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山林裏,空曠寥蕭,萬籁俱寂。
微涼的清風,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意,緩緩在林中彌漫。
嫪毐站在木屋旁,白衣如雪,靜靜地望着與黑白玄翦對視着。
“你是?掩日?”
嫪毐淡淡一笑,回頭仰望了一眼蒼穹,以往他出現的時候,夜晚的天空總是血紅色的。
“準确的來說,是曾經的掩日。現在的我,隻是嫪毐。”
羅網的殺手,向來沒有自己的名字,都是以手中劍爲名。
當初呂不韋想要以他新得的劍,爲他賜名天琊。
不過最後被他婉言拒絕了。
一旦接受賜名,則意味着,天琊劍從此歸屬羅網。
而他,将永遠隻是個殺手。
“老朋友,數月不見,你的情況看起來,有點不妙。”
嫪毐的聲音,低沉了許多,似寒暄的話語,卻帶着幾分清冷。
黑白玄翦冷笑一聲,臉上那道傷疤也随之扭曲,看起來似乎更可怖了些。
“老朋友?”
黑白玄翦緩緩走出木屋,于嫪毐的身邊站定,精瘦的身體即便看起來有些虛弱,連腰都直不起來。
他就這麽虛弱的站在那裏,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冷了幾分。
像黑白玄翦這樣的絕世殺手,所殺之人,皆是江湖或朝堂的大人物,殺氣之重,隻要往那裏一站,一般的飛蟲蛇蟻都不敢靠近。
夜風吹動着他的有些淩亂的長發,略顯破舊的衣衫,有幾縷飄帶随之飛揚。
玄翦,還是那個不修邊幅的玄翦。
嫪毐本能的嗅到了一股子酸臭味,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
以前的掩日,可從不在意這些。
他自從穿越以來,一直混迹在脂粉堆裏,溫柔鄉中,與各種絕色美人卿卿我我,呼吸到的,都是美人清新迷人的體香。
鼻子都養叼了,乍然與玄翦站在一起,味道頗覺刺鼻。
但他從未小瞧過玄翦,更沒對他有過歧視。
當初看動漫時,對黑白玄翦還有些敬佩和可憐。
鐵血柔情,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雖然是反派.....
“似你我這樣的人,還會有朋友?”
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嫪毐聞言,卻是唇角微揚,明眸依舊望着蒼穹的明月,淡淡笑道:“如何不會有?”
“生在如此亂世,誰也不可能永遠獨善其身。”
“想要好好活着,總要有那麽一兩個朋友互相幫襯着。”
玄翦聞言,呵呵冷笑一聲,聲音依舊低沉道:“你似乎變了。”
嫪毐沉聲道:“人都會變得。”
說完,還意有所指的淡淡道:“再強大的劍客,也有虛弱到需要女人救助的時候,再冷血無情的殺手,也有心動的時候。”
“不是嗎?”
黑白玄翦聞言,瞬間雙目一冷,冰冷的目光,如刀一般看着嫪毐,冷冷地道:“你來這裏,究竟想要做什麽?”
“還是說,又有什麽任務?”
嫪毐無視他仿佛要砍人的目光,沖之神秘一笑,随後緩緩在石階上坐下,淡淡道:“果然啊,感情,是一個殺手最大的弱點。”
“也是,在你重傷垂死之際,是她宛若天仙下凡,救了你,爲你療傷,雖然你們隻見過一面,但她卻在你的心裏,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黑白玄翦漠然無情的看着嫪毐,冷冷的道:“你在威脅我?”
“威脅?”
嫪毐呵呵輕笑了一聲,淡淡道:“威脅什麽?我又爲何要威脅你?”
說着,嫪毐忽然看向玄翦,微笑道:“她,的确是個很美的女人,溫柔,善良,癡情,坦白的說,這樣的女人,幾乎完美。”
“她救過我的命,你若敢傷害她,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
冰淩的聲音,随着驚天動地的殺氣彌漫而來,嫪毐卻絲毫不以爲意,反而笑問道:“傷害?這樣美的女人,我疼愛還來不及呢。”
玄翦聞言,緩緩直起了腰,蒼白的面容上,瞬間如罩冰霜。
嫪毐依舊坐在石階上,淡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對她心動了。”
“隻不過據我說知,郎有情,卻是妾無意。”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光明正大的告訴你,感情的事,向來是兩廂情願的。既然你我都喜歡她,那就隻能各憑本事了。”
“究竟誰能得到她的芳心,且看她自己如何選擇。”
玄翦聞言,握劍的手緊了緊,面無表情的看着嫪毐,片刻之後,方才終于放下。
“如果你以爲我是橫刀奪愛,那我也沒辦法。”
見玄翦的手松開了劍柄,嫪毐唇角微揚,淡淡的道。
玄翦忽然冷笑一聲,冷冷地道:“作爲一名劍客,你不該有這樣的貪念。”
嫪毐回之以冷笑:“這樣的貪念,你不也有了嗎?”
