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蒼梧山中,湘水之濱,潇湘谷口;
嫪毐漠然走在一片陰氣森森的竹林中,登高峰遠眺山水。
但見山峰聳翠,巍峨壯麗,溶洞密布,綠水常流。
極目望遠,莽莽群山,綿延起伏。
山環繞着水,水倒映着山,山水相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遠處的山峰岩縫間,有清泉淌淌,如瀑布垂練。
峰頂常有浮雲缭繞,平常很難見到它的真面目,隻有秋高氣爽、萬裏無雲之時,才展現其雄姿。
再回望竹林,不見翠綠,隻有深青,湘妃竹林,随風曳舞,竹影婆娑,沙沙作響。
但卻始終氤氲着一股陰森氣息,八月天,整個竹林卻一片陰冷,一般人到此,瞬間就會覺得不寒而栗。
看着下方的山谷,嫪毐随後輕輕躍下,然後徑直向着谷中走去。
穿過清幽的竹林,便見一精緻幽雅的房舍隐約在前方,待走進了,便可見一片血紅的色花海,圍着數間房舍。
“君不行兮夷猶,骞誰留兮中洲。”
一道幽柔凄楚的聲音緩緩飄出,帶着幾分虛無缥缈,清淡中又有一股冷徹骨髓的柔美。
望着那自房舍内走出的美麗的女子,襯着四周血紅的彼岸花海,更添了幾分詭異與凄美。
那美麗女子婀娜多姿,身材曼妙,青絲梳成的美人髻,峨眉弱柳,一雙幽幽媚眼,似有無盡的憂郁,讓人見之生憐。
瓊鼻挺翹,美豔幽柔的俏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一雙美麗的眸子,平靜的宛若深淵幽潭一般,沒有一絲波瀾。
嫪毐早就收斂了氣息,将自己的修爲控制在了先天初級的境界,他緩緩來到女人的面前,但聞異香袅袅,自她嬌軀飄來。
女人美眸打量了嫪毐一眼,幽幽柔柔的道:
“潇湘谷已經很久沒有訪客了,小女子名叫娥皇,不知先生可願告知名諱?”
嫪毐微笑道:“在下嫪毐,秦國終南君,幸見娥皇美人。”
絕色佳人輕盈一禮,柔媚的眉眼看着嫪毐道:“先生裏面請。”
不問自己此行目的,便直接邀入房中,嫪毐暗笑一聲,倒也想看看這位娥皇美人究竟想做什麽。
但這四周的環境,确實有些滲人。
重重的迷霧,斑斑淚痕的陰森竹林,如血一般的紅豔花海,缥缈的風鈴,還有一個白的沒有一絲血氣的美人,幽柔宛若鬼魅。
嫪毐優雅的伸出手,微笑着道:“美人可願與本君攜手共入?”
娥皇沒有絲毫猶豫,把那柔軟纖細的玉手放在了嫪毐手中。
嫪毐輕輕握住,但覺幼滑如玉如脂,觸手卻是一片冰寒。
異于常人的體溫,讓嫪毐很是驚異,眼前這個女子,真的很像一個絕色女鬼。
不僅膚色慘白,身上的香味也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帶着一股詭異冷冶的香氣,誘人着迷。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纖纖藕臂上鮮豔的守宮砂。
精緻的房舍呢,大多數的家具,都是竹木做的,竹木上那些暗紅色的斑點,宛若美人留下的已經幹涸的血淚。
更添了幾分陰森氣息。
“湘水如眸湘雨愁,潇湘風曳雲何依。年來多少相思淚,更灑江邊斑竹枝。(安徽現代詩人馬洪波)”
“這雨淚千行的潇湘竹,和花葉永不見的輪回花,倒和娥皇美人有些神似。”
娥皇緩緩走到窗邊,幽幽地望着外面的血紅花海,彼岸花開,花開妖娆,但卻透出一種詭異。花片如血一樣的鮮紅,紅的驚心怵目。
“花開彼岸,本就非人間之物,先生不怕嗎?”娥皇幽柔問道。
嫪毐走到她的身邊,楊柳小蠻腰,圓潤小翹豚,那婀娜曼妙的身姿,讓人怦然心動。
他伸出手,毫不避諱的攬住了佳人露在衣裳外面的小腰,微笑道:“生死是一場輪回,有什麽可怕的?”
他看來眼身邊美人,又目光一轉,看向花海,便見一朵彼岸花随風搖擺,上面一隻翠綠的螳螂,傲慢的舒展着身前雙刃。
用人血澆灌的彼岸花,果然透着一股妖異的豔麗。
娥皇依舊平靜如初,幽幽道:“先生一路風塵仆仆,衣裳已然髒了,不若換上夫君的衣服如何?”
