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使司衙門坐落在西長安街上,占地極大,遠比陳雲甫之前工作過的都察院要大的多。
這也能夠理解。
都察院才多少官吏,滿打滿算二百多人,而這通政使司卻有上千名皂吏文書。
“大學士,這還隻是咱們通政使司六成的數。”
左通政丁績帶着通政使司上上下下十幾名官員陪同陳雲甫熟悉着通政使司衙門,落後個半步邊走邊介紹道:“咱們通政使司下轄經曆司、清吏司、司封局、照磨所四個衙門。
經曆司負責收發文書和用印。
清吏司屬轄十二局,負責十二省的立項督管。
司封局負責六部、五寺、都察院的出納。
照磨所則是将已經完成立項的文書進行封存看管。”
陳雲甫邊走邊點頭,心中對這通政使司的相關職權有了簡單的了解。
“丁通政。”
“下官在。”
陳雲甫站住腳步,在這通政使司轉了一圈後,他又回到了正大門外。
“我呢日後要常留宮中,所以通政司的日常工作還是要你來負責,有重大事項的話,就差人入向我說便可。”
丁績連連點頭,然後喚來一年輕官員。
“大學士,這位是經曆司經曆胡嗣宗,日後有事的話,就讓他入宮向您彙報。”
這個叫做胡嗣宗的年輕人歲數很是稚嫩,大概也就二十歲許,書卷氣極濃,站在比自己還小幾歲的陳雲甫面前也是拘謹的厲害。
當下一揖到底。
“下官胡嗣宗參見大學士,問大學士安好。”
“不錯。”陳雲甫看向丁績颔首:“如此年輕就可做通政使司的經曆,确實是一表人才。”
這話說的,好生違和!
丁績心頭苦笑,你還誇人家年輕,你自己才多大點,說話這般老氣橫秋。
不過面上自然是恭維的緊。
“大學士說的對。”
那胡嗣宗也是行禮感謝。
“好,你們留步吧,我先回宮了。”
陳雲甫不再多待,邁步登上韋三的馬車。
烏泱泱一大群通政使司官吏齊齊下腰。
“恭送大學士。”
你别說,這時候真讓陳雲甫找到了三分閣老的感覺。
要不是陳雲甫兩世爲人,你放哪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來能扛得住?
陳雲甫好像隐約捕捉到了一絲朱元璋的套路。
來到皇宮,陳雲甫本來是打算先去乾清宮問安的,不過人在乾清門外就被攔了下來,攔他的是一個日日跟在禦前的小太監。
“大學士。”小太監擋在陳雲甫的面前說道:“皇爺說,今日的奏疏都放在文淵閣裏了,您直接去文淵閣坐班便好,等所有的奏疏抄記完就交給奴婢,奴婢自然會轉交皇爺。”
“陛下的金體如何了?”
“回大學士的話,皇爺好着呢。”
“那就好。”陳雲甫點點頭,随意拱手一禮:“有勞公公傳話,就說臣請陛下聖躬金安。”
“奴婢記着了,一定同皇爺說。”
陳雲甫遂不再多言,轉身去了文淵閣,那小太監又在原地待了一陣後方才回轉乾清宮。
乾清宮裏,朱元璋埋頭看書,寶祥站在身後百無聊賴。
小太監跪在地上叩首:“皇爺,大學士請安後就被奴婢擋回去了。”
“嗯。”朱元璋揮退小太監,說道:“那小子這兩天都幹什麽了。”
寶祥知道這是在問自己,便弓下腰回答道:“昨日傍晚,小大師買了些酒肉去了邵質府上拜會,期間,吏部右侍郎田士恭也去到了邵質府上,不過很快就離開,并未留下吃飯。
然後今天一早,小大師就去到通政使司轉了一圈。”
“人倒是老實。”朱元璋呵笑一聲:“也是,這才是第一天,再給他點時間,估計就該浮起來了。”
少居高位,大權在握,朱元璋就不信陳雲甫真就能定力十足。
真正的誘惑可還沒開始呢。
陳雲甫在文淵閣忙活了一個下午,等到所有事都辦完後才離開,不過沒有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太子府見朱标。
後者對于陳雲甫的到來明顯有些意外。
“孤還以爲你此去侍候父皇,沒時間來孤這了呢。”
“哪能忘記老領導不是。”陳雲甫空着雙手來,光憑一張嘴,也實在是臉皮厚。
朱标已經對陳雲甫的厚臉皮見怪不怪,他和陳雲甫相處了那麽長時間,所謂的老領導一詞什麽意思心中也是明白。
“怎麽樣,今天第一天上值感覺如何?”
朱标笑眯眯的看向陳雲甫問道:“文淵閣大學士兼領通政使司,說實話,孤若不是還有個六部五寺的差事做着,連孤都要敬你三分薄面了。”
後者當然知道朱标這是在拿自己開涮,不過卻是嚴肅較真的回應了一句。
“是啊,連殿下您都要給下官三分薄面,那在這金陵城内,下官如今已經可以無法無天了。”
朱标微微錯楞,沒想到一向謙虛謹慎的陳雲甫會說出這麽‘輕狂無度’的話來,可很快朱标便明白了陳雲甫的意思,沉吟道。
“你是在擔心捧殺。”
“昨晚上吏部右侍郎田士恭來找下官呢。”陳雲甫一點都不打算在朱标面前藏掖,坦誠道:“咱們這位田侍郎出手很大方,一張口就問下官對浙江、江西三省的吏務有沒有想法。”
朱标的臉色頓時一僵。
這算什麽,權力的私相授受嗎。
“下官年紀輕輕,要說有什麽能力,那也是陛下和殿下擡舉錯愛,何德何能少居高位。”
陳雲甫一揖到底,言道:“通政使司這個位置下官坐的是如坐針氈,一覺醒來就有如履薄冰之感,所以殿下就不要再笑話下官了。”
“聽你這麽一說,孤現在也覺得這事有些意思了。”朱标吹一口熱騰騰的茶碗,點頭道:“你懷疑,父皇是想要試你?”
“下官不是權臣,下官也從未想過要做權臣。”陳雲甫滿臉嚴肅,撩袍下拜頓首道。
“下官隻求能有機會報答陛下和殿下的知遇之恩、賞識之恩、提拔之恩,願竭盡心力爲陛下和殿下效命,爲我大明朝盡忠職守。”
“可官場之上雲波詭谲,下官少不更事的歲數入得仕途,難免會有疏忽大意的地方,所以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朱标颔首道:“你我之間有什麽都可直說無妨。”
“下官請,日日自文淵閣下值後可以到殿下您這請示彙報,順便,也請殿下在太子府給下官留一間栖身之所。”
朱标瞠目,許久後撫掌大笑。
“父皇誇你才思敏捷、聰明絕頂,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你小子的心眼也太多了些,就不怕壓的自己不長個啊。”
“好,孤同意了,日後有什麽事,就讓父皇沖孤來吧。”
朱标走到陳雲甫面前,伸出自己的手。
“行了起來吧,孤拉你一手。”
陳雲甫差點淚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