說着,他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沉聲道:“罷了,這些都是後事,首領下了命令,需要你協助我執行任務,你的傷,現在如何了?”
“什麽任務?”
嫪毐瞥了他一眼,沉聲道:“魏無忌。”
黑白玄翦聞言,臉上依舊不見絲毫情緒,好似并不意外一般,隻冷冷的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嫪毐微微搖頭道:“暫時不好去做,需要等待時機,屆時,我會通知你的。”
說完,嫪毐便不再停留,縱身一躍,人已經消失在了黑暗裏。
幽深漆黑的密林,仿佛一隻隻張牙舞爪的野獸,随着涼風習習,而輕輕舞動着。
玄翦望着嫪毐離去的方向,眼中多了一抹凝重,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這位曾經的掩日,比以前強了很多。
尤其是,他的腦海中,蓦然浮現了一張溫柔美麗的俏臉。
想到那一襲白裙的少女,他眼中的冰冷緩緩散了下去,微微低下頭,看了眼那被白布包裹的傷口。
當初,他重傷垂死,是少女叫來了兩個貼身的侍女,扶他來的這裏,還親自爲他上藥,然後讓侍女爲他包紮好。
那是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突然從天而降的白衣仙女.......
........
大梁東城,桂陵君府。
二裏外的一處普通民宅内,換上一身驚鲵戰服的趙曦兒默默坐在院内,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随着一陣沙沙的腳步聲響起,趙曦兒漠然睜開雙眼,随即仰頭望着天色,發現已然明月高懸。
月過中天,世人皆息,正是殺人之時。
黑色的緊身軟甲保護着她柔軟動人的嬌軀。
長發也已盤起,那布滿恐怖紋路的面具醜陋而兇惡,遮住了那偶爾有些呆萌的俏臉,卻依舊難以掩蓋那曼妙窈窕的誘人身材。
再次穿上戰服,趙曦兒渾身的氣質瞬間一變,周身都籠罩着一股冰冷的殺意。
手中的驚鲵劍也再次被她握在了手中,劍光微微閃動,直有破鞘而出之勢。
哪還有之前在嫪毐面前的呆萌與溫柔?
驚鲵玉手握緊手中的驚鲵劍,深呼了口氣後,便徑直飛身而起,幾個閃爍間,便已然消失在了夜色裏。
桂陵君府外圍;
趙曦兒看着不遠處守在大門口的四名魏國軍卒,再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并未發覺異樣,便率先縱身躍上高牆。
剛一站好,便見牆内好大一隻狗瞬間站了起來。
不待它叫,趙曦兒已然随手一甩,一道粉紅色的劍氣猶如電光般瞬間激射而出,那隻大黃狗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已然狗頭落地。
趙曦兒四下打量了一下,便直接向着正房與後院潛了過去,一路上雖有不少巡邏的府丁,也都被她輕松解決。
不一會兒便入了正院,隻是趙曦兒還待往前要走,忽然腳步一頓,豁然回頭望去。
幾乎同一時間,十數道強橫氣的息瞬間冒出。
隻眨眼功夫,便見十數道黑影分别自暗處湧了出來,個個身手矯捷,手持森然長劍,一股股淩厲的殺意彌漫開來,将她牢牢鎖定。
趙曦兒柳眉微蹙,漠然的看着這些人,似她這般高手,自然不會因爲意外亂了針腳。
眨眼間,便見這些黑衣人分散開來,将她遠遠圍住。
與此同時,桂陵君府大堂内,又有數十位手持火把與勁弓的人走了出來。
數十洶洶燃燒的火把,将整個府邸照的恍若白晝。
面對突如其來的埋伏,趙曦兒美眸幽深如淵,泛着森冷的寒光,審視着包圍在四周的黑衣人和一衆手持硬弓的壯漢。
這些黑衣人個個氣息渾厚,氣勢淩厲,手中長劍散發着森然的寒光,顯然皆爲先天高手。
而那些手持硬弓的壯漢,則幾乎都是身材高大、肌肉虬結的橫練高手。
最讓趙曦兒注意的,便是爲首之人,身材之高大,乃是她至今僅見,怕有二米五以上,若非其身子佝偻着,站直了隻怕更高。
宛若一隻野獸一般。
身體亦是極爲雄壯魁梧,上身光着,中間幫着一個護心鏡,手臂比尋常男子的腰還粗,身上布滿奇怪的白紋。
此刻手上握着兩把形若菜刀一般的大刀。
正是被譽爲“銅頭鐵臂、百戰無雙”的披甲門人典慶,也是梅三娘的師兄。
而其餘壯漢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正當趙曦兒在思考如何脫身的時候,讓人沒想到的是,一位身着華服的老者忽然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自後院走了出來,待看到驚鲵後,頓時冷笑一聲。
不屑道:“真讓那位信陵君猜着了,還真有瞎了眼的狗賊敢來刺殺本君。”
說着,還冷聲喝道:“大膽惡賊,竟敢在大梁行兇,還不束手就擒!”
