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試完火炮之後,火器局又當着陳雲甫父子二人的面展示了一輪火铳的試槍情況。
有進步,但效果不理想。
火铳的發展曆史耳熟能詳,源自唐末煉丹師發現火藥,後在南宋研發出第一支投入軍隊使用的突火槍。
等到元朝時,火門槍開始誕生,元末農民起義大潮其積極的一面就是推動了火器等軍事裝備的研發進程。
洪武初,明朝武備志記載,火門槍開始作爲軍事裝備進入到軍隊體系中。
“每百戶铳十。”
這裏的铳,指的就是火門槍。
而在陳雲甫的眼裏,火門槍都沒資格叫火铳,就好像以前那些動不動就炸膛的火炮沒資格叫火炮是一樣的道理。
火門槍的結構及使用原理和突火槍幾乎如出一轍,有着精度差、射程短、裝填麻煩、需要兩個人才能操作等弊處,因此陳雲甫從來沒打算像朱棣那樣搞出一個神機營來。
他讓火器局上馬研發的火铳是将點火裝置後移的那一種。
這種火铳一個士兵就能使用操作,才有資格叫火铳。
要說什麽時候能将裝彈後移的時候,那才有資格叫火槍。
戴紹甯說道:“前膛、藥室、彈函、手柄(槍托)是我們火器局眼下正在研發火铳的四個重要組成部件。
而這其中,最難攻克的技術問題,就是前膛的槍管打造,如果使用平滑的槍管則打出去的彈丸精度極差,因此我們設計出了一種帶膛線的槍管。
如此一來,射擊出去的彈丸就具有了穩定性,且射程更遠、動能更強。
不過這對槍管的要求就更加嚴格。
我們火器局已經試驗了很多種不同礦石材質打造的槍管,目前還是不夠理想,每年朝廷調撥我們火器局的研發經費,大部分其實都用在了設計槍管上。
隻要将前膛部件的技術問題攻克,那麽穩定性高、射程遠的火铳就可以大量生産組裝軍隊使用了。”
膛線。
也就是前裝線膛槍,别名,來複槍。
十五世紀初德國将會研發出第一支前裝線膛槍,換言之,也就是十餘年後。
在火槍的研發進程上,中國在永樂年已經開始逐步落後于歐洲。
雖然這種落後并不明顯,但越往後則越大。
等從火器局回城後,陳景和就明白陳雲甫今日帶他出城的原因是什麽了。
其實他的父親早就已經爲他、爲他們陳家的未來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這些準備,不單單隻是政治上的後手,也不單單是軍隊上的後手,還有。
軍事科技上的底牌!
那些外分封出去的王,永遠也不會知道,在中州的南京,陳雲甫藏着如此多的好東西。
他們能看到的,隻是陳雲甫想讓他們看到的。
“這十年,孤讓這個國家富裕到如今這個程度,他們以爲,孤給這個國家留下的隻是如山似海的金銀嗎,隻是廣州、泉州那兩個市舶司嗎。
那麽多的錢、那麽多的資源、那麽多的奴隸都去了哪裏?”
車辂内,陳雲甫的話讓陳景和聽的戰栗不已。
“都在孤的手裏攥着呢,将來,留給你。”
這個天下到底什麽樣子,除了陳雲甫,誰能真正窺探到國家機器的廬山真容!
陳景和突然想到當年打靖難之役前的時候。
那一年自家老爹倒台,所有人都認爲陳雲甫會是死路一條。
結果卻是陳雲甫不動聲色間奪了這天下的權力。
“我想讓朱棣、朱桢這些人什麽時候死,他們連第二天的太陽都看不到。”
這就是自己的父王。
現在可能也一樣吧。
常茂、藍玉這些人,隻是陳雲甫讓他們活着他們才能活着,僅此而已。
陳景和心中突然想到一個小時候從陳雲甫這聽過的故事。
鳗魚效應。
還政給朱允熞,就是對他陳景和的鞭策。
如果自己不能成才的話,那麽自家老爹能留給自己的東西,恐怕就會大打折扣,能保住自己及後人的命,但權力會流失不少。
除非,自己能讓陳雲甫相信,自己是有能力挑起九州社稷的英主。
那,陳雲甫又給朱允熞留下了哪些後手呢?
陳景和默默看向身邊的老爹,心裏全然明白陳雲甫的打算了。
在後者的眼裏,朱允熞也是他的‘孩子’!
所以,陳雲甫是打算讓他陳景和的未來和朱允熞的未來捆在一起。
兩個人互相鞭策着前進,誰一旦懈怠下來,就會失去分配國家權力的資格。
自己是禹王太子,這些年因爲這個身份确實懈怠了不少,認爲等将來陳雲甫百年之後,自己自然就會繼承這個國家,繼承九州共主的無上權力,但實際上,自己的父親壓根沒打算把一切都交給自己。
沒有競争,何來進步。
權力如果一家獨大,那麽這個掌握權力的人就不會再進步,這個國家也不會再進步,曆史,已經證明過很多次了。
任何王朝都是如此,循環往複。
而凡是進步的王朝或者國家,權力,從來不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
内卷,果然是無處不在。
陳景和到底還是年輕,想的越多越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甚至有種頭痛欲裂的感覺。
他看着身邊坐着的陳雲甫,就感覺曾經血濃于水、無比親切的父親是如此陌生,好似被團團迷霧所籠罩着一般。
如此的不真實!
一時間,陳景和甚至有種錯覺。
自己的父親,是真實存在的嗎。
“大王,到了。”
車辂緩緩停下,穆世群的輕喚打破了沉靜的車廂,陳雲甫站起身的同時也驚醒了陳景和。
“兒子,到家了。”
“啊!是。”
“想什麽呢你。”陳雲甫看着滿臉大汗的陳景和,遞過去一張絲帕:“怎麽滿臉的汗水。”
陳景和垂首道:“車内太悶,兒臣有些不舒服。”
“要不要找太醫給你看看?”
“兒臣沒事,透透氣就好了。”
陳雲甫點點頭走出車廂,踩着軟凳而下,楊士奇便湊了上來。
“藍帥今天去了吏政部,說是想從行政學院裏選一批儲備官員随他去漠庭。”
“嗯,他這次回來的原因孤早就猜到了。”
陳雲甫點點頭:“仗打完了,那麽大的疆域總需要人治理吧,他那又沒有一個現成的俞以豐。”
“那,蒙州建制和藍帥的封王大典.”
“你挑個好日子,給藍帥辦了吧,辦完之後,他也該離開了。”
陳雲甫歎出口氣來:“士奇,孤身邊的故交越來越少了啊。”
蒙州一旦建制,藍玉就勢必要走,可能還會有很多很多的人随着藍玉離開。
舉目間,南京城裏的故人越來越少。
不知不覺間,自己大九州的戰略構圖,已經有了三個州。
鳗魚效應,就快要出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