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第一時間,陳雲甫便趕往皇宮面見朱标,楊士奇負責回通政使司進行報備。
對于陳雲甫這麽快就趕回來,朱标還有些詫異。
“這麽快?”
“需要很長時間嗎?”
在老大哥這裏,陳雲甫随意慣了,都不需要朱标主動賜座,自己尋了把椅子就坐了下來,吉祥早已見怪不怪,直接頭一低權當沒看見。
“臣去了河南之後,當天就視察了流民的安頓情況,随後便同河南的官員開了一次座談會,以《西山訓政》爲模本,談了談爲官理政的一些個人見解,順帶對勤政和懶政做了一些批示。”
說完,陳雲甫就将楊士奇整理出來的此番河南之行詳細内容具疏呈上。
朱标沒有急着看,而是關切道:“旅途勞頓,少師還是先回府休息一日吧,什麽事咱們君臣明日再說也不遲。”
“在路上已經歇過了,臣不累。”
“天下的官員如是能有少師一半的勤政,該有多好。”
朱标先是感慨一番,随後伸手拿起此疏,很是認真的看了一番後贊道:“知行合一,去弊政重實幹,少師對爲官理政的見解很是深刻啊。”
陳雲甫謙虛一笑:“臣不過是在先人的基礎上,自大的添了一點個人拙見而已, 不敢貪功。”
頓了頓, 陳雲甫又小心言道:“臣此番河南之行,淺談了一番理政的思路,深以爲地方之弊政,在于官員懶散, 而官員懶散在于風氣不好。
如今士林養成的意識形态過于畸形, 其以勤政視事爲鄙,以詩歌遊宴爲雅, 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儒林士子, 多好附庸風雅、吟詩作賦,說句不太中聽的話, 這群人在青樓的時間恐怕要比在官衙的時間更長。”
“這, 不可能吧。”老大哥雖然和陳雲甫的感情沒得說,但這種事還是難免不信。
“朕觀滿堂文武,皆謙忠之人, 怎可能如此不堪憊懶。”
陳雲甫便拱手道:“陛下不信,臣亦不信,既如此,何不如咱們君臣二人,去看一下?”
“去哪看?”
“秦淮河,青樓花船。”
“咳咳, 咳咳咳咳!”吉祥猛然咳嗽起來, 把朱标都給吓了一跳,一扭頭說道:“你那麽大反應幹什麽, 去青樓和你個太監有什麽關系。”
“青樓是和奴婢沒關系,但、但皇爺您也不行啊。”
吉祥苦着臉說道:“您是九五之尊,少師還是我大明的成國公、上柱國, 您說您這,一個皇帝、一個百官之首去逛青樓, 這要是讓人知道了, 那天下還不炸了鍋。”
禦階旁, 負責起居注的小太監還擱那拿筆寫呢。
“庚辛未初二刻, 少師回京,上禦謹身殿召之, 垂問豫政,少師呈答弊政之因,上疑,少師請駕臨幸秦淮一視.”
“撕了重寫。”
起居注是個官名, 寫出來的東西也叫起居注, 擔任者都是内侍太監, 此刻聞言擡頭,發現竟然是朱标親自站在自己面前, 吓得二話不說撕拉一聲就把這張紙撕個粉碎。
随後改成了‘上大怒不許,嚴斥少師, 少師痛悔謝恩’。
“這還差不多。”
朱标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謂吉祥言道:“給朕更衣,咱們偷摸的出去一趟,陪少師到秦淮河看看, 是不是真如少師所說,咱們大明朝的達官顯貴、儒林士子素好青樓雅事。”
吉祥都快急哭了, 一個勁的看向陳雲甫, 哀求道:“少師, 您還是勸勸皇爺吧, 那裏能有什麽雅事, 靡靡之音、污穢之事,這、這不是亵渎聖人嗎。”
我隻是讓老大哥去看,又沒讓老大哥親自上馬。
心裏這麽想着,面上陳雲甫肯定不能這麽說,便向吉祥保證道:“放心,本輔隻是陪着陛下去聽聽曲而已。”
陳雲甫不給吉祥面子,完後朱标也動了真格,吉祥徹底沒了辦法,隻能苦着臉捏着鼻子去準備,又被陳雲甫喊了一嗓子。
“不許清場,清場可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得, 徹底玩完。
吉祥現在還能怎麽辦, 隻能在心裏一個勁的祈禱,可千萬别讓朱标在秦淮河真見到成群結隊的朝中顯貴,這樣的話,那真就贻笑大方了。
那些官員丢官棄職的不重要, 怕就怕大家夥認出朱标, 這下傳出去,皇室的臉面可就不好看了。
皇帝帶着首輔逛青樓。
一番收拾,君臣二人都換了一身并不張揚的裝束,在一隊同樣換裝的大漢将軍護衛下,偷摸就遛出了皇宮。
“少師,陛下但凡要傷了一根毫毛,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吉祥這功夫還不忘恐吓陳雲甫呢,盼着後者能改變主意把朱标勸回宮裏去。
“吃不了兜着走的絕不是本輔,吉公公就看好吧。”
陳雲甫才低聲回了一句,耳邊就響起老大哥的呼喊,趕忙湊上去。
金陵城大街上的一切對朱标來說都是新鮮的。
曾經的朱标也沒少體驗過民間百态,但自打大明開國立朝,他以太子身份處理朝政開始,逐漸的也開始鎖在深宮中,少說也有個七八年沒真正的逛過街了,時過境遷,說新鮮一點也不爲過。
他是看啥都想買。
“皇爺,您帶錢了嗎。”
陳雲甫攔住朱标,小聲問了一句。
後者很是詫異的扭頭:“你覺得朕、咱會帶錢嗎?”
陳雲甫手一攤:“那完了,臣、在下也沒帶,回家吧。”
“嘿,我說你小子能不能别總這個德性。”朱标氣樂了:“你一年連俸祿帶爵祿七千多石,都快趕上親王了,還那麽扣,你說說你,跟着咱吃多少年白食、蹭多少頓飯了,咱難得出來一次,你就請一回不行嗎。”
“不行。”陳雲甫毫不客氣的搖頭:“在下的錢都是有數的,家裏那口子看的緊,要是知道在下跑去逛青樓,非跟在下急眼不可,所以,這錢,沒有。”
朱标氣的以手連點了陳雲甫好幾下,最後還是不得不捏鼻子認下。
“吉祥,去府庫取一錠寶鈔來,算了,取兩錠,老子今天請咱們的陳大官人好好逛逛。”
陳雲甫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挑起大拇哥。
“皇爺大氣。”
“你就把錢鑲腎上吧。”
“在下腎虛,全靠錢補。”
朱标冷哼一聲,甩袖就走,陳雲甫腆着臉跟上。
逛青樓的花銷多大,那是十兩二十兩銀子都擺平的事嗎。
跟上不說,陳雲甫還在那念叨呢。
“皇爺,兩錠寶鈔不一定夠吧,萬一趕上選個花魁啥的,到時候拿不出錢豈不是讓人笑話,要不咱們讓吉祥取個千八百兩來。”
“你給我滾,老子自己去逛。”
陳雲甫立馬一臉嚴肅的說道:“那不行,在下要保護好您。”
老大哥對陳雲甫已經徹底放棄了。
這厮,臉皮太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