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林仲賢忐忑的湊到蕭衍耳邊:“陛下,那劉太嫔怎麽處置?”
蕭衍一愣,無奈的歎了口氣:“這種事情越描越黑,兇手巴不得讓朕背下這口黑鍋,那麽朕就反其道而行,直接告訴世人,劉太嫔死于刺客之手。”
“喏!”
蕭衍看着林仲賢離去的背影,暗中握緊雙拳,這臉打的實在是太響了,哪有皇帝親口承認宮内進了刺客的。
上一次肖六是配合蕭衍演戲,這一次确實真真實實發生的事情。
蕭衍看了看周圍惶恐不安的太監,和那幾名瑟瑟發抖的侍女,随後擺了擺手,這些人頓時如蒙大赦,叩頭謝恩離開。
事情已經發生,亡羊補牢爲時不晚。
他也沒必要去追責,但是換句話來說,這件事情要是沒發生的話,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腦袋上懸着這麽一把刀。
五日後。
青州,淮登府。
襄王府。
昔日襄王蕭玦的封地府邸,蕭玦在這裏四年,将青州打造成一片鐵闆,由于開國皇帝的不忍心,于是對于各個王爺很是寬容。
王爺封地境内一切稅收不需要上繳朝廷,在王府内有自己獨立的小朝廷,境内一切官員直接由王爺管轄任命。
本來蕭玦的封地僅僅是淮登府一府之地,也就是一個市那麽大,但是先皇蕭半山出于愧疚之心,以及蕭玦的手段之下,整個青州慢慢的都在他的控制之中,對此先皇蕭半山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也就埋下了日後蕭玦反叛女帝的禍根。
當初太子早年夭折,身爲二皇子的蕭玦絕對是皇位最有力的競争者,但是後宮之争,蕭玦生母劉貴妃落敗,被打入冷宮,蕭玦自然不能再在長安呆着了,蕭半山封他爲襄王。
十來年沒有人影的襄王府門外凄凄涼涼,雜草橫生,但是也沒人敢提議将這裏回收,不說青州沒人提議,即便是有人提出也遇到掂量掂量,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
即便十年過去,蕭玦當初差點掀翻大佑的情景依舊曆曆在目。
那可是能召集近百萬之師的人,當初蕭玦振臂高呼下,大佑有三十四州,九十六府揭竿而起,無數的軍卒走出原本的駐地,虎視眈眈的看着京城長安。
即便是女帝也是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幸好有段振國等人的支持下,掌控禁軍,誘敵深入。
曾經百萬之師,到達長安的也不過是青州一部,蕭玦被人堵在皇宮之中,無奈之下被迫投降。
倘若當初蕭玦不那麽着急,等援軍抵達,帝位就說不上是誰的了!
一切都是太急了。
這次卷土重來,蕭玦那一身鋒芒畢露的神态被磨平了很多,即便是回到曾經昔日的王府,看着王府大院之中荒涼的野草,蕭玦也隻是置之一笑,沒有讓人去收拾。
此前黃州戰敗的事情早就已經傳了回來,程野和田凡柏兩人各自率領親随倉皇逃跑。
三萬五千精銳盡數交代在了黃州。
蕭玦本以爲自己會暴跳如雷,直接下令将兩人斬首示衆,但是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生氣不起來。
蕭玦将自己關在了書房之中接近一個月。
今日才走出來。
九月,帶着秋的内斂,院落之中梧桐樹的葉子逐漸褪去了翠綠的顔色,不知何時爬上了一絲暗黃,一晃十來年過去,書房中筆墨揮發的味道很是難聞,苦澀之中帶着一絲絲臭味。
他将自己關在裏面一個月,如今看到梧桐樹,一瞬間思緒如同電流一般蹿入眼前,他的母親劉太嫔出身自建業,小時候母妃總是跟他講建業的梧桐樹多麽的美。
他還記得母妃被打入冷宮的那一天,哭着拽着女帝的裙邊,央求在冷宮中種一棵梧桐樹。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想必那個梧桐樹已經長得很高了吧!
蕭玦冷峻的臉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陣暖心的微笑。
青州再往南便是建業,順利的話要不了多久就能帶母妃去建業看梧桐樹了,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蕭玦站在荒寂的院落之中,身後的護衛緊緊地跟着他,貼身保護。
院落外面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蕭玦擡起頭來看向來人。
淡藍色的繡花鞋,淡白色的長擺輕盈飄忽,蕭玦鼻尖輕輕嗅着空氣中若隐若無的茉莉花香味,會心一笑,是柳翠。
那個曾經在謝懷安府上的柳翠。
“王爺!”
柳翠腳步輕盈,如同早春的垂柳柳枝,在風中輕輕搖曳,每次她的出現都讓蕭玦想到這世上還有很多的留戀。
“柳姑娘!”
蕭玦笑着打招呼。
柳翠的臉上今日卻沒有那标志性淡淡的笑容,秀眉微皺,看着蕭玦欲言又止,站在蕭玦對面,伸出手将他發髻上的一根殘葉輕輕摘下。
“發生什麽事了嗎?”
蕭玦似乎有了一絲預感,忍不住詢問。
“劉貴妃薨了!”
柳翠這一刻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咔嚓!”
晴空之中,一道霹靂自上而下,蕭玦感覺自己的天靈蓋一陣眩暈,身體恍惚的晃悠一陣,立馬咬破舌尖,傳來痛感讓他回複一絲清醒,嘴裏面忍不住的顫抖着:“你再說一遍?”
“劉貴妃薨了!”
柳翠的話就如同寒風刺骨的刀子一樣,狠狠的撕裂了他的心髒。
蕭玦眼前一黑,徑直的倒了下去。
身後的護衛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他。
不知過了多久,蕭玦才緩慢的恢複神情,一把推開那兩名護衛架在他肩膀上的手,伸出手就要捏住柳翠白皙的脖頸,柳翠如同認了命一般閉上眼睛。
蕭玦的手猛然頓在柳翠玉頸前不到一個指尖的距離,指尖發抖,臉色猙獰,硬生生的抽了回去。
柳翠睜開眼睛,明亮的雙目之中滿是憐惜,她知道蕭玦是不會傷害她的,所以劉貴妃的死訊也隻能由她來彙報,要是其他人來早被蕭玦一刀斬了。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她這次真的是傷了蕭玦的心。
劉貴妃薨了,一句話短短五個字,比戰場上的刀還要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