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河則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你說的水溫有點過高了,會燙壞畫紙的,還有羊肚毛巾的吸水性比絨布要強了不少,能最快的将紙上的水分吸幹,你的這這個說法太偏了。”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子輕聲說道。
陳敬之回過頭,手指點着桌面說道:“這春歸燕來圖雖然是于鸾青在元初時所做的,可他當時用的并不是元代常用的元紙,你沒注意到麽,這是皮麻紙,承受的水溫也能更好一些……”
白衣女子頓時愣了下,下意識的問道:“你也認識這幅畫?”
“于鸾青的傳世作雖然不多,但我以前恰好見過。”陳敬之撓了撓鼻子,淡淡的說道:“我雖然沒有修過他的畫,但比于鸾青還早的邱成子作品,我正好修過一幅,論難度跟這還是有點可比性的。”
陳敬之的眼神從顧教授的臉上一掃而過,他見到對方的眉頭已經漸漸的舒展開了。
他的性子并不是特意願意顯擺的,通常情況下遇事都是比較淡然的,但要是碰到和自己有關的,陳敬之真不介意鋒芒畢露一下。
不然,怎麽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還有,最主要的是他想拖一下時間,自己等的人還沒到呢。
顧長河這時看向他,忽然問道:“你似乎确實懂一些古董修複方面的知識,但這和考古是兩回事。”
陳敬之說道:“是兩回事,畢竟古董的修複對我來說隻是副業和興趣,我隻是在給師傅打下手的時候,偶爾旁觀過幾次而已。”
顧長河頓時順着他的話,條件反射的問道:“你師傅是誰?”
“踏踏,踏踏踏!”顧長河的話音剛落下,就聽見走廊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有人就說道:“顧長河,陳敬之你要是不稀罕,那我可就領回去了,你沒名額了,正好,我手下還有啊。”
複大建築系的教授蔣太生站在了門口,旁邊站着曆史系同樣是泰鬥級的常教授。
他眯着眼睛朝着陳敬之笑了笑,背着手說道:“複大不比這個人文學院香麽?上回見面,我就問你願不願意轉過去,沒事,手續,程序什麽的這學期暫時擱置也沒事,待下一年你重新考過來,我再跟系裏面研究一下,給你寫個推薦信,以你的名堂我看沒人會不同意的,畢竟,寶貝不好撿啊,碰到了就不能撒手。”
常教授接着說道:“舉薦信我也會在下面簽上我的名字,曆史和建築這兩門你可以一起修,如果有人不同意你就打他們的臉,比如年底的時候給我們拿個全滿就是了。”
當初在階梯教室裏,陳敬之手繪清宮博物院的立體圖,連榫卯的細節都給畫出來了,當時就把蔣太生給驚豔了,如果不是在建築方面有着得天獨厚的造詣,他是不可能畫得出來的。
在齊寶樓修複供春壺的時候,四個小時的時間陳敬之就原物複新了,一百多的紫砂壺愣是讓他給翻到了二十八萬的價格,常教授看的眼睛都直了。
這兩個隔壁複大的教授,從那以後對陳敬之可是一直垂涎欲滴的。
所以,陳敬之來了個很騷的操作。
他讓陳小樹的女友蕭蔚去找這兩位教授,但他說的可不是讓這兩人來幫腔,讓他拜入顧長河的門下。
陳敬之的路子更野。
他說:“你就跟蔣教授和常教授說,我今天在人文學院想要轉到考古系去,若是那邊不接收的話,你問問兩位教授,他們過來願不願意接我過去?”
那能不願意麽?
所以這兩位,就快馬加鞭的巴巴的趕過來了,連早上的課都給推了。
這就是驅虎吞狼的意思,顧長河不是不要麽?現在隔壁複大的兩位王牌教授過來要人,你能不知道陳敬之是什麽價值嘛?
就這樣你要是還把人給放走了,陳敬之都覺得,那自己要拜不拜到他的門下,也真沒什麽意思了。
識人不明的老師,是會誤人子弟的。
蔣太生和常淵出現後教室裏面頓時就寂靜了下來。
複大的名頭暫且不說,考古和曆史系本就是連着脈的,屬于能夠彼此打輔助的行業,常淵在曆史方面的貢獻和名聲,也不比顧長河在考古界差多少。
至于蔣太生在建築界那絕對是門生遍地的,國内的地産行業都巴不得請他去當個顧問呢,哪怕花出七八位的年薪都無所謂。
所以,這兩人一過來,顧長河當即就意識到,剛才挺顯擺的那個年輕人,他很可能是走眼了。
這時教室裏其他的人也都看明白了,合着面前這小夥,還是一尊開了光的佛呢,有都是人要搶啊。
“你們認識?”顧長河看着門口的方向問道。
蔣天生直接就走了進來,伸手拉着陳敬之說道:“咱倆也認識,但我覺得咱們也不是很熟啊,所以我也不用太顧及你的面子,他現在就可以直接退學,然後暫時去我那旁聽,剩下的下學期再辦也不急。”
常淵在後面裝腔作勢的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倆聯手破例一把,這點面子校方還是會有的。”
顧長河被他倆怼的一時間無言以對,憋了半晌後,他忍不住的說道:“你們還要點臉麽?”
白衣女子忽然走了過來,笑着說道:“剛才是他自己要走的,我們可沒有趕他出去,還有……誰說顧教授不同意收人來的,他隻是說暫時不要,但這個暫時是多久可就有待商榷了,比如現在剛好暫時已經過去了?顧教授又能收人了。”
蔣太生和常淵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他倆要是不要臉,這女的可謂是把臉都給踩在地上摩擦了,非常完美的诠釋了什麽叫翻臉就不認的意思。
陳敬之這時到好像沒啥事了似的,他知道,這兩人一過來跟顧長河對上,他的算計就鐵定沒啥問題了。
論學術,你們都是王牌。
但要是論心眼,我也是王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