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大家正準備各散,忽見一個婆子急急忙忙的跑進來。
此時堂内賈母等人皆不在,也沒人呵斥她,所以她直接來到賈琏的面前,回話道:“二爺,外頭小子昭兒報信,說是宗人府的官老爺來了,請二爺快回去接待。”
衆人聽了了然,也都不責怪這婆子失禮。
宗人府可是總管宗室和勳戚的權力機構,掌控着所有爵位的封賞和傳承。因此對于賈府這宗人家,說宗人府是他們的頂頭上司都不爲過,自然格外重視。
不過或許是有着元春的喜事前在前面,大家心裏都并沒有驚訝慌亂,因爲很多人都能想到,宗人府的官找賈琏,多半都是榮國府世襲爵位的事……
鳳姐兒面上喜形于色,走過來撞了賈琏一下,道:“你還不出去瞧瞧,說不定是……”
賈琏點點頭,站起來,囑咐道:“那這邊的事,都勞你多費心了。”
“去吧去吧,小心些伺候那些官兒,别耍傲氣,把人家給得罪了。”
沒有理會鳳姐兒多餘的囑托,賈琏又對薛姨媽執手一禮,“姨媽慢坐,我先出去了。”
薛姨媽見賈母等人忙碌起來,本來就不準備在這邊多待。
隻是看賈母和鳳姐兒等人各自都忙,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開口告辭,所以才略坐坐。
此時見賈琏外面有了大事,仍舊對她如此客氣,還單獨給她告辭,真是欣喜無比,已經站起身來的她,連忙笑道:“你快去吧,不用管我們,你的事情要緊。”
賈琏這才去了。
到了二門上,果然昭兒等人等在這裏。
“二爺你可算是出來了,快回去吧,宗人府的一個主事過來了,好像是爲了二爺爵位的事情過來的,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在昭兒等人眼裏,關于賈琏爵位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一點馬虎不得,所以表現的十分急切。一看見賈琏,就圍上來飛快的說話。
賈琏就問人現在何處。
“幸虧珍大爺過來準備服侍老太太她們進宮去謝恩,正好遇上,所以珍大爺讓把人請到偏廳去坐着吃茶去了。”
賈琏聞言,心下便一點疑慮也沒有了。
還有心思坐下來吃茶,便說明是好事,于是騎了馬,趕回了東跨院。
來到偏廳,果然賈珍正坐在裏面和一個偏瘦的中年官員說話。
“琏兄弟,恭喜恭喜啊……”
賈珍看見賈琏,一下就從副座上站起身來,哈哈大笑着走過來相迎。
那中年的官員一聽便知道來者是正主,忙也起身,與賈琏見禮。
賈琏還禮之後,問道:“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在二位将軍面前不敢稱大人,鄙姓許。”
賈珍此時插嘴,十分高興的道:“琏兄弟,許大人是給你帶好消息來的。咱們家的請封下來了,皇上他老人家天恩,已經許了你二等将軍的爵位,隻等你把大老爺的後事料理完了之後,便可以到宗人府完成爵位繼承的典禮。
也就是說,從今兒以後,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二等将軍了,比老哥哥我,還要高上一等呢。”
賈珍顯得比賈琏還高興幾分,提到皇帝的稱呼時,還拱手向天拜了拜。
“聽說咱們家的大小姐也受封成爲娘娘了,咱們家今日,可算得上是雙喜臨門了!
我方才是過來準備護送老太太、太太她們進宮謝恩去的,剛好碰到許大人駕車給你送來好消息,正好你又不在,所以我才幫你接待接待,你可不要怪罪哥哥僭越失禮啊。”
賈珍說到後面,又解釋了一番。
兩府雖然親若一家,但是論血緣已經隔了好多輩兒了。
賈琏搖搖頭,“珍大哥多慮了,珍大哥真心幫我,小弟正該謝過才是,何敢怪罪。”
若是賈珍堂而皇之的,以主人自居,在這邊頤指氣使,賈琏自然不悅。
但是賈珍于往來人情上精通,他方才甚至都并沒有坐上首左邊,也就是家主之位,即便賈琏以挑剔的眼光去看,賈珍這麽做也是沒什麽值得诟病的。
那許姓主事本來剛到甯榮街之時,就看見甯榮街上的賈府上下人等喜氣洋洋的,心裏還奇怪。賈府的人是這樣辦白事的?
此時聽到賈珍的話才明白,原來一門雙世爵的賈府,居然鮮花着錦一般,又成爲了皇親!
于是态度更加恭敬,連連笑着對賈珍二人道喜。
客氣幾句,三人分賓主次落座,許主事拿出宗人府的行文給賈琏。
賈琏打開一瞧,上面寫着:奉上谕,冊任世襲榮國公一等神威将軍賈赦之子賈琏,繼任二等鎮遠将軍。
後文又有小字備注,何月何日什麽時辰,到宗人府接受冊封儀式等等事宜。
“鎮遠麽……”
凡大魏所有帶爵位之人,封号都是皇帝親自賜予的。
實話說,這個鎮遠的将軍稱号,雖然也算不得上等,但是一眼看出比“神威”、“威烈”這些中性的稱号,更有進取性。
似乎後面這些,就該是在京城享受富貴尊榮的,而前者,卻不像是京中勳貴的爵位稱号,而像是一個真正鎮守邊關的将軍!
