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景淵和魏謙走後，箫堯問道：“大哥已經答應加入他們去刺殺皇上了？”
宋澤點頭承認了。
韓爍無奈一笑：“曆代鎮魂司都以保護皇上爲己任，傳到我們這一代居然要去刺殺皇上？”
宋澤嚴肅回應道：“宣德皇帝身世存疑、得位不正且通敵叛國，我鎮魂司效忠的理應是永甯皇帝，而非此等僞帝。刺殺僞帝, 匡扶大淮，有何可笑？”
箫堯提醒道：“大哥，無論僞帝真帝，如今他都是大淮皇帝，都有朝堂諸公的支持。刺殺皇上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大哥不像我孑然一身，難道不曾想過嫂嫂嗎？”
“就是因爲想到你們嫂嫂我才要拼死刺殺他！”
宋澤突然激動道：“老二，這些天京城是什麽鬼樣子你也都看到了, 每天都有人遇害，都有婦人慘遭赤面鬼蹂躏！不止是平民百姓, 官紳家屬亦難幸免！可朝廷出面制止了嗎？沒有！朝廷甚至勒令鎮魂司不得幹涉，不得爲此招惹赤面鬼！”
“這到底是誰的京城？是誰的朝廷？”
“這還是我泱泱大淮嗎？”
“我這段時間每天都在擔心，都在害怕自己當值的時候你嫂嫂在家會遇到不測。這種日子老子受夠了！”
“這狗入的朝廷，這狗入的僞帝！當初永甯皇帝在位時可不是這樣的！”
箫堯愣了下，嘗試着安撫道：“可是大哥，赤面鬼隻是在外城作亂，并未進入内城呀，嫂嫂住在内城官舍，不會出事的。而且現在赤面鬼大軍也被朝廷打發走了……”
“呵，好一個打發走了！”宋澤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怒然道：“割讓燕北青州，賠款二億兩白銀才将這幫畜生送走！可以後呢？等它們打完了西北，打完了江南，你敢保證它們不會再回來嗎？赤面鬼的使臣可還留在京城呢！”
“等它們下次再來，這狗入的朝廷還要再拿什麽打發走它們？是割讓江南，還是割讓西北？”
“等它們下次再來，還能‘老老實實’地隻呆在外城禍害外城百姓？它們要進内城, 這狗入的朝廷敢說一聲不嗎？”
“俯首稱臣, 仰人鼻息，你還跟我說安全？何來的安全可談？”
箫堯沉默了，一旁的韓爍拍案道：“大哥說得對！這狗入的朝廷真他娘孬！”
他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宋澤所說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
宋澤接着說道：“刺殺之前，我會安排人送你們嫂嫂繞道漢中轉去西北，若是刺殺失敗，無外乎以身許國罷了，她自有陛下撫恤。”
“老二，老三，你我兄弟從小相依爲命，并非同族卻勝似同族。今日大哥邀你們過來并不強求，隻是信你們，即便你們不願加入，隻要出了這個門将此事忘了，今後有緣你我依舊能做兄弟！”
韓爍笑道：“大哥這話是看不起弟弟了，我韓老三何時貪生怕死過？這活兒我接了，隻望大哥送嫂嫂離京時将我家那婆娘也帶上！我知道大哥不認她這個弟媳，但她終究是我韓老三的女人，我不能留她在京城受迫害！”
宋澤欣慰地拍了怕他的肩膀，點頭同意了，又看向箫堯。
箫堯歎息道：“你們有家有室的都這般決然了，我赤條條一身又有什麽可顧慮的？老四下江南生死未蔔，你我兄弟三人自當齊心協力，不可再生分歧。我便随你們再莽一回吧，苟且半生好歹死得轟轟烈烈。”
宋澤搭着倆人的肩膀笑道：“哈哈哈，老二莫說這等喪氣話，還不一定必死呢！”
箫堯苦澀一笑，确實不是必死，隻不過九死一生罷了。
鎮魂司就是負責保護皇帝的，他們豈能不知道刺殺皇帝有多難？
……
正月初三，按照大淮民間習俗是外嫁的女兒回娘家的日子。
宋澤特意雇了輛馬車，采辦了一些禮品讓自家娘子帶回去，好歹風光一回。隻不過他自己因爲公務繁忙，就不能跟着回去了。
兄弟三人送馬車出城，在三裏亭依依惜别。
“夫君，妾身且在西北等你，你處理完要早些過來。”嫂嫂哽咽着攥着宋澤的手，不斷叮囑道。
她知道自己并非回娘家，畢竟娘家早沒了。但宋澤并沒有告訴她刺殺僞帝的事情，隻是說京城動蕩不宜久留，先送她去西北避避風頭，随後挂印離京很快便能追上她。
鎮魂司的官職不是說辭就能辭的，更不是說跑就能跑的。讓妻子先以回娘家探親的名義溜走，再緊随離開，倒也合理。
但嫂嫂依舊敏感地意識到一些不對勁，也不質問他，隻是哭得梨花帶雨。
另一邊的韓爍小兩口倒是另一種畫風，躲在角落膩歪，也不知道說些什麽調情的話，最後相互吧唧一口便先上馬車了。
箫堯歎息一聲，無奈搖頭，嘟囔道：
“入他娘的，我到底是來這兒做什麽？”
“唉~”
不知不覺中，兄弟四人就剩他一個單身狗了。
哦，不對，還有個老四。
倘若他還活着的話，應該也是條單身狗吧？
箫堯砸吧嘴，又看了眼那兩對夫婦，越發覺得許新正發明的單身狗一詞形容得好貼切。
“唉~老四啊老四，你在哪裏呀？”
……
……
此時，單身狗許新正背手站在陳家碼頭上吟詩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徐君雅一臉無語地看着他：“你就這麽給我送行呀？”
“是你說要我寫首詩送别的，呐，多貼切！多應景！”
“呸呸呸！哪裏應景啦？多不吉利呀！”
“什麽不吉利？我這叫反向插旗，就跟鄉下人取賤名好養活一個道理！”許新正笑道。
“我信你個鬼哦，什麽亂七八糟的……”徐君雅撇撇嘴，回頭看向正在裝船的糧食。
許新正答應她們的首批五百萬石糧食已經運出來了，還有那兩門神威大将軍炮也順利買到手了，拆解之後混在糧食裏一并運走，附帶的還有幾箱軍械所新造的炮彈。
馬江口炮台的陳年炮彈都發黴了，肯定用不了的，她們也不敢去買。好在許新正已經将軍械所重新整頓好，搬到甘蔗村，趕趕工造了一批炮彈先用着，後續再慢慢供上。當然，魔教也可以自己造。
比起神威大将軍炮，這炮彈的制造難度和成本都要低得多。
“回江南後自己小心一些，赤面鬼不好對付，實在打不過不要硬打，江南南部多丘陵，可以躲山裏跟他們打遊擊。”許新正忽然開口提醒道。
徐君雅竊笑地瞥了他一眼：“知道啦，姑奶奶又不傻。喂，你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我這一趟回江南，可不一定能再見面了，戰場兇險，萬一我戰死沙場……”
許新正深深地看着她的雙眸，真誠道：“保持聯系，我會想你的！有什麽情報及時送來。”
“你去死吧！”徐君雅惱火地踢他屁股一腳，氣鼓鼓地找梁長老登船去了。
許新正并沒有追上去多說什麽，站在原地默默望着她登船，乘風遠去，良久才轉身回陳家村。
時間越來越緊迫了，他需要盡快拉起一支可靠的隊伍，僅靠手頭這兩個村子和五百人的新軍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