嫪毐呵呵一笑,淡淡道:“我不喜歡穿别人穿過的衣服。”
說着,又攬着她的小腰道:“這房舍倒也精緻,夫人不帶我去參觀一下嗎?”
娥皇微微颔首,并未言語,帶着嫪毐來到另一間空蕩蕩的房間。
房間内,幽暗至極,隻有牆邊的桌上,擺放着一個靈位。
“女英?”
“這是我的妹妹。”
娥皇眼中閃過一抹幽楚,低聲道:“我和女英是孿生姐妹,感情很好,無論什麽東西,我們都會共同分享。
直到一個男人出現在我們生命中,他就是舜君,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們姐妹二人,不約而同的愛上了他。在這潇湘谷中,一起吟詩作對,賞花觀月,原本生活很美好。
但是卻發現,愛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可能分享,後來妹妹發現舜君愛我更多一些,所以她病了,吃了好多靈藥也治不好她的病。
後來妹妹仙逝,舜君很傷心,我和舜君之間,就像是隔了一道深不可測的湘水,突然有一天舜君離開了潇湘谷,我在這裏癡癡的等待,等了好多年,舜君也沒出現。”
嫪毐微笑道:“聽上去,是一個感人的故事,很凄美。”
“美人獨居于此,不覺寂寞凄涼麽?”
娥皇淡淡道:“這不是,先生來陪我了麽?”
嫪毐笑道:“可我終究會離開。”
娥皇微微低頭,似乎很是失望,輕聲道:“這潇湘谷,凡是進來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着出去的。”
嫪毐好笑道:“這麽說,我隻能留在這裏了?”
娥皇沒有幽幽,看着嫪毐道:“留在這裏永遠陪着我,不好麽?”
嫪毐微笑道:“有你在身邊,自然是極好的。”
說着,一把将她抱在了懷中,緩緩向着旁邊的矮榻走去。
裙衫脫落,彼岸花流下了血紅的淚水,在竹床之上留下點點痕迹。
兩個時辰後,嫪毐看着昏睡過去的紅果美人,緩緩走出房舍,穿過花海,來到竹林。
忽然目光一轉,便見一個身穿古袍的男子正站在旁邊。
“閣下就是湘君吧?”
竹影之下,一個古衣高冠的男子躬身笑道。“在下正是潇湘谷的主人,湘君。”
嫪毐微笑道:“那本君倒要多謝閣下了。”
湘君疑惑不解道:“謝?”
嫪毐淡淡道:“剛剛在那小屋之内,與一佳人同嘗魚水之妙,聽她說是湘君的夫人,本君寵幸之,沒想到居然還是清白處子,自然要多謝湘君,爲本君留着。”
讓嫪毐沒想到的是,湘君不但不生氣,隻是驚疑道:“她,她叫什麽名字,可和你說了?”
“娥皇。”
“娥皇?真的?”湘君問道。
嫪毐微笑道:“當然!”
說着,回頭看了一眼,頓時一愣,那座小屋,不見了?
忽然,他心神一陣恍惚,嫪毐心中冷笑一聲,卻是并未反抗,隻是看向舜君,卻聽竹林中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
“縱使相見,亦如不見,潇湘淚雨,執念何苦。”
湘君,也消失了。
嫪毐低頭看了眼胸口,又冷冷的看了一眼陰暗的竹林,随後眼睛一閉,裝暈了過去。
夜色降臨,幽幽轉醒,嫪毐才睜開雙眼,感受到了體内暴漲的真氣,頓時滿意一笑。
“先生醒了。”門口處,有婀娜美人,幽幽而立,
嫪毐微笑道:“初經人事,娥皇美人虧了不少血氣,怎麽不多休息休息。”
“娥皇?我叫女英。”
“先生應該是被湘君下了陰陽咒術,所以産生了幻覺。”
“女英?”嫪毐眉間一挑,看着眼前的美人。
不論如何去看,身材,樣貌,氣質,服裝,都與娥皇一模一樣。
嫪毐起身,推開靈堂的木門,白燭昏暗的燭光搖曳,但是嫪毐還是清晰的看到,本應該寫着女英靈位的靈牌,卻突然變成了姐娥皇之靈位。
他目光一轉,看向了女子的手腕處,但見一點血紅,是那般的妖異。
“我的姐姐已經死了。”
“我和姐姐修煉的是五行之中的水術,水性無常,可以春風化雨,潤澤萬物,也可以驚濤駭浪,水滴石穿。
舜君修煉的是五行之間的土術,我們先天至陰,舜君是先天純陽,陰陽交融,可讓我們停滞不前的修爲在上一步。
但是姐姐修煉的白露欺霜,和舜君的皇天後土産生了相克,這也就讓能和舜君一起修煉的隻剩下了我。
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突然有一天,姐姐将她修煉的真氣逆向輸入我的體内,舜君暴怒,出手誤傷了姐姐,姐姐的傷勢一天比一天重,最後終于不治身亡。
而舜君,卻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我的身上,使用陰陽咒術,封閉了潇湘谷,讓我飽受永世的凄涼。”
女英美眸含淚道。
嫪毐淡淡道:“這也是一個凄美的故事。”
女英蓮步輕移,走到嫪毐身前,看了眼嫪毐身上的紋路:
“先生,你已經被舜君下了陰陽咒術,能夠救治先生的隻有我。”
溫涼的玉手按住嫪毐的胸膛上,溫香嬌軀,主動投懷送抱。
暗夜幽幽,又有血紅的彼岸花,悄然在竹床上綻放。
娥皇女英修習的都是水術,一個上善若水,一個白露欺霜,真氣都數至陰。
而嫪毐則是至陽之體,又修習兩修之術,至陰的娥皇女英,對他來說,是絕對的大補,自然不會放過。
感受到體内恐怖而磅礴的真氣,嫪毐微笑着道:“夫人,把你的姐姐喊來,我們一起玩如何?”
