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上,陳雲甫陷入了回憶當中。
他的思緒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十幾年前。
一張張面龐如走馬燈般從他的眼前劃過,最終定格在一片哀鴻聲中的曹國公府。
“那一年,岐陽王病薨,我随老大哥前去吊唁,在那裏我見到了李景隆,見到了還是永昌侯的藍玉。”
“藍玉的郁郁不得志讓我找到了第一個幫手。”
那一年的藍玉并不起眼,起碼在徐達、傅友德等人都還活着的時候,藍玉,隻是大明軍方中一個稍微有點才華的中層将領而已。
沒人會想到藍玉可以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
哪怕是朱元璋,也隻是認爲藍玉具備成爲名将的潛質,至于封狼居胥,朱元璋都沒想過。
這就是穿越者先知先覺的優勢所在了。
“而淮安侯華中和李家的矛盾、太祖爺和老大哥、和李家的恩怨,也讓我知道,這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陳雲甫一直堅信,曆史,從來不是一段蒼白的文字。
就好比郭桓案,翻開史書去看,那就是一段文字,可陳雲甫親身辦過郭桓案,這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人,是人,就有人性。
後人很難不去懷疑,爲什麽李景隆帶着七八十萬精銳軍隊卻打不過朱棣?
再聯想到靖難之後,李景隆被朱棣封爲太子太師,那麽曆史的脈絡就鮮活起來。
李景隆,很可能在暗中與朱棣達成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結。
朱棣跟了一句:“你是那個時候和李景隆達成的密謀?”
“怎麽可能。”陳雲甫失笑搖頭:“那個時候,我還隻是老大哥身邊的秘書,哪裏有資格和嗣爵曹國公的李景隆搭上話,你靖難之後,我才和李景隆聯系上的。”
“孤多年和李景隆有聯系,不敵你短短數日光景?”朱棣的感情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陳雲甫不屑一笑:“我可以在金陵不動聲色的除掉一個侯爵,你有這個本事嗎?”
淮安侯華中,本身就是陳雲甫扔給李景隆的見面禮。
既是禮物,也可以理解爲威吓。
“我和錦衣衛第一任指揮使毛骧的關系很好,不管是北鎮撫司還是城外的诏獄,我去過很多次,和錦衣衛大大小小的将領關系都不錯。
穆世群是錦衣衛出身,後來錦衣衛汰撤之後,也是我一手給安排進的京營,從此有了錦繡的前程。
招攬那些返鄉爲民的原錦衣衛入麾下,要比你們容易的多。”
“李景隆想要的,無非就是他們李家的富貴延綿,這一點我能給,你給不了,甭管你朱棣如何說的天花亂墜,李景隆也隻會信我而不會信你。”
“因爲你姓朱,你可以做皇帝,皇帝說的話,不值得信。”
“我不一樣,我不會做皇帝,我會分權,平衡所有願意跟我一起舉事的人。”
朱棣眯起眼睛:“那藍玉呢,藍玉爲什麽會死心塌地跟着你。”
“因爲我救過他很多次命。”陳雲甫說道。
朱棣直接揮手打斷,不屑道:“救命之恩在權力面前不值一提,就算藍玉是有恩必報的漢子,也不耽誤他牟求更大權力,你舉事成功又做不成皇帝,你能給他什麽?
還是說,你和孤許諾的一樣,廢掉朱允炆,扶持朱允熥當皇帝?
孤提醒你,如果朱允熥當了皇帝,你的下場恐怕也不見得能好多少,藍玉未必會願意和你平分權力,更何況,朱允熥不可能放着娘家至親不去信,而去信任你吧。”
“誰說朱允熥做皇帝了?”陳雲甫展顔一笑:“新皇帝,會是朱允熞。”
朱棣直接臉色一變,不可思議的說道:“不可能!朱允熞仍舊是呂氏所出,讓朱允熞做皇帝,藍玉和常茂等人會願意?”
“你不要總一驚一乍的行嗎?”
陳雲甫皺了下眉頭,略帶嘲諷的說道:“虧你還是個親王,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師兄,你來告訴燕王吧。”
朱棣看向姚廣孝,希望後者能向着他說話,卻見姚廣孝歎了口氣。
“王爺,誰做皇帝您覺得真的重要嗎?”
“不重要嗎?”
