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布政使司馬道祥一大早便帶着山東上下的大部分官員在濟南府外候下。
候誰,當然是候陳雲甫了。
“泰山那邊的封天大典都準備妥當沒?”
一邊等待,司馬道祥一邊不忘和負責這次泰山封天的有司主官通氣:“這可是最要緊的大事,可不能出一點纰漏。”
“藩台放心,省辦公司已經陪着楊行走和軍政院辦公司演習了七八遍,流程上一點問題也沒有。”
“那,九鼎呢?”
大禹劃天下爲九州,什麽是具象化的神器?
當然是九州鼎!
沒有九州鼎,陳雲甫怎麽進這一步,怎麽泰山封天、重定九州。
隻不過,九州鼎不是早就下落不明了嗎。
“祥瑞已經出土,自全國各地已經送到咱們山東來了。”
“那就行,那就行。”
司馬道祥這才松上一口氣。
九州鼎找到了?
從哪找啊,壓根就是假的,是這段時間趕制出來的赝品而已。
不過,重要嗎。
當陳雲甫泰山封天的時候,這九個赝品鼎擺到大典上的時候,權力,會賦予這九鼎神聖的正統性。
祂們,就是真的!
所以說,這次封天大典,沒有九鼎肯定不行,但至于說九鼎是不是當年大禹留下的,并不重要。
就好像皇帝的龍椅,誰去坐不重要,重要的是,坐祂人是誰。
太祖太宗坐,這就是朱明的江山,現在誰去坐,都隻是泥胎蠟像而已。
山東官員們還在議論紛紛,視線的盡頭,影綽綽的大隊人馬開始出現,隻瞬間,剛還竊竊私語聲不斷的現場頓時一片寂靜。
司馬道祥往前走了幾步,站在迎候隊伍的盡頭,趕等看到陳雲甫的車辂越來越近後,第一個躬下了自己的腰。
一揖到底。
“下官司馬道祥,參見太師萬福金安。”
“參見太師萬福金安。”
移動的馬上宮殿穩穩停下,随後馬車裏,陳雲甫的身影走了出來。
“諸位同工都免禮吧。”
“謝太師。”
司馬道祥直起腰,三兩步走到馬車邊,卑聲道:“太師,下官等人爲太師備了宴,恭請太師移駕省司落跸。”
“有心了。”陳雲甫也知道來到這裏,總得給司馬道祥等人一個盡地主之誼的機會,故而允了下來,不過也沒望問上一句。
“楊士奇人呢?”
“楊行走自打來了山東之後,一直都在泰山實地都察封天大典的事,這次太師來,楊行走沒能趕回來迎駕,特意囑咐下官見到太師後要告罪一聲。”
陳雲甫點點頭:“士奇辛苦了啊,行,咱們入城吧,也别耽擱在這,妨礙百姓進出。”
“是是是,太師先請。”
司馬道祥見陳雲甫沒打算讓自己同車,也不好意思墨迹,趕緊讓開身位,守在邊上等到陳雲甫車辂離開後才登上自己的馬車緊随其後。
幾十駕馬車組成的車隊就這麽浩浩蕩蕩開進濟南城,最終在布政使司衙門前停下。
這裏同樣有很多人在恭候着。
都是山東當地有名的商賈士紳。
當初陳雲甫人在廣東參加廣州市舶司複市慶典,這個風便傳遍了全天下,誰都知道陳雲甫不僅勸耕農桑而且鼓勵工商業,加之廣東銀行籌備開辦當天就爲中央籌措了三千萬兩的戰争國債,誰都明白這是個什麽信号。
工商,将會在日後大明朝的政治領域中插上一腳了。
這也是今天陳雲甫到濟南來,那麽多商賈士紳敢來接駕的原因。
要換以前,這種場合商人哪配露面。
隻不過讓陳雲甫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迎候的隊伍中,還看到了孔讷。
就是以前的衍聖公。
早前陳雲甫剛剛奪取全國政權,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廢除舊爵,頒行新爵制,孔家衍聖公的爵位當然也沒跑掉。
不過老孔家沒鬧事,所以沒必要特别去說。
現在的孔讷不再是衍聖公、天下聖人,倒像是個大地主。
陳雲甫廢了他的爵,停了國家的科舉制,他這個桃李滿天下的孔家家主,似乎一夜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光環和神格。
“太師。”
“孔令公。”
陳雲甫還是給孔讷很多面子的,他笑呵呵的沖孔讷揮手打了個招呼:“孔令公從曲阜大老遠來濟南,真是辛苦了。”
“能來接太師儀辂,是老夫三生有幸。”孔讷倒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谄媚和恭維,向陳雲甫大表衷腸道:“此間,孔、孟、曾、顔四家共表老夫來濟南接駕,可見山東士子對太師您的一片赤誠之心,大家夥伏望太師金體康泰、千秋無期。”
千秋無期,不是應該盼着老陳早點死才對嗎。
陳雲甫皮笑肉不笑,說了兩句不敢當就要往衙門裏走,又被孔讷拿話攔了下來。
“太師,今日老夫來,給太師準備了一份薄禮。”
“令公太客氣了。”
陳雲甫本來是不打算接的,可孔讷已經拿了出來。
一道本。
礙于現場那麽多人,陳雲甫也算是給孔讷留一份面子便接過看了一眼。
本以爲是一份禮單,卻沒想到是一串串詳實的數字。
包括丁口、田畝、賦稅,還有士子儒生的數量。
當下不由的狐疑看向孔讷。
“令公,這是什麽?”
後者便笑,近一步爲陳雲甫介紹道:“太師,這是我們孔孟曾顔四家所有的田産,以及這些年依附在我們四家耕活的百姓戶冊。
至于這些士子儒生,除去我們四家本家的孩子外,基本都是我們四家這幾百年來在山東開辦學堂教出來的徒子徒孫。
上到大儒付侗下到十幾歲的娃娃,足足有三萬九千多人,今日老夫代表四家,全部獻給太師您。”
田畝隐戶讀書人,這三樣毫無疑問是孔孟曾顔四家賴以成爲千年世家的根本所在,而現在孔讷說,全部獻出來?
陳雲甫眯起了眼睛。
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孔讷這種人更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能那麽好心?
“老夫聽說,太師要改革教育了,教育部.”
陳雲甫瞬間就明白了孔讷的意圖。
孔家,還是想要把手伸進教育領域,就和當年蒙元當朝的時候一樣,做國家的國子監祭酒。
“晚宴之後,本輔再和令公聊。”
陳雲甫随手将這道本遞給一直跟着自己,負責給自己寫史傳的楊榮,不再管孔讷,大步進了衙門。
他得想想。
怎麽實現人盡其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