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内。
“當啷!”
甯虎臣一腳踢飛堂内擺放的花盆,臉上羞愧神色越發濃郁。他和程勳師從一人,那人乃是景山王身邊第一良将,環虎之後,文才武德樣樣精通。
景山王乃是開國皇帝親兄弟,爲大佑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
作爲景山王的第一良将自不必多說。
環虎爲後輩子弟隻立下一句話作爲家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他二人也是将此話當做目标奮鬥,如今所見所聞,他的信仰崩塌了,在他的意識中,大佑就是正統,沒有人比大佑更懂得治理天下,然而僅僅是兩名女子卻将十幾萬的難民治理的井井有條,甚至開辟安居寨這等桃源。
“該死!”
甯虎臣越發的對這裏的官吏痛恨起來。
畢竟口說無憑,沒有真實證據的情況下,他也不能随意動韋忌,畢竟韋忌如此肆無忌憚,明目張膽,背後肯定另有其人。
當務之急就是查驗糧倉一事。
眼下,甯虎臣趕緊寫下這裏所見所聞,交給傳訊兵鄭重告知:“此書八百裏加急,必須親手交給聖上。”
“喏!”
“來人,帶本将軍前往廬山糧倉。”
......
廬山知府府上。
此時一衆官員齊聚一堂,甯虎臣萬萬沒有想到他讓韋忌召集這些官員,沒想到這些人就在韋忌府上,衆多官員皆是面色沉重看着坐在首座上的韋忌,此時韋忌那裏還有片刻的慌張,滿臉橫肉之上确實布滿陰霾。
韋忌伸出手指輕輕敲擊桌案,一衆官員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遭受無妄之災。
良久後,韋忌手指停下,張開眼睛,衆人心中一凜。
“各位,如今那甯虎臣從泾水回來直奔糧倉,看來已經懷疑我等,幸好幾日之前本知府已經連夜派人補全了糧倉。”
直到此時衆人才放下心來,氣氛不複之前的凝重,其中一人谄媚道:“韋知府深謀遠慮在下佩服。”
韋忌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沒有說話。
廬山府下轄七縣,其中一位縣令皺眉問道:“韋知府,敢問這糧食從何而來?”
韋忌嘴唇略微上揚,陰森一笑:“廬山府糧倉總計五十萬石糧食,今年糧稅剛剛收繳,本知府暫時用這些糧食填補,但是奈何那甯虎臣也不是蠢貨,想必肯定會繼續追查下去,這件事情早晚會敗露,所以今日本知府召集各位前來,就是想辦法湊齊這五十萬石。”
其中一絡腮胡知縣笑道:“大人說笑了,這五十萬石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等如何湊齊?”
“是啊!廬山七縣,我等皆是顆粒無收,如何能湊齊?”
韋忌沒有管這些哭窮的縣令,而是側頭看向身邊一人:“不知劉将軍意下如何?”
“全憑韋大人做主。”
韋忌點頭,緩緩說道:“劉将軍率領三萬守衛軍護衛黃州已近十年,如今我廬山有難,劉将軍深明大義,在下定當爲劉将軍在上面美言幾句,争取早日調到江南那種富庶地帶任職,畢竟在這黃州也苦了十年了。”
劉雄聽罷當即激動起來,連忙抱拳:“多謝韋大人成全,我黃州守軍就是勒緊褲腰帶也定要爲韋大人湊出十萬石。”
然而韋忌卻搖頭,伸出兩根手指:“二十萬石。”
劉雄的聲音立馬變得尖銳:“二十萬石?”
韋忌輕笑道:“當初私運糧倉之時,劉将軍可是一馬當先啊,甚至調來了一萬守軍。”
話已至此,劉雄咬了咬牙:“那就二十萬。”
“哈哈,劉将軍,果然是識時務者爲俊傑,既然劉将軍爲本知府解決了二十萬,想必剩下的那三十萬各位還是能湊出來的吧?”
“此事我已經傳信給了上面,想必能拖住幾天,所以兩天之内務必湊齊。”
衆人面面相觑。
韋忌先是給了劉雄一個希望,随後又陳述利害關系,衆人也隻能就範,不過心裏卻在滴血。
大佑都城長安。
例行朝會。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微臣有事啓奏!”
在衆目睽睽之中,一人手持芴闆突兀的走出隊列,蕭衍眉頭微皺,思索片刻後才想起此人是誰。
兵部侍郎赫連铮。
“赫連愛卿,有何要事?”
