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雲甫前腳離開诏獄不到一個時辰,朱标的太子儀仗便穩穩的停在诏獄外。
穆世群也沒想到朱标會親來,慌手慌腳上前單膝跪地。
“卑職穆世群”
“帶孤去朱樉那。”
這是出什麽大事了?
穆世群腦子有些亂,不過他不敢去猜更不敢耽擱,連忙爬起來頭前帶路,引着朱标來到朱樉的牢房。
推門進入,朱标直接言道。
“沒孤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
“諾。”
門一關,朱标便對着已經睡過去的朱樉冷喝一聲。
“朱樉!”
“嗯,啊?”
朱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就啪啪挨了兩記結結實實的耳光。
咋都打我啊。
龇牙咧嘴的朱樉總算是回了三分神智,而後就看到了滿臉怒不可遏的朱标。
腦子裏頓時想起陳雲甫的話來。
張嘴就哭。
“大哥、大哥!嗚嗚嗚嗚!大哥,我錯了,我錯了,大哥,你救救弟弟,救救弟弟啊。”
朱标本來是一肚子的怒火前來,這怒意既有對朱樉的也有對朱元璋的,可此刻朱樉張嘴就哭反而把朱标給整不會了。
“大哥,看在母後的面上,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啊,嗚嗚嗚嗚~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朱标本就不是鐵石心腸之人,論狠絕,他比起朱元璋差了兩個朱棣,此刻見朱樉這版作态,頓時心生不忍,有心想說兩句寬宥的話,但一想到朱元璋之前和自己說的打算,便繼續森寒着臉。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
“說!你帶刀直闖奉天殿的原因,是不是打算弑君弑父!”
朱樉張了張嘴,假哭頓時變成了真哭。
“大哥!我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想法,我隻是一時氣急攻心,眼裏隻有那可惡的藍玉和陳雲甫兩人而已,是真的想不起來父皇還在奉天殿啊,大哥,誰都能不信我,你不能不信我啊,我可從來都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這麽多年了,我是最旗幟鮮明支持你當太子的。”
這裏朱标之所以一口咬死朱樉有弑君弑父的念頭,除了是吓唬朱樉之外,也是朱元璋的授意。
陳雲甫不是想借朱元璋的手去殺朱樉嗎,那好,那就讓朱标把這案子辦成鐵案,殺朱樉!
當然不會是真殺,不過樣子要擺出來,讓所有人都認定朱樉已是必死,以此來觀察陳雲甫的反應。
你朱标不是說陳雲甫純良仁義嗎,朱樉和陳雲甫之間素無恩怨,平白無故的陳雲甫爲什麽要殺朱樉。
是有什麽利益沖突還是其他的龃龉現在老朱父子倆不清楚,可有一點是明确的。
我們朱家父子倆對你陳雲甫都不錯吧,你忍心爲了你自己的利益害我們父殺子、兄殺弟嗎?
從始至終,朱元璋和朱标都沒有去想過陳雲甫是因爲朱樉的惡毒而存了殺心。
是,朱樉是作惡多端,但那礙你陳雲甫什麽關系?
路見不平一聲吼就要去殺一個親王、一個宗人府的宗正令,這不扯淡呢嗎。
真要是這麽一個原因的話,那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天界寺就是個玩笑,拜佛還得找你陳雲甫這尊真活佛啊。
故而,朱元璋在朱标這裏強調的就是,陳雲甫并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純良仁義,他同樣是一個狹隘自私之輩,隻是隐藏的很好而已。
眼下爲了利益,都要殺你的親弟弟了,将來也會爲了利益去幹更多的壞事,甚至,謀朝篡位!
可朱标想破頭都想不明白,朱樉遠在西安,到底能和陳雲甫有什麽利益上的沖突?
朱元璋說朱橚可能知道點什麽,但朱标從靜心堂出來後就去找了朱橚試探,後者卻是什麽也不知道,看樣子也不似作僞。
難道是因爲河南那起案子?
想想,朱标自己也是否認掉。
河南的案子跟朱樉能有什麽關系。
更何況,現在栾可法、謝亨衢兩人早已伏法,就算朱标往這兩人身上想也注定是無用。
想不透使得朱标頭疼欲裂。
打心裏,朱标壓根不信朱元璋的話,這大概是一種倔強。
朱标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承認自己會看走眼。
“老二,你和我說,你是不是手伸的太長了?”
朱樉歪着腦袋,一頭的霧水,不明白朱标話裏的意思,不懂歸不懂,反正他現在就記着陳雲甫給他支的招,哇哇痛哭。
“大哥,我什麽都沒做、我什麽都沒做啊,弟在西安一直兢兢業業守備邊疆,三年前戰蒙古,弟身中三箭而不退,這事數萬将士都可以爲弟弟作證。
我隻想做父皇的兒子盡孝膝前,做你的弟弟恭敬順從,可沒有任何的私心,今日一時莽撞愚蠢犯下這般滔天大禍,求大哥救我。”
“這一點我信你,你若是有腦子的話是不可能犯下這麽大錯誤的。”
朱标被朱樉哭的心傷,趕忙安撫道:“行了行了,别哭了。”
“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會救我的對嗎,你會救我的對嗎?”
