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安之女謝依韻在京都很是低調,世人隻知此女性格頑劣,故此隻聽其名未見其人,傳聞中當朝皇帝和她青梅竹馬,對她關愛有加。
故此很多當朝大臣從未見過謝依韻的模樣。
此時謝依韻堵在定遠樓門外,氣勢洶洶地說那鵲橋仙是她的,如何讓人信服。
一人搖頭笑道:“這位黃姑娘,你說這首鵲橋仙是你的,你可有憑證?”
謝依韻怒氣沖沖地看向他:“你是何人?”
“在下不才,添爲禦史編修,姓石,名煥。”
謝依韻傲然而立:“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我還至于騙你個小小編修不成?”
石煥氣極反笑:“小小編修?姑娘年紀輕輕竟然口出狂言?”
謝依韻鄙視道:“看你快知天命的年紀,才混上一個小小編修?想必定是資質平庸之輩。”
石煥怒火中燒,老臉一紅頓時成爲豬肝色。
此時樓外傳來一陣騷動,十幾位家丁模樣打扮的人,手持木棍,氣勢洶洶地趕來,最後面是氣急敗壞的劉世吉。
“就是她,敢辱我清名,給我抓回劉府...”
蕭衍此時在人群中坐不住了,那劉世吉如此小肚雞腸,竟然敢動謝依韻,他怎能無動于衷?
想至此處,立馬走出來攔在衆多家丁面前,伸手指向劉世吉,怒斥:“爾等庸才,有什麽清名?作詩不成,反而懷恨在心,前來報複?聖賢書都讀到狗犢子裏了?”
“我大佑有如此讀書人,依我看這書不讀也罷!”
劉世吉此時已經怒火攻心,罵道:“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方才本少爺還沒看到你,這次你又跳出來了,定不能讓你跑了。”
蕭衍冷笑看着他:“我就在這,哪也不走。”
“很好,本少爺要讓你嘗嘗我劉府的手段如何,給我将那小娘皮抓起來,老子要夜夜笙歌。”
蕭衍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沉聲道:“僅憑你剛才所言,我要讓你劉府雞犬不留。”
“哈哈”
劉世吉忍不住放聲大笑,周圍家丁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以爲你是皇帝啊?”
“動手!”
“住手!”
突然定遠樓二樓傳來一聲怒斥,所有人的目光循聲看去,隻見杜沛文渾身顫抖,雙眼瞪圓,毫無大學士風派。
杜沛文插手此事,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衆所周知,杜沛文和劉府頗有淵源,如今卻胳膊肘往外拐。
劉世吉有些不滿道:“杜伯父!此事是這二人辱我在先,這是我劉府家事。”
杜沛文絲毫不理會他,三步并兩步的從樓梯跑下來,恨不得生出翅膀飛過來。
在無數學子詫異的目光下。
杜沛文撲通一聲跪在蕭衍面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貴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什麽?”
無數人目瞪口呆,随後立馬反應過來,嘩啦啦地跪倒一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唯獨劉府衆人如同五雷轟頂,完了!
剛剛還在說你是皇帝啊?沒想到真是皇帝本尊,劉世吉此時恨不得給自己兩耳瓜子,想到剛才還要抓皇貴妃回府,又辱罵皇帝,眼前一黑,跌坐在地。
咔嚓!
咔嚓!
衆人跪倒在地,明顯感受到地面上反饋回來的震動,有人好奇的擡頭偷瞄,無數手持刀戟甲士已經将這裏圍困得水洩不通。
禁軍。
現任禁軍指揮使程勳,從高頭大馬上跳下,單膝跪地。
“末将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蕭衍颔首,聲音冷淡:“平身!”
林仲賢氣喘籲籲的從禁軍隊伍中出現,看到蕭衍二人後,滿臉淚水:“陛下!”
蕭衍二人偷偷出宮,如今鬧了這麽大的動靜,他林仲賢就是第一責任人,蕭半卿每倒之前,他是要殺頭的。
蕭衍搖頭,掃興!