“藍玉和常茂之所以一心扶持朱允熥做皇帝,爲的是什麽?”陳雲甫這時候接過了話,給朱棣分析道:“因爲他們覺得,讓自家的孩子登上帝位,他們可以在新朝瓜分走最大的一塊權力蛋糕。
知道什麽叫蛋糕嗎,就是一種很甜很可口的糕點。
所以,利益,才是藍玉、常茂等人最在乎的東西,而不是誰做皇帝。
是因爲朱允熥做了皇帝,他們可以吃到蛋糕他們才支持朱允熥,如果我比朱允熥給的更多,他們便是願意支持我做皇帝也沒什麽值得意外的地方。”
朱棣更加不信了:“皇帝,代表着主宰天地的君權力,連皇帝都給不了的東西,你憑什麽能給?”
“笑話。”陳雲甫哈哈一笑:“皇帝隻是因爲權力才顯的至高無上,而不是因爲這個頭銜,漢獻帝可曾主宰過江山?
他也是皇帝,但他的權力還不如一個城門官。
扶持朱允熥做皇帝,我們把權力全部交出去,那麽朱允熥才是至高無上的帝王,才有資格賜予很多恩典,但相應的,若是朱允熥做了至高無上的帝王,他哪裏還會在乎藍玉等人,誰敢保證他就不會狡兔死走狗烹呢。
你覺得藍玉,敢去賭朱允熥是個仁義的帝王嗎。”
“比起朱允熥來,藍玉顯然更信我。”
朱棣更加的好奇:“那你許給藍玉的什麽,能讓他如此死心塌地。”
“我許他藍家萬世爲王。”
陳雲甫站起身,将背後懸挂的一卷懸挂着的地圖系帶解開。
這是那副,巨大的亞洲地圖。
“我已經給藍玉選好了屬于他和他的家族萬世永昌的基業,那就是蒙州。”
“蒙州?”
這個新鮮的地名讓朱棣明顯一怔。
“是的,蒙州,我劃了新的九州,蒙州就是九州之一,包括如今的漠南、漠北以及瓦剌和鞑靼部所有,整個大草原都屬于蒙州,北抵北海之北,南至長城,東至哈剌溫山,西至鄂畢河都屬于蒙州,藍玉,會是蒙王,一個漢人做的蒙古王。”
新的,九州!
朱棣不可思議瞪大雙眼,望着那副巨大的地圖,難以置信。
“這隻是一紙空口白話,藍玉會信?”
“雖然現在還沒有蒙州,但将來一定會有,因爲我說有,就必須有!”
陳雲甫看向朱棣:“這些年,我說要做到的事都做到了,所以藍玉信我、馮勝信我、李景隆也信我,而你不一樣,和我比起來,你不值得人相信。”
“能和孤介紹一下所謂的新九州嗎。”
“當然可以。”
陳雲甫拿起桌上一根玉制的短棍,點在了金陵的位置,随後畫了一個大圈。
“如今我大明的疆域,除去雲南、遼東、漠南這三個地方,其他的疆域不變,這叫中州。”
“遼東和朝鮮是遼州。”
“苦葉島、南千葉群島、日本是瀛洲。”
“雲南連着交趾、暹羅等南方一衆藩屬國是越州。”
“瓊州(海南)、琉球(台灣)、呂宋(菲律賓)等一衆遠洋在外的海島連在一起爲新瓊州。”
“烏斯藏、卡契(克什米爾)、過開伯爾進入帕尼帕特之後就是以前的南天竺,曾經的圖格魯克王國(北印度),這一大片土地和平原,叫做藏州。”
“亦力把裏往西到撒馬爾罕、花剌子模,一直往西到天方(阿拉伯),這裏,叫做靈州。”
朱棣嘴裏念叨起來:“中州、遼州、瀛洲、越州、瓊州、藏州、靈州、蒙州,這也才八個州,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啊,叫金州,不在這幅地圖上。”
陳雲甫收起地圖一笑:“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也是一個遍地黃金的地方,希望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吧。”
“我把蒙州封給藍玉、把越州封給馮勝,把遼州封給常茂,剩下的幾個,我慢慢處理慢慢封吧。”
朱棣聽明白了,所謂的新九州,就是陳雲甫攥在手裏面讓其他人死心塌地跟随他,美味絕倫的所謂蛋糕。
“中州是留給你們老朱家的,中州,永遠都叫大明。”
“那你把九州都封出去,你呢?”朱棣有些詫異:“總不能你什麽都不要吧。”
面對這個問題,陳雲甫失笑,懶得回答。
這,還需要回答嗎?
“上酒吧。”
陳雲甫拍拍手掌,幾名錦衣衛端着酒菜走了進來。
“先吃飯,吃完飯咱們繼續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