看着忽然走出的老者,卻是不由冷眸微眯,随即身如鬼魅,向着老者沖了過去。
粉紅色的劍氣,随之而起。
其實今日傍晚,信陵君魏無忌經過手下薛公、毛公的勸說,将一部分人手布置于此。
原本爲了萬無一失,他還專程趕來,勸說桂陵君一家老小暫時離開府邸躲避,待緝拿真兇後再回來的。
奈何魏王父子與信陵君不睦,太子增的這位嶽丈,自然對這位信陵君也看不順眼。
因此并沒有聽從他的建議,不過爲了以防萬一,還是讓魏無忌的人手留下了。
讓人沒想到的是,一聽說果真有賊人的時候,這位桂陵君便按耐不住,想來搶攻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此時此刻,用來形容這位桂陵君再形象不過。
趙曦兒的舉動,自然引得一衆先天高手的警覺。
老者周圍保護他的府丁何曾見過如此詭異的手段,桂陵君吓得面色大變,叫了一聲,便躲在了護衛身後。
披甲門人見驚鲵動手,紛紛張弓搭箭,向着驚鲵射了過去,眨眼間,數十道尖銳的破空聲在黑夜中響起。
驚鲵周身瞬間散發出恐怖的殺氣,面對數十道箭矢飛射而來,絲毫不懼,驚鲵劍被在手中不斷揮舞,揮劍如幕,将箭矢不斷擋下。
但其想要擒下老者的想法,也不得不落空了。
這些披甲門人個個身強力壯,好像虎熊一般,所拉弓弩也都是硬弓,威力驚人,若是這般壓制下去,的确不好脫身。
驚鲵作爲天字一等殺手,自然手段極多,不僅身手敏捷,輕功絕世,劍術也是當世頂級的。
她内力深厚,劍法超絕,這些披甲門人也就少數人能做到刀槍不入,銅皮鐵骨,并非所有人都能将至剛硬功修煉金剛不壞的地步。
加上在來大梁的路上,嫪毐知道一定會對上披甲門,所以早就将對付橫練高手的方法告訴了驚鲵。
眨眼間,在驚鲵恐怖劍氣的攻擊下,便有數人受傷,有的一劍未傷,則會被驚鲵瞬間連補上數劍,更有一人直接被驚鲵以此方法枭去頭顱。
典慶見有兄弟慘死,立刻怪叫一聲,手持雙刀向着驚鲵沖殺了過去。
魏無忌派出的二十一名先天高手,除了四人留守中尉府和司寇府,其餘都來到了這裏。
十七人并沒有直接動手,反而隻是将趙曦兒圍在中央,仿佛想要活捉一般。
轉眼間,刀光劍影,金屬交擊的叮叮當當聲宛若某三打鐵一般傳出。
趙曦兒憑借着自身的靈活,在披甲門人群中不斷穿梭變幻,既能利用披甲門人躲避黑衣人攻擊,又能不斷攻擊這些披甲門人。
她的每一劍皆是刁鑽不已,所攻擊者盡是人體薄弱之處。
在她的快劍與高超的劍法下,不時便有披甲門人受傷倒地,或雙眼被刺,或裆部被踢,更有一位被他一劍刺入口中,穿破了後腦勺,瞬間暴斃。
然而傷者終究隻是少數,這些披甲門人人數又多,還皮糙肉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