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煙款款走下舫船。
周遭人群沉靜片刻後爆發,人聲鼎沸,再不顧及才子身段,紛紛湧上前來。
“林姑娘,不知這次七夕可有佳作?”
“林姑娘,我家公子想與您暢談蓮花之道。”
“林姑娘......”
“......”
周遭人聲鼎沸,林雪煙難耐熱情,綠兒奮力的将林雪煙護在身後,嘴裏面焦急的大喊:“我家小姐是應杜大學士邀請前來的,不要堵在這裏。”
綠兒瘦小的身材緊緊的保護着林雪煙,她哪裏見過這種場面,眼圈微微發紅。
看這架勢她主仆二人今天來到這裏就是個錯誤。
“哼!這就是所謂的才子嗎?不過時一群想吃天鵝肉的癞蛤蟆而已。”
突然一個聲音從後方傳進衆人的耳中。
有人勃然大怒,隻見謝依韻兩手叉腰,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頭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龍鳳钗,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動人心魂,此刻卻伸出手裏半個葫蘆形狀的糖人,對着衆人怒目而視。
蕭衍就站在不遠處,他沒辦法現身,因爲林雪煙和他對視過,認得他的面貌。
這就是高貴與可愛融爲一體的謝依韻,就連蕭衍都拿她沒辦法的謝依韻。
衆位才子不禁眼前一亮,好俊美的女子。
謝依韻冷喝:“看什麽看?信不信我把你們眼睛全都挖出來。”
其中一位才子自認爲相貌堂堂,手中折扇輕扇:“姑娘!我等不過是請林姑娘作詩一首,切磋詩詞之道。”
謝依韻鄙視道:“裝什麽大尾巴狼,還切磋詩詞?自己胸中無點墨,還學什麽附庸風雅?”
那人被謝依韻說的臉色一變,怒道:“好你個丫頭片子,牙尖嘴利,這裏是詩壇盛會,不是強詞奪理的地方。”
蕭衍聽到此後臉色一沉,竟然敢這樣和謝依韻說話,找死!
然而謝依韻卻沒有蕭衍所想那麽弱不禁風,反而氣勢更上一層,輕蔑地掃了他一眼:“強詞奪理?依我看你那文章還不如孩童所作!”
“我要是沒看錯的話,你手中折扇和衣袍應該價值不菲,怎麽偏偏腳下雲靴确實江南織造局的仿品,想必家中有老母辛苦工作換你讀書識字,你卻用這些銀子購買衣袍折扇跑來這裏裝什麽才子,如此貪慕虛榮之輩,簡直枉爲讀書人。”
那人似乎被說中心事一般,臉色一青一白,伸出折扇指向謝依韻,忍不住的顫抖。
“休要胡說八道!”
“各位千萬不要聽她妖言惑衆”
那人連忙向四周解釋,隻看到衆人如同躲避瘟疫一般遠離,不由得失聲痛哭,跌坐在地。
“你如此辱我白鹿書院是何居心?”
另一男子身着白色長袍,眼看剛才那人已經崩潰,爲了挽回書院面子,不得不站了出來。
謝依韻看都沒看他一眼,輕蔑搖頭:“啧啧,又來了一個酒囊飯袋的。”
“你...”
謝依韻舌戰群儒,不落下風的架勢讓蕭衍目瞪口呆,沒想到謝依韻如此彪悍,同時又避免不了有些擔心。
眼看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就在唇槍舌戰之中,林雪煙站了出來對着謝依韻微微行禮:“多謝這位姑娘爲小女子解圍,今日渭水七夕詩會,衆多才俊齊聚一堂,小女子不過是教司之女,人微命賤,卻得了個才女之名,實在受之有愧,每每想至此處,羞愧難耐。
近日潛心學習繪畫之道,才思枯竭,奈何今逢詩會,小女子就獻醜一曲,爲各位才子助興如何?”
林雪煙的一番話這才平息掉衆多才俊的怒火,于是紛紛附和。
“既然林姑娘都這麽說了,我等也就不與她一般見識。”
“給林姑娘一個面子又何妨?”