不過話說回來,賈琏對本朝的爵位傳承有了較多的研究,他發現,世襲爵位中的五等将軍爵,封号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一等将軍,通常以“神”字開頭,比如神威、神武。
二等将軍,以“鎮”字開頭,比如鎮威、鎮遠。
三等将軍以“威”字開頭,比如威烈、威鎮。
四等将軍以“奮”字開頭,五等以“武”字開頭。
所以,根據一個簡單的将軍稱号,并不能肯定皇帝心中對他的定位,也有可能是皇帝并沒有什麽特别的意思,隻是随意挑選了一個符合潛規則的稱号給他。
賈珍毫不在意爵位的具體封号,他的眼裏,隻在乎一點:
賈赦那樣的老鬼,年輕時候犯了那麽多錯,皇帝居然沒有将他們這一支的爵位多降幾等……
要是降到三等該有多好,至少,老子以後不會在爵位上矮這小子一等。
都是同輩兄弟,别人一聽他這個大哥加族長的爵位比堂弟還低,也太沒面子了!
“回禀父親,老太太她們要出發了,母親請你快出去。”
賈蓉忽然進來,對賈珍說道。
“知道了。”賈珍站了起來,對賈琏拱手笑道:“老太太她們少有進宮,需得有人護送,你身上帶着熱孝,就不必前去了,有我和蓉兒他們就是了。
你且等着,回頭咱們諸事空閑的時候,做哥哥的我定然好好做個東道,替你擺上那麽幾桌,好好慶賀慶賀。”
當着外人在,賈琏也不與賈珍多言,起身拱手道:“如此就多謝珍大哥美意了。”
賈珍也就笑了笑,與那許主事也抱了抱拳,便出去了。
甯榮街上,賈母等人皆已入八擡大轎中,另有幾乘小轎,坐的是李纨和賈母等人的随行丫鬟、婆子。
随行的青衣小厮,不下七八十人,看起來浩浩蕩蕩的樣子。
賈珍并不敢先上馬,而是來到賈母等人的跟前請示,誰知賈母等人也正在等他,見面便問:“聽說宗人府的官兒找琏兒,是爲何事?”
賈珍一聽,忙将情況笑呵呵的說來。
此等意料之中的事情,賈母倒是并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
唯獨後面的一乘大轎中,規規矩矩坐在軟凳一角的彩雲,看見王夫人在放下轎簾之後,面上的笑容悄然淡了不少,熟知王夫人脾性的她,立馬低下頭去,不敢再表露出多少欣喜之色。
……
許主事雖然是宗人府的官員,畢竟品階太低,又隻是負責送信的,所以賈琏并沒有多留他,茶水招待一番之後,便送他出門了。
剛一回頭,四下的小厮們便上前來,打千兒似的跪下,齊聲賀喜。
更有一些族中的晚輩,也紛紛上來讨喜。
待聽見賈琏說大事結束之後,每個人皆有賞賜,更是一個個磕頭磕的更加賣力起來……
回府之後,賈琏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走到賈赦院,他的那間書房。
自賈赦死後,賈琏便命人将賈赦的這間書房給鎖了起來。
賈赦造了幾十年,大部分的遺産都在這間屋子裏面了。
如果說,他身上的這個二等将軍爵位,算是賈赦死後爆出來的主武器,那這間書房裏面,就是剩下的全部低階玩意兒了。
雖然沒什麽大的作用,但是可以賣了換錢,
所以賈琏自然不會讓旁人染指。
原本還不着急處置這裏面的東西,隻是現在元春都封妃了。
以榮國府官庫目前的情況,根本沒有辦法建造一座那樣美輪美奂,精妙絕倫的大觀園出來。
可以想象,到時候四處籌措銀子是肯定的。
所以,這些東西,還是早處置早好……
一時,晴雯和香菱拿着一串大大小小的鑰匙過來。
自兩邊的便門打開之後,鳳姐兒也不能以看家爲由,将晴雯隔離在那邊了,每天,她們仍舊可以過來尋賈琏,充當跑腿的工具。
将房門打開,讓外面的光亮照進這間漆黑了許久的小屋。
看着屋内琳琅滿目的陳設、牆上的字畫,賈琏搖了搖頭。
前身觊觎奢望了很久的地方,如今便赤裸裸的擺在他的面前,任由他處置,這是否,也算是完成了内心深處的一樁心願?
“二爺,要不要把這些箱子全部打開?”
晴雯居然比他還要顯得激動,一進屋,看着周圍的東西,美麗的桃花眼都在泛光。
這些,都是二爺的東西,我讨要兩樣,二爺應該不會不給吧?