女英美眸迷濛,恍惚道:“姐姐。姐姐已經死了。”
嫪毐緩緩站起身來,真氣湧動,一股驚天動地的恐怖氣息忽然自他體内傳出。
而嫪毐的手中,也瞬間凝聚出一柄由真氣化成的長劍。
這由真氣凝聚的長劍散發着恐怖的氣勢,嫪毐猛然向四周一劃。
驚天動地的白色劍氣瞬間向四周斬出,宛若水面上的波紋一般。
恐怖而淩厲的劍氣瞬間将小屋斬成兩半,又餘威不減,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外面的花海和竹林紛紛一分爲二,攔腰斷開。
驚天動地的劍氣肆虐開來,似乎想要将整個山谷斬成兩半,頗有幾分盤古一斧開天地的氣勢。
轉眼間,方圓百丈之内,盡數化爲廢墟。
兩道人影,也終于顯露了出來。
嫪毐看了看北面三丈外的娥皇,又目光一轉,看向三十丈外的湘君。
湘君與湘夫人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如此恐怖的劍氣,鬼神般的手段,顯然大出他們所料。
“怎麽?兩位終于肯現身了?”
女英驚駭的看着嫪毐:“你,你是誰?”
嫪毐散發出來的氣息,實在太過恐怖,讓女英不寒而栗。
嫪毐用真氣在手中凝聚出一柄長劍,淡淡道:“我乃嫪毐,大秦終南君,也是陰陽家的現任掌教,東皇太一。”
“什麽?”
女英驚駭道:“你是東皇太一?我怎麽沒見過你?”
嫪毐道:“我也是剛上山不久。”
娥皇緩緩來到女英身邊,疑惑道:“那,上任掌教風樸子呢?”
嫪毐微笑道:“已經被他的愛徒公羊禦,毒殺了。”
“公羊禦竟敢謀害恩師掌教?他現在何處?”
嫪毐笑道:“他也死了,被我殺了,風樸子臨死前,把掌教之位傳給了我。”
湘君呆滞許久,看着兩位一模一樣的美人,澀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娥皇,女英,我如此愛你們,你們爲什麽這麽做?爲何如此對我?”
娥皇聞言,冷笑一聲,譏諷道:“愛?夫君,謊言說多了,連自己都感動了吧?”
女英亦是沉聲道:“從一開始,你接近我們,就是因爲我們修習的水術,乃是至陰,你可以借助與我們合修,好突破壁障,達到一直難以窺伺的天人宗師境,以爲我們不知道嗎?”
湘君道:“你,你們爲何如此看我?”
娥皇冷笑道:“我們本也不相信,可當我把真氣逆向輸入妹妹體内,試探你的時候,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這些年,你以爲我們死去了一個,就把剩下的那個困在潇湘谷,不就是想要知道活着那個究竟是誰嗎?”
“若是我,你會大失所望,甚至會心生嫉恨,将我殺死。若是妹妹,你就可以強迫合修,吸走她的渾身修爲,成就宗師境,不是嗎?”
湘君聞言,冷哼一聲,沉聲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女英唇角一揚,淡淡道:“當年那件事發生之前,誰來過這裏,夫君忘了麽?”
湘君面色一變,失聲道:“東皇掌教?他當初派我去獵殺墨家巨子,就是爲了支走我?”
“不錯!掌教認出你就是盜取長生不老藥的那個黑衣人,知道你狼子野心,未免你行下違背世間常理,禍亂天下之舉,又念你是舜君之後,不願殺你,所以.”
七日後,一輛馬車緩緩來到大鄭宮宮門外。
嫪毐掀開車簾跳下,在他後面,紫女、月神烏斷、大司命和她的侄女,還有黑白少司命和娥皇女英兩對孿生姐妹花,也紛紛自馬車上跳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