禁軍出現就代表他必須要回宮了。
程勳冷冷地看向癱軟在地的劉世吉:“這些人意圖行刺陛下,對天子不敬,給我壓入天牢,等候發落!”
“喏!”
這群家丁哪裏見過這等場面,上千名禁軍突然出現,紛紛丢下手中木棍,老老實實地被帶走。
蕭衍冷冷的掃了一眼杜沛文:“杜卿乃是清流之首,天下學子表率,朕這一路看來,盡是歪瓜裂棗,附庸風雅争名逐利之輩,杜卿朕還真是沒白信任你啊!”
“轟”
杜沛文如遭雷擊,連忙再次跪倒在地:“微臣失職,還請陛下息怒。”
蕭衍冷笑一聲随後離開。
“等下!”
謝依韻跑到二樓,拿回那隻祈天燈說道:“這是我的。”
蕭衍笑道:“回宮!”
蕭衍離開了之後,定遠樓卻還依舊鴉雀無聲,皇帝突然微服出現在他們面前,即興而來敗興而歸,這讓這些人甚是惶恐,那叫做石煥的編修此刻在無法保持高人模樣,此刻渾身冷汗,幸好剛才蕭衍沒揪着不放。
此時他很不得扇自己幾個巴掌,人家是皇貴妃,他竟然叫人家黃姑娘,膽子太肥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小聲打探,那個劉世吉到底是如何招惹聖上的事情。
不打聽不要緊,一打聽才知道當今聖上一日之内竟作出兩首佳作。
《鵲橋仙》。
《牧童詩》。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這兩句瞬間口口相傳,讓天下學子爲之黯然失色,先是作出《鵲橋仙》這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詩詞,又寫下機關算盡不如君,這就是紅果果的鄙視。
陛下不愧是八歲就能作詩的天才,詩詞雙絕名副其實。
尤其那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是當今聖上爲皇貴妃所作,一瞬間蕭衍皇帝的頭銜下,又增加一個癡情的标簽。
試問人間哪個女子能抵擋得了這等情詩。
從今往後,注定無數女子抱着《鵲橋仙》向皇宮的方向注視,輕歎。
而劉世吉則是徹底淪爲笑柄。
其實在場衆人,杜沛文心情更是一言難盡,蕭衍臨走之前意味深長的一番話讓他無地自容,大佑自打開國以來重文輕武,身爲大學士的他本是天下學子表率,弟子門生遍布天下,竟然遇到了這種事情。
“劉世吉!”
杜沛文咬牙切齒,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這場渭水詩會至此無疾而終,誰都沒有想到是以這種方式結束。
待衆人散去之後,林雪煙默默抱琴離開,綠兒低着頭看向自己的腳尖,跟在林雪煙身後。
林雪煙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終究是一面之緣罷了!”
向她這種身份低微的教司坊女子,一切不過是一場奢望。
回到畫舫之時,偌大的渭水之上,一片死氣沉沉,借助一閃一閃的燈光,看向桌案上那副未完成的菊花,林雪煙雙眼之中滿是失落。
如同此前一曲,盡是虛幻一場。
綠兒懂事的坐在一旁。
突然畫舫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音。
林仲賢在外面喊道:“林姑娘在嗎?”
綠兒掀開玉簾,林仲賢道:“是林姑娘的畫舫嗎?咱家從宮中來,陛下特意讓咱家送份禮物。”
“禮物?稍等,我這就去叫小姐!”
綠兒滿眼驚喜,一溜煙的跑進畫舫,嘴裏面大喊:“小姐,小姐,陛下遣人給你送禮物來了。”
林雪煙驚喜的擡頭。
主仆二人快步走到畫舫外。
林仲賢攤開手中的一幅畫,交到林雪煙的手中,說道:“陛下說,林姑娘一舞傾城傾國,奈何宮中舞女水平有限,如果林姑娘不嫌棄,可随時入宮指導舞技。”
林雪煙盈盈萬福,眼中落寞一掃而空:“小女子必然竭盡全力。”
待林仲賢離開之後,林雪煙打開畫作。
那是一朵盛開的菊花,傲然而立。
一瞬間,仿佛整個水面上都星光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