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新春,整座外城依舊冷清,百姓大多閉門不出。
今日大街上更是三步一哨五百一崗,到處可見禦林軍和鎮魂司的身影。
年幼的宣德皇帝在文武百官的前呼後擁下登上了城樓,目送赤面鬼大軍出城。
按照大淮與赤面鬼簽訂的《燕京之盟》,除留在演技的使館之外, 其餘大軍将撤離京師,兵分兩路,一路往西北追剿薛闵兮,一路則走大運河赴江南平定魔教叛亂。
當然,赤面鬼爲大淮鞍前馬後可不是沒代價的,除了割讓燕北三府和青州府之外,還需支付軍費二億兩白銀,五千萬兩現結, 剩餘則分七年償還, 每年加每百抽五之息。
值得一提的是這五千萬兩現銀很大一部分還是薛闵兮在位時抄沒貪官奸商家産得來的。
望着最後一隊赤面鬼出了門洞,守在街邊的韓爍忍不住長籲了一口氣:“呼~總算把這些瘟神送走了。”
周圍同僚也同樣松了口氣,這段時間赤面鬼駐軍外城根本無法管束,幾乎每天都有命案發生。
“城裏還有一批赤面鬼沒走呢。”箫堯抱着膀子,冷聲道。
“使館也就二三十個,省心多了。對了二哥,你有老四的消息嗎?”韓爍問道。
箫堯搖了搖頭:“沒有。”
“老四去江南欽差,自屍潮過後便沒了音訊。現在江南被魔教占據,赤面鬼也要過去了,若老四還留在江南可就麻煩了。”韓爍歎息道。
這時候,宋澤也過來,拍拍二人的肩膀道:“放心吧,老四機靈得很,興許早就不在江南了。走吧,今日提早下值,咱們兄弟三人一起找個地方喝酒?好些日子沒聚了。”
箫堯與韓爍對視一眼,自然答應, 打發走各自帶的新人, 便與宋澤勾肩搭背地酒肆去。
如今兄弟三人都已升官,早不住在一個院子了,但感情尚在。
三人在城西兜兜轉轉,終于找到了一家還有開門營業的酒肆,結果剛進門,宋澤便反手将門關上了。
屋内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大哥?”
箫堯警覺地摸向自己的佩刀,韓爍也一臉懵地看向他。
宋澤淺笑一聲,輕捶了下箫堯:“老二還是那麽警惕。”
“大哥這是何意?”箫堯狐疑道。
這酒肆裏面連個夥計都沒有,就他們三人。
很顯然,宋澤是故意引他們來此地的。
“老二,你覺得大哥會害你嗎?”宋澤問道。
箫堯依舊沒有将手從刀把上松開,隻是淺笑道:“大哥說要喝酒,卻引我們來這鳥地方,莫怪弟弟多疑。”
韓爍夾在二人中間,讪笑着安撫雙方。
宋澤倒也不與他争吵,解釋道:“有人想見你們。”
“誰?”
宋澤示意了下他們身後。
箫堯一回頭,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人,差點一刀就砍出去了,好在認出了那人的身材。
“王血幡?”二人驚呼道。
王景淵趕緊做噤聲的手勢,讓他們不要大吼小叫。
二人這才安靜下來,又看向宋澤。
赤面鬼兵臨京城那天,王景淵奉命在宮中保護皇太子,卻和魏公公、灰袍長老一起謀殺皇太子,所幸輔國公及時趕到才制止了這一切。混戰中,魏公公與灰袍長老被誅殺,而王景淵卻裝死躲過。
事後輔國公派人打掃戰場時沒找到他的屍體,這才反應過來,下令通緝。
如今,王景淵已經不是鎮魂司血幡執事,而是通緝重犯!
爲此作爲他的老部下,宋澤三人也不止一次受到盤查,好在他們出身育英堂,平時也沒有與王景淵有什麽私交,這才躲過了清查。
可現在宋澤居然與王景淵聯絡上了?
這若是被查到了,可是要抄家問斬的!
宋澤倒是一臉淡定,招呼他們往裏走。
箫堯與韓爍警惕地對視一眼,并沒有多說什麽,老老實實地跟上王景淵。
一方面是看在宋澤的兄弟情分上;另一方面也是打不過他們。
宋澤是六品武夫,王景淵更是四品武夫,他們哪裏能反抗得了?
四人進了酒肆裏屋,門窗緊閉,光線昏暗,早有一男子坐在屋裏等待他們。
隻見他一襲青衫,頭戴飄飄巾,兩鬓各落一縷白發,似個年長的儒士。
但觀其面容,分明隻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眉宇間透露着一抹陰柔卻不失英氣,不是魏謙還有哪個?
“魏公?”
箫堯與韓爍認出了魏公,内心更加震驚。
與王景淵不同,魏謙很早就淡出衆人視野了。
當時許新正還未南下欽差,薛闵兮逼宮大戲才剛落幕,一切塵埃落定,魏謙主動交出鎮魂司金印,去爲先帝守陵。
正常來說,他應該要在皇陵度過餘生的,不應該出現在京城,更不應該和王景淵一起。
魏謙可是力保皇太子的,怎麽可能和王景淵這個意圖刺殺皇太子的通緝重犯混到一起?哪怕他們曾經是義父義子。
“都坐吧。”魏謙開口道。
面對這位老上司,箫堯與韓爍内心還是留有謙恭的,施禮落座。
王景淵也坐下來,先與他們二人解釋道:“那日我奉命守備後宮,保護皇太子。輔國公卻突然從朝陽門戰場折返,帶兵闖入後宮要劫走太子。我與手下弟兄與之死戰不敵,我更是差點被他一拳打死。等我醒來時,正好看見輔國公殺害了南山劍宗的灰袍長老和魏公公,其中還有赤面鬼出手相助。我自知不敵,隻能詐死等到他們離開再伺機逃出宮,找了個地窖療傷。”
他說的魏公公自然不是魏謙,而是魏謙的幹爹,薛闵兮身邊的老太監。
箫堯并不反駁,事實上他也不覺得王景淵這話有假。
那天輔國公理應在朝陽門對抗赤面鬼的,然而他卻趁亂逃離,莫名其妙出現在了皇宮。
無論他怎麽解釋,都是蒼白而無力的。
箫堯韓爍兄弟二人也不傻,當然猜得到是誰先動手的。隻不過現在掌權的是輔國公,他們不好明說罷了。
王景淵看了眼魏謙,接着說道:“後來我發現自己被輔國公安了謀逆的罪名,受到通緝,便準備逃回江南。但這時候幹爹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