挺身而出,詢問道:“敢問聖上,可是喜報?”
蕭衍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要說如今這滿朝文武,最讓他放心的就是牛世轶和韓向真兩人,兩人同爲内閣,一心爲民,這種忠臣蕭衍自然是充滿信任。
蕭衍搖頭道:“不是軍情之報,而是黃州民情之報。”
民情?
衆人不解,那甯虎臣不是率領軍隊去平叛了嗎?既然平叛,寫哪門子的民情?
蕭衍陡然冷喝:“戶部尚書張謙恭何在?”
張謙恭一愣,滿頭霧水,不知道蕭衍爲何突然叫他出列,但是聽到蕭衍嚴肅的語氣,還是硬着頭皮出列。
他飛快地掃了一眼謝懷安,隻是謝懷安沒有任何表情。
“朕問你,去年黃州水患,你可知情?”
張謙恭思索片刻後說道:“回禀陛下,微臣知情。”
“那你給朕說一說,你這個戶部尚書是如何處理的?”
張謙恭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如實說道:“回禀陛下,去年六月,黃州出現百年不遇的大雨,雨下半月,導緻泾水決堤,一瀉千裏,黃州顆粒無收,尤其以廬山府最爲嚴重。
當時謝柱國心系百姓,和微臣探讨之後,決定下令廬山府開放官倉,同年免除黃州稅賦,此事在中書省已有備案,陛下可以查驗。”
蕭衍點頭,臉色肅穆:“繼續說下去。”
張謙恭弓着身子說道:“兩個月後,黃州刺史劉謙上書,說黃州災情已經穩定,已經組織城防軍下田恢複耕種,并且在年底之時再次上書說黃州徹底安穩。”
蕭衍冷聲說道:“當時朝中可有派入黃州的官員?跟進災情?”
張謙恭回到:“回禀陛下,當時派入廬山府的官員叫做韋忌,現任廬山府知府。”
蕭衍冷喝:“爾等竟然聽取那韋忌一家之言?”
“爾等可知現在黃州已經成什麽樣子了?甯虎臣上書告訴朕,黃州屍橫遍野,餓死無數,廬山城百萬戶,十不存一,整個廬山城空空如也。形同鬼城!”
蕭衍一句句冷喝,振聾發聩,如同錘在衆人的心口之上,僅僅通過描述就能想象到黃州此時的慘狀,更别提親眼所見。
韓向真雙目瞪圓,不敢置信:“什麽?陛下,此事是否屬實?”
蕭衍看了他一眼:“此事句句屬實。”
韓向真立馬走出隊列拜倒:“陛下,爲臣鬥膽請旨,給予韋忌停職處理,徹查黃州事件。”
“韓愛卿一心爲民,朕心甚慰,朕已經派人手持天子劍前往黃州,告訴甯虎臣嚴查此事,誰敢阻攔阻攔格殺勿論。”
“陛下聖明!”
韓向真見此鞠了一躬,回到隊列。
蕭衍一直在觀察赫連铮的面目表情,很遺憾的是,赫連铮全程面無表情,于是蕭衍主動提起話題。
“赫連愛卿”
“臣在。”
“朕記得昨日你上言,召回甯虎臣,擇選良将,對于黃州發現的事你怎麽看?”
赫連铮嘴角微微抽搐,沒想到蕭衍竟然主動提起此事,分明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打他的臉。
“啓禀陛下,昨日微臣還未得到黃州的具體消息,微臣隻是簡單的以爲甯虎臣毫無作爲,沒想到卻是另有隐情。”
蕭衍眼神中精光一閃而逝,反問道:“赫連愛卿既然有養鷹人傳訊,那養鷹人在黃州,竟然沒有将黃州之患如實告知愛卿?”
赫連铮的眼神中隐隐有一絲不自然,但是低着頭卻沒有被人看到,連忙說道。
“回禀陛下,微臣那養鷹人隻是一介農夫,認識幾個大字而已,卻是沒有半點憂國憂民之心,是微臣管教不嚴,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