世人皆有好貨愛财之心,鳳姐兒和晴雯這類人尤甚。
從這一點出發,其實晴雯和鳳姐兒的個性還是有點相像的,想來她們要是換個身份,說不定能夠互相活成對方的樣子。
“打開吧。”
聽見賈琏的吩咐,晴雯頓時高高興興的挨個兒的開箱子去了。
香菱卻對這些東西不深感興趣,見賈琏坐下,從抽屜裏翻出清單來瞧,還很貼心的走到賈琏的身後給他按揉肩膀。
“哇,好多金子!”
“哇,好多好多寶貝……”
“哇,這個瓷壺看起來好漂亮,能夠值多少錢啊。”
賈琏被晴雯不斷的驚呼吵得直皺眉,回頭看了一眼,瞧晴雯臉上洋溢的無限神采,便能明白,做這樣的事情确實能夠使她感到快樂。
再偏些看了一眼香菱,香菱本來在發呆,等意識到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低了頭,然後手上更加賣力的按摩。
賈琏看她嬌羞,便将她抱在懷裏,感受她身上的馨香美妙。
“二爺,你能把這個送給我嗎?”
晴雯不知道翻到了什麽好東西,一下子聲音都高了不少,然後蹦跳到賈琏的面前,将一個精美的檀木盒子拿到賈琏兩個的面前。
然後才看見香菱居然已經坐到了賈琏的懷裏,她趕忙看了一眼窗外。
外面隻有二爺的兩個女護衛在守着,難怪二爺這麽不顧忌!
嘴裏嘟囔了一句“不害臊”,卻怕賈琏生氣不答應她的請求,所以便沒有多表示,仍舊笑着搖了搖賈琏的胳膊。
賈琏拿過那木盒子,轉過來,原來裏面是一副骰子,隻不過這幾隻骰子比一般的玉石骰子不同,是由通體晶瑩的水晶制成,點面上則用七彩的顔料點染,顯得異常的精美。
這玩意兒看着好看,實則不值多少錢,也就晴雯喜歡賭,所以才會一眼看中。
也或許,晴雯也知道,太貴重的東西她不能開口要。
“送給你不難,不過你拿什麽來交換?”賈琏将盒子放回桌子上,偏頭笑問道。
晴雯一看賈琏這笑容,便知道賈琏大概又要趁機提出無禮的要求。
到底十分喜歡這副骰子。拿出去,保準亮瞎那些丫頭婆子們的眼睛,然後再說一句“二爺送我的”,保證讓她們羨慕死!
“那,二爺你要我拿什麽交換嘛……”
看晴雯垂眉順眼,一副待君宰割的模樣,賈琏故意笑了笑,将晴雯羞的更加不好意思的時候,才說道:“你親我一下,這東西就給你了。”
“真的?”
晴雯哪裏想到這次這麽簡單,害怕賈琏反悔便也不猶豫,立馬伸着脖子湊到賈琏的臉頰旁邊,準備親賈琏一下。
然後才知道果然上當。
隻覺得水蛇腰上一陣蠻力,等一回頭,她已經被賈琏抱到腿上,和香菱一人一邊,隔着胸膛相望。
晴雯立馬嬌嗔賈琏耍無賴,并掙着要下去。
見賈琏不肯,又惱道:“哼,二爺不是要香菱不要我麽,又來抱我做什麽?”
“呵呵,你倒是說說,我怎麽要香菱不要你了?”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你讓她給你暖床不夠,你還抱着她睡,你都……”
晴雯可是将此事埋在心裏好久了,她這個正牌的姨娘都還沒有和賈琏一起睡過,卻讓香菱給搶了先!
賈琏便哈哈哈低聲笑了起來,直把兩個俏丫頭都給笑紅了小臉,然後在她們小蘋果一般的臉蛋上一人啄了一口,然後才對晴雯道:“你若是吃醋,今晚你也來給我暖床?你睡外面,讓香菱睡裏面?”
“呸,才不合了你的意。”
晴雯本來是在賈琏懷裏待不住的,但是看香菱都慢慢安之若素,不想落後的她,隻好半推着依了。
兩個俏俾的身子實在嬌軟,令賈琏愛不釋手。
到底此時此地都非造作之所,外面看門的小娘兒們,已經聽見聲響走到窗戶邊,似乎想要通過厚厚的窗紗瞧看裏面的景象。賈琏這才隻抱着晴雯和香菱一起将那清單瞧看了一遍,然後放她們起來,又将晴雯打開的箱子也全部過目。
隻不過他并非資深的古玩玩家,對于賈赦的這些東西的價值,不能很準确的估價。
總之,小幾萬兩銀子肯定是值的!
想要将利益最大化,還得請一些古董行的專人來進行估價、售賣。
賈政的得意門生程日興倒是經營着一家不錯的古董行,可惜這件事不方便讓他參與。
生意滿天下的薛家好像也涉足古玩行當,同樣也不适合讓薛家摻和。
還是自己額外找人,悄悄把這些東西折算成銀子,存起來備用爲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