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祭拜先帝的地方,蕭衍從來不去宗人府,自從蕭半卿犯上作亂之後,他對宗人府的印象更加惡劣了。
玉陵是先帝遺體安葬之地,宗人府隻是供奉着牌位而已。
即便蕭衍不去宗人府祭拜,宗人府那些人也不敢說什麽蕭衍大逆不道,目無尊長之類的話,畢竟蕭衍可是經常去玉陵祭拜。
隔着老遠蕭衍就看到坐着輪椅在樹蔭下看書的年輕人,他的四弟蕭珉。
蕭珉看向蕭衍的出行依仗和打扮微微一愣,随後拱手道:“臣弟蕭珉,拜見陛下,恕臣弟雙腿不便不能行禮。”
“譽王不必如此!”
蕭衍登上拜台,擺了擺手說道。
蕭珉忍不住開口詢問:“不知陛下今日前來玉陵,所爲何事?”
蕭衍見狀卻沒有着急回答,隻是看着他的眼睛,兩人對視良久,蕭珉雙眼依舊清澈毫無雜念,蕭衍看不出任何東西。
這才開口說道:“襄王回來了!”
蕭珉微微一愣:“襄王?二哥?”
蕭衍點頭。
蕭珉眼神中閃爍着光芒,連忙詢問:“二哥回京城了?”
蕭衍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眼神也是清澈無比,蕭衍這才松了口氣,他真的怕蕭珉也會牽涉其中,兄弟相殘他這輩子最不希望見到的事情。
“沒有,他去青州了!”
“青州?”
蕭珉頓時臉色一白,瞳孔緊随,嘴裏面直嘟囔:“他怎麽能去青州?”
蕭珉是聰明人,一點即通,二哥蕭玦當初被封襄王,封地就是青州,如今蕭衍以皇帝的身份前來,明顯就是蕭玦沒有他的召見,回到青州的意圖也就不言而喻。
他怎麽能去青州?二哥糊塗啊!
蕭珉痛心疾首。
“四弟,你可知黃州之事?”
蕭衍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頓時感覺一陣疲憊。
蕭珉不解問道:“黃州?黃州什麽事?”
蕭衍痛心疾首:“蕭玦在青州訓練了兩支軍隊,一個叫擒龍,一個叫縛虎,不說名字,就說這兩隻隊伍所作所爲,竟然攻打甯虎臣所率領的健銳營,更是在朝堂之中留下無數的伏筆,很多大臣暗中已經倒向了他,就連謝懷安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朕真是低估了他。”
其實若不是蕭衍多次微服出訪,體會到了大佑民間真實的情況,他對這個皇位根本毫無貪戀。
如果蕭玦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我要做皇帝,蕭衍定會拱手相讓,能做一個逍遙王爺,攜美人遊曆天下。蕭衍求之不得,更何況蕭玦還對他有救命之恩。
但是如今蕭衍絕不會拱手相讓,他有很多抱負還未施展,他知道蕭玦的理念,重用達官顯貴,依舊遵循大佑開國時期的道路,這也使得很多世家對他傾囊相助,這也是他實力強大的原因。
但是如今,蕭衍和蕭玦的理念背道而馳,自然不能拱手相讓。
兄弟二人這一戰,無可阻擋。
蕭衍粗略一算,蕭玦背後世家無數,由于府兵制的影響下,至少有幾十萬軍隊支持他,蕭衍在蕭玦面前處于絕對的下風。
故此,明知蕭玦身在青州,蕭衍也隻能裝作不知道,就如同他和姜潤說的,現如今他隻能自保。
槍杆子底下出政權。
偉人說的沒錯啊!
蕭衍長歎。
蕭珉震驚的無以複加:“什麽?竟有此事?确定是二哥嗎?”
蕭衍點了點頭:“确定!探子從營州傳信,蕭玦早就離開營州了。”
蕭珉長歎一口氣,不無擔心的說道:“非要兵戎相見不成?”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他是知道的,蕭玦對他們是真的好,從小到大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倆,即便是女帝那麽冷酷無情之人,也将蕭玦視如己出,經常和劉貴妃玩笑說換兒子養,由此可見她對蕭玦的喜愛程度。
如果兩人真的兵戎相見,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這絕對不是蕭珉所想看到的情況。
蕭衍拍了拍他的肩膀,略顯無奈說道:“四弟,你不參與政事,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朕絕非是貪戀皇位之人,但是身在其位必某其職,全天下的百姓重擔全壓在朕一人的肩膀上,很長時間以來朕都喘不上來氣。
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看着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朕會爲了百姓的福祉而調整政策,二哥蕭玦卻是不同,他走的是大佑開國時期的老路子,現在是行不通的,一旦蕭玦要是成了,百姓吃不上飯,必定揭竿而起,我大佑百年之計便會毀于一旦。”
蕭珉似懂非懂,他知道大佑開國之際,爲了推翻前朝暴政,開國皇帝,也就是他們的爺爺蕭英傑。當時勢力單薄,前朝軍隊天下第一,實力強勁,不得已之下這才借助世家豪門的力量。
戰争靠的不僅僅是軍隊,還需要有強大的經濟作爲協助。
前朝腐敗多年,國庫早就揮霍一空,前線戰士拿不到軍饷不說,糧食供給也不足,這就導緻了潰敗。
說實話看似是蕭英傑君臨天下當了皇帝,實際上卻是這些世家看到前朝已經沒了好處,找了個下家而已。
這些世家動不動就是存在幾百年,有些老牌氏族比整個國祚存在的時間都長。
如今蕭玦到現在還沒有看透本質,依舊采用這些氏族的力量,即便大佑亡國了,本質還沒有改變,這些氏族依舊逍遙自在。
百姓依舊苦不堪言。
蕭衍如何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他和蕭玦之間的争鬥,早已經超脫了兄弟二人之間的紛争,這是整個天下,乃至百姓和氏族之間的割裂。
想到此處,蕭珉臉色灰白,一時之間竟無語相對,他不懂朝政,也分不清好壞,他隻知道從此兄弟二人已是路人。
“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珉隻求一件事,那就是希望陛下留二哥一條命!”
蕭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何嘗不心痛萬分,兄弟相殘這種事情以前隻是聽别人說過,如今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就能體會到了心中的苦澀。
“放心吧!朕從不敢忘記,朕欠二哥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