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正自信而沉穩的聲音适時響起,讓蕭衍克制住了想要立馬起身的想法,仔細聽對方怎麽說:“陛下沒事兒,依我看最晚明晨必醒,說不定待會兒就能夠醒來。”
他的話發揮了效果,此刻已經入夜,确實不太好去輕易叨擾各位閣老,但林仲賢還是有些猶豫,畢竟要真出什麽事情,他脖子上的腦袋恐怕就待不穩了。
“既然如此……”林仲賢沉吟了一下,這才冷靜的說道:“先等一個時辰,如果一個時辰之後陛下還沒有醒來,就去通禀諸位閣老。”
蕭衍心下稍安,同時腹诽林仲賢:“這家夥怕擔責任,讓太醫正說了話之後才拿主意,不虧是人精。”
蕭衍安穩的躺在床上,聽着甯才人這時候向衆人的解釋和告罪,聲音裏的惶恐和慌亂顯而易見。
随着時間慢慢推移,甯才人擔心和恐懼的情緒似乎越來越嚴重,想想也是能夠理解的,初進宮在合卺的晚上出了這種事情,自己的下場還好說,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說不定就會禍及全族。
不知道什麽時候,甯才人嘤嘤地哭了起來,林仲賢在一邊好言寬慰,那些太醫們到是沒有出聲。
太醫正老成持重,認爲此刻有他們這些外臣在,後妃還是應該避嫌的好,但甯才人說什麽都不走,不看着皇帝轉醒過來,她是萬萬不能夠安心的。
蕭衍有些不忍,于是慢悠悠的睜開了雙眼,這一刻他已經準備了很久,所以一切都是那麽自然而真實。
“啊!這是什麽地方?朕的頭……朕的頭好痛!”
蕭衍裝作顫顫巍巍要起身的樣子,一手捂住額頭,眉頭都快擰成一團亂麻了,表情分外痛苦的樣子。
“陛下,陛下,您醒了,天可憐見,烈祖烈宗保佑,可吓死老奴了!”
林仲賢充滿驚喜的過來扶住蕭衍,并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蕭衍可以改變得正常而成熟的嗓音。
蕭衍在心裏狂翻白眼,腹诽道:“這家夥平日捧哏的功夫呐?”不得不繼續裝下去,沙啞着嗓音繼續說道:“朕……好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啊!頭……頭好痛!”
蕭衍額頭冷汗都下來了,這本事是他暗地裏練習良久的,他對河鮮輕微的過敏,在之前進房間時他悄悄吃過了一點蝦肉,這時候也該發作了,這時候自己一憋,冷汗自然就有了。
“這……這……”
林仲賢一下子又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
太醫正趕緊過來,給蕭衍把了脈,眼神有些隐晦:“快,定神丸!”
很快他們喂蕭衍服下了一枚藥丸,蕭衍沒有真的吞下,而是小心的含在嘴裏,畢竟是藥三分毒。
不過服下過藥丸之後蕭衍還是裝作痛苦消退的樣子,表情有些楞楞的,心裏想着時候得有個人給自己捧哏兒啊,所以隐晦的看了林仲賢一眼。
林仲賢莫名其妙,關切的問道:“陛下,哪裏還不舒服嗎?老奴已經差人去取糖葫蘆了。”
蕭衍氣悶,看來隻能自己表現已經恢複正常,遠呢在他的想法中,這種做法是下策來的,畢竟是太過生硬。
就在這時候又是太醫正,隻見這一臉端方的老頭突然跪下,宏聲賀道:“微臣恭喜陛下,沉疴盡去。”
蕭衍向這個樣貌端正,氣度清邁的老頭投以滿意的目光,然後用十分悠遠又深邃的口氣感歎道:“朕仿佛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他第二次重複這話,顯然太醫正已經看出什麽,希望他能夠聽明白,好好的配合自己,至于林仲賢,這家夥伺候人是不錯的,人精也是太精明了,這時候竟然還不站隊,不來配合自己。
太醫正眼神一動,然後用十分專業的口吻說道:“陛下幼年時,因爲驚吓靈智大損,但實際上不過是心神被蒙蔽,而今晚這一摔恐怕是磕到了頭腦,不想因禍得福,受這外力沖擊,打開了被蒙蔽的靈智,恢複正常,這真是我大佑之福啊。”
“原來如此。”蕭衍還是一副摸不清狀況的口吻,但是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已經想好怎麽賞面前這老頭了。
蕭衍意味深長的說道:“卿家辛苦了,回想朕這一生,真是懵懵懂懂,确實被蒙蔽了,到方才仿佛一層帷幕撤去,一切都能看得清晰了,之前所有的記憶倒也是清楚,哈,傻了這麽多年,竟然就這般好了。”
“陛下言重了,能夠十數年保持天真自然之像,此乃洪福齊天,而今神完氣足,可喜可賀,方才微臣給陛下服下的定神丸有穩定心神,強健血脈,彌補純陽之效……”
對方後面的話蕭衍沒有太聽清楚,隻是聽到——“彌補純陽”四個字的時候悄悄看了旁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甯才人一眼,将嘴裏的藥丸吞了下去。
又親切的交流了幾句,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全都跪倒賀喜皇帝,蕭衍大爲開心,将屋子裏的人全都封賞了一圈兒,提了品級,加了工資,尤其是這位姓韓的機敏太醫正。
“卿家有心,今夜能夠恢複,卿家也是功不可沒。”滿意的誇獎了對方幾句之後,吩咐已經明白過來的林仲賢道:“林伴,明日下中旨,賞韓卿光祿大夫銜,賜千金,絲綢兩千匹,珊瑚珠一串,玉如意一對!”
這可是不多見的重賞,蕭衍不是随口封的,是要透過這些封賞向朝野透出一個确實的消息,他的康複是得到太醫正的專業背書的,以前的他不是裝傻,隻是今天康複了。
“臣,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歲歲!”
韓醫正十分正式的三跪九叩謝過了皇恩,蕭衍表面鎮定,内心激動,這是他除了登基那天,第一次有臣子正式的全禮對待。
按下心中的快意,蕭衍裝作毫不在意的揮揮手:“你們都跪安吧,夜深了,都早些休息。”
其他人立馬就懂了,乖乖的告罪離開,一邊的甯才人臉頰有些紅撲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