林雪煙對着謝依韻微微颔首。
謝依韻卻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看到衆人散去,謝依韻似乎有些意猶未盡,一副邀功一般的模樣:“我剛剛厲害嗎?我就看不慣這些人,明明草包一個,故作風雅。”
蕭衍搖頭:“我大佑文風即使如此,這些才俊好名,你這樣侮人清名,人家不生氣才怪。”
謝依韻不理他。
蕭衍苦笑,每次他一說道國事謝依韻就不搭理他。
“那林姑娘今天帶着面紗,聽說你那天看到她容貌了,還看嗎?”
謝依韻眼神劃過一絲狡黠,蕭衍揉了揉太陽穴,得!又是一道送命題。
另一面,林雪煙看出謝依韻對她的态度有點冷,有些不解,但還是返回舫船中抱出一隻琴,在衆人的簇擁下進入定遠樓。
定遠樓坐落在渭水之邊,兩層,高十丈,傳聞大佑開國皇帝定都長安之時,親自登上此樓,看着長安八水,心中有感,當時天下初定,遠在天邊的敵國大齊偏安一隅,大軍南下,開國皇帝希望大軍畢其功于一役,一統天下,故此将此樓命名爲定遠樓。
此時定遠樓内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或推杯換盞或觥籌交錯,一派長安繁華的景象。
林雪煙進入定遠樓内頓時就吸引到了衆人的目光,衆人隻知教司坊花魁林雪煙号稱京城第一美人,就連皇帝都稱贊有加,卻從未見過其人,今日林雪煙在定遠樓現身,無人不想一睹芳容。
二樓高台乃是當朝清流之首杜沛文大學士所在之地,周圍盡是當今鴻儒,衆人微笑交談,旁邊是今晚衆多才子俊傑所作七夕詩詞。
杜沛文連幹三杯,突兀放下手中酒樽,眼中盡是惱怒神色。
其他人見狀也停止交談,詫異的看向杜沛文。
“都是什麽佳作,我看我們大佑的學風都被人帶壞了,盡是情情愛愛悲歡離合的詩句。”
“杜大人何出此言,此次渭水詩會不過是後輩讀書人切磋詩詞罷了,算不得數!”
“我大佑詩詞天下一絕,望其項背。杜大人過謙了。”
見到有人勸解,杜沛文坐回位子上,有些頹然。
突然樓下一陣騷亂吸引了衆人的目光,紛紛看去。
隻見一女子抱琴福身,婉婉落座。
玉指輕揚出纖細白皙的玉指,撫上琴凝氣深思,琴聲徒然在響起,琴聲委婉卻又剛毅,券券而來,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韻味琴聲悠揚,如高山,如流水,潺潺铮铮,聽者就像在欣賞大自然最美得風景,使人心曠神怡。
扯出水袖,樂曲緩緩奏起,身影流動,風吹衣袂,身子随着節奏舞動,當真是素肌不污天真,曉來玉立瑤池裏。
一隻祈天燈從天而降,綠兒趕緊上前撿起,看到上面有字,便張口念出。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林雪煙雖然詫異,但是曲子未停,随着綠兒的那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念出之時,全場鴉雀無聲。
當真是欲喚淩波仙子。
一曲一舞當傾城。
琴音繞梁不絕于耳,一曲散去,衆人仍沉醉其中,表情定格。
剛才所見實在太過震撼,林雪煙琴技本就高超,突然一直祈天燈從天而降,天外飛詩,讓人覺得林雪煙此刻就是天女下凡一般。
“那首詩是何人所作?快快拿來!”
突然樓頂上的杜沛文眼前一亮,大喊道。
綠兒被吓了一跳,雖有不舍,但還是老老實實将祈天燈交給了杜沛文。
杜沛文迫不及待的觀看起來,在座的各位對于詩詞之道盡皆不同凡響,那首《鵲橋仙》一出,立馬驚爲天人,不由得紛紛上前觀看。
“好詩啊!好詩!”
“好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看來此後七夕再無他詞了。”
“是啊!以後七夕詞可不好作了。”
“快看是何人所作?”
“肖言?是哪家公子?此人大才,看來這天下女子以後忘卻不了這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了。提上此句,必然會想到這位肖公子。”
“肖言?沒聽說過啊!”
衆人七嘴八舌的讨論起來。
卻沒看到杜沛文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這字迹有些熟悉,正當他思索之時。
定遠樓門口,一少女一手叉腰,用半個葫蘆形狀的糖人指着二樓高台。
“不許動!那是我的!”
刹那間,定遠樓内針落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