隻見赫連铮一身正氣,坦坦蕩蕩:“微臣鬥膽要參左将軍甯虎臣一本。”
什麽?
赫連铮此言一出,衆人大跌眼鏡,誰人不知甯虎臣是當今天下身邊的紅人,其妹此時聖恩正隆,封爲貴妃,風頭一時無兩。
低着頭的陸集滿臉不可思議,甚至能夠隐隐感覺到蕭衍看他的眼神已經不善,對此他也是無可奈何,這赫連铮顯然是自作主張。
說了也是他失職,如今陸集由兵部尚書晉升爲當朝内閣,兵部尚書一職暫時空缺,本來陸集就是兵部出身,你的人還沒有掌握明白,也不怪蕭衍眼神陰沉。
“啓禀陛下,甯虎臣出兵讨伐黃州廬山匪患月餘,至今毫無建樹,勞民傷财不說,昨日竟然和水匪頭目私會于泾水之上,臣恐怕甯虎臣擁兵自重,特此參他一本。”
蕭衍心中一凜,此人爲何比他的傳訊還快,前線戰報未回,這赫連铮竟然已經知曉千裏之外的事情。
“哦?赫連愛卿這消息從何而來?爲何朕卻不曾聽說。”
赫連铮不卑不亢:“回禀聖上,微臣平生素來愛鷹,自從甯将軍出征,微臣作爲兵部侍郎自然日夜關心前線戰事,故此派遣養鷹人去往前線,昨夜蒼鷹傳訊,故此微臣才得知此事!”
“此事有何證據?”
“陛下!健銳營先鋒軍一萬官兵全體目睹。”
“常言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甯虎臣師從良師,有勇有謀,朕以爲可能是其爲了大局着想,才出此下策!”
在陸集憤怒的眼神中,赫連铮不識時務一般繼續說道:“陛下,此話雖說不假,但是下官以爲甯虎臣和匪首密會,這種事情絕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隐,故此下官認爲撤去甯虎臣剿匪大元帥之職,再選良将。”
蕭衍果斷搖頭拒絕:“臨陣換将,兵家大忌,士兵士氣受損,此時休要再提。”
事已至此,蕭衍不得不當着朝廷中人的面表态,補充道:“甯虎臣作爲剿匪元帥出征,除非事出有因,否則朕定然會依法查辦。”
蕭衍幾乎是被赫連铮逼着表态,雖然話未說滿,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蕭衍此刻的臉色陰沉。
“此事等前線戰報傳回長安再議,退朝!”
蕭衍一掃衣袖,臉色不悅,林仲賢心情忐忑的跟着蕭衍身後離開你。
留下衆人面面相觑。
陸集惡狠狠的走上前去,直接對着赫連铮開罵:“混賬!你在搞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說什麽!”
赫連铮卻面無表情,不卑不亢的鞠了一躬:“回禀陸閣老,微臣隻是就事論事而已。”
“你...”
陸集被他的态度搞的一愣,伸出手卻啞口無言。
一位小太監從遠處氣喘籲籲跑來:“陸閣老,陛下請您移步到垂拱殿。”
陸集一愣,臉色發苦,不由得狠狠的看了一眼赫連铮離去的身影。
陸集剛到垂拱殿外。
“啪”
一隻花瓶離老遠就砸了過來,陸集絲毫沒敢躲閃,那隻花瓶在他腳前碎裂。
“陛下息怒!”
緊接着傳來蕭衍怒吼的聲音:“陸集,當初朕調你去内閣之時,你可是跟朕拍着胸脯保證兵部都在你的掌握中的,今天這個赫連铮是什麽情況?你讓朕如何自處?你來擔這個責任嗎?”
聽到蕭衍如此說,陸集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
此事确實是他的失職,原本以爲他在并不苦心經營這麽多年,現在即便不在兵部也是十拿九穩,這赫連铮平日裏表現平平,對他言聽計從,沒想到這個時候捅了他一刀。
他也是有苦難言。
“聖上恕罪!”
今日注定不太平。
長安城裏不少官員回府之後大門緊閉,中錦街竟然顯得一片蕭瑟,陸集回到府上之後,來回踱步,思來想去還是惴惴不安。
“來人備車!”
謝府門外,自打謝懷安集團上次失利之後,整個謝黨盡皆陷入低調之中,往日門庭若市的謝府大門此時卻門可羅雀。
陸集的馬車穩穩停在謝府門前。
車内是整車的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