朱标歎了口氣,落寞的扭頭離開。
先靜靜腦子再辦案吧。
牢房外穆世群一直守着,眼見朱标出來,馬上上前見禮,同時毫不猶豫的就将陳雲甫之前來過的事彙報出來。
朱樉的案子由朱标親辦,那自然,這期間朱樉見過哪些人穆世群敢瞞嗎?
給他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你說什麽?陳雲甫來過?”
朱标先是一驚,頓時愠怒。
這陳雲甫自己還真是看錯了他。
他來幹什麽?落井下石的嗎?
這簡直是在往他朱标和朱元璋的傷口上撒鹽!
當下又重新進入牢房,氣呼呼的沖朱樉言道。
“說,今天陳雲甫來找你幹什麽的。”
“啊?”朱樉還在裝傻:“陳雲甫沒來啊。”
“你還替他隐”朱标剛想喝罵,突然咂摸着不對勁來:“你倆不是有仇嗎?你替他遮瞞什麽?”
“大哥,我們倆啥時候有仇了。”
朱樉現在就記着陳雲甫給他支的招了,尤其是剛才看到朱标的神情便知道這一招确實好用。
自家大哥的脾氣朱樉當然也清楚,心軟是真的心軟,自己再添一把火說不準還真能哭破朱标的心理防線。
朱樉現在覺得自己思路特别清晰,可他對面的朱标卻是越來越糊塗。
陳雲甫和朱樉沒仇?
那陳雲甫爲什麽害朱樉。
難不成是朱元璋嘀咕錯了,人家陳雲甫壓根就沒存這份心思,隻是下意識說了一句。
畢竟案發的地方确實要離奉天殿更近。
情急之下随口一句也能解釋的過去。
“你說你們倆沒仇,那今日在奉天殿外,你爲什麽要提刀去砍陳雲甫?”
“我過去之後,文武百官都沖我面禮,隻有這陳雲甫不理我,加上又被那狗日的藍玉打了,氣紅眼之後哪還有什麽理智,便想着把陳雲甫也給殺掉。”
“你就因爲雲甫不給你問安就要殺他?”朱标氣的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麽東西啊,你、你簡直不吃糧食、不當人子!”
“是是是,大哥你罵的對,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朱樉一味的認錯,态度十分誠懇,而恰是這份誠懇招來了朱标的懷疑。
“老二,你什麽時候那麽老實了?”
想想自己打從進來,無論怎麽說朱樉,後者都隻是一味的哭泣認錯,如此謙卑還是自己印象中那個狗看了都搖頭的朱樉?
“陳雲甫給你說什麽了?”
見朱樉還要裝傻,朱标頓時怒喝一聲:“說,不然我現在就斬了你!”
生怕朱樉不信,朱标甚至将随自己一道而來的大漢将軍叫了進來,一把鋼刀直接架在了朱樉的脖子上。
“你無君無父,持刀沖擊金殿,我若殺你根本無須宗人府置喙。”
朱标佯裝殺機,森然盯住朱樉:“說!”
後者看朱标不似作僞,吓得腿都快軟了,哪裏還會藏着掖着,便直接把陳雲甫教給自己的話全說了出來,最後還添上一句。
“大哥,你以後最好離這家夥遠點,這家夥就是個超級馬屁精。”
再看朱标,聽後連退兩步,先是低笑而後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雲甫的,父皇,你錯了、你錯了!”
老大這是魔怔了?
朱樉困惑的直眨眼。
“雲甫純良、雲甫純良。”
朱樉不由分說就要拿刀砍陳雲甫,陳雲甫還能來诏獄教朱樉脫困保命之術,而不是挾私憤而行報複,這還不足以說明陳雲甫的一顆純良之心嗎。
就如同朱樉複述的那番,陳雲甫直言不諱的說他極其厭惡朱樉,隻是因爲不忍心看到朱元璋父殺子、朱标兄殺弟的悲劇上演,這才違心來救,爲的,是報朱元璋父子倆對他陳雲甫的恩德!
這樣的臣子不叫忠臣,還有哪個臣子敢說自己是忠臣?
天賜的肱骨臂膀啊!
朱标越想越開心,遽爾又慚愧起來。
“雲甫,咱險些錯怪了你啊。”
越想,朱标心裏越不是滋味,便命令撤下刀劍,帶人離開,留下朱樉一頭霧水的呆在诏獄。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去皇宮!”
去皇宮,朱标現在迫不及待的要去皇宮見朱元璋,他要揚眉吐氣、昂首挺胸的告訴老爹,自己沒有看錯人,看錯人的是朱元璋!
人家陳雲甫壓根就沒有你猜疑的那般不堪,這可是天賜的賢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