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兩個小輩離開,道虛真人有些心疼地撫着自己的書房,歎息道:“師妹呀,那小子說的或許沒錯,你剛才是有些沖動,險些着魔了。”
“呵,師兄現在馬後炮了?剛才也沒見你出來勸阻呀?”
“你劍氣那麽快,我哪攔得住?唉……這修門修牆的錢得你們金洞山出!”
靈溪真人不服氣地撇撇嘴:“師兄真小氣,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與我計較這點銀子。若真被那混小子說中,此次劫難我們南山劍宗危矣!”
道虛真人倒是不慌不忙地淺笑一聲,神識放開掃了一下已經走到半山腰的許新正與張清風。許新正這厮還在與張清風吹牛呢,忽然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一眼山上,好像察覺到了有人在窺探他。但其實以他的境界隔着這麽遠不可能察覺到道虛真人的神識,狐疑之後便繼續跟着張清風下山了。
“此子倒是機警得很,多少也算是有點過人之處。之前我幾次試探他有無造反之心,他都左右而言它,自以爲能瞞過我的神識窺探,反而露了怯。”道虛真人笑道。
靈溪真人問道:“師兄還覺得他是什麽真命天子嗎?世上哪有這麽賤的天子?”
“哈哈哈,開國皇帝什麽出身什麽樣子都不奇怪,那前朝大梁的開國皇帝起初還是個叫花子呢,咱大淮的太祖皇帝最初不也隻是個在西北牧馬的?這不影響他們将來一統江山,反而成就各種佳話。或許這就是九州大地的魅力所在吧,人傑地靈,非是貴族世家出身才能做君主。”
道虛真人說到這兒,背手眺望着眼前的山河,呢喃自語道:
“飛升啊,我輩修行真的隻是圖一個飛升嗎?修行一輩子,就隻是爲了舍棄這大好河山去一個祖輩口口相傳卻從未見過的地方嗎?”
靈溪真人站在他邊上,笑着調侃道:“師兄這是對仙途死心了嗎?”
道虛真人笑道:“哈哈哈……談不上死心吧,隻能說機緣未到,不可強求。”
靈溪真人搖頭道:“不敢苟同。吾輩修仙,本是逆天行事,豈能坐等機緣?什麽不可強求?不強求不與天争,還修什麽仙?”
“哦?師妹還不肯放棄嗎?”
“嘁,我隻是看不慣師兄這等認命的話而已,逆天行事又不是去送死。那小子雖然可惡,但他說得卻沒錯,這聚氣大陣着實漏洞百出。唉~原本我還以爲真是個飛升的好機會,卻險些堕入懸崖。”
靈溪真人罵完,又接着問道:“師兄現在認爲我南山劍宗該如何抉擇?還要借人給他嗎?即便他真的是天子又如何?九州淪落,便是咱們押對了寶也無濟于事呀!”
“師妹方才不是說了不認命嗎?既然不認命,那便隻能照他說的,去抓昂山人審問,去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隻要能問出解毒之法,這九州便還有得救,我南山劍宗也能保住道統,且還能押對寶,将來等他登基稱帝,我南山劍宗便可再續輝煌!”
“可是苗師叔……”靈溪真人欲言又止。
道虛真人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無非是被剛才許新正的話給唬住了,以爲苗國師真的技高一籌看出了南山劍宗滅門大劫。如果天機如此,那此行江南恐怕不會太順利。
“苗師叔确實道行更高,或許真看到了我們所看不到的,但她不說,肯定有她的道理。或許如那小子胡謅的那樣,是看到了南山宗門隕滅天劫所以才不肯回來;但萬一她看到的是九州大地還有一線生機呢?隻要九州大地不會淪落,以她的性子也不會跑回宗門避難的。”道虛真人推測道。
“師兄認爲此行江南有幾成勝算?”靈溪真人追問道。
道虛真人豎起一根手指。
“才一成?”靈溪真人眉頭微蹙,但也不覺得意外。
先不論那慶元府的昂山人知不知道忘憂草的解毒之法,這能不能抓住人都還是個問題。一成勝算,其實還是樂觀了。
道虛真人卻搖頭道:“我是指天,天知道有多少勝算。”
“……”靈溪真人。
“若是我親自護他去江南呢?既然已經知道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隻借他三品高手會不會太少了?”靈溪真人忍不住又問道。
道虛真人還是隻豎起一根手指。
“還是問天?”靈溪真人問道。
“嗯,事已至此,派再多人陪他去江南都無濟于事,夠用就好了,一品境界還是留在宗門以防不測吧。”
靈溪真人以爲他是擔心其他勢力會趁亂對南山劍宗下手,便又問道:“此事可要通報其他宗門?他們的根也在九州大地,若是九州淪落,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現在也該他們出點力氣了,好歹不要使絆子誤事!”
道虛真人望着天邊:“他們知道的。”
“他們知道?”
“三大宗門延續至今,自然各有手段窺探天機,何需我們去多嘴?”
“可是……”
“師妹,你說這飛升,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呢?”道虛真人忽然打斷了她的問題,再次說起飛升來。
“飛升?我怎麽知道。師兄怎麽突然又問起這個來了?”靈溪真人狐疑地看着他。
道虛真人搖搖頭:“不知道,唉……佛門涅槃,道門飛升,儒家入聖,大家說了千百年,可真有人做到過嗎?”
靈溪真人蹙眉:“道祖不就飛升了?”
“你見過嗎?”
“我……我怎麽可能見過,但古籍就是這麽記載的,師父也是這麽說的。”
“呵呵呵,所以說,我們到底在追求什麽呀?虛無缥缈呀……”
道虛真人自嘲一笑,似乎今日許新正那一通痛罵有些打擊到他的信仰了。
竟然爲了一個虛無缥缈的東西,不惜想要放棄當下這實打實存在的九州大地與黎明百姓?
修仙,究竟修了個什麽?
飛升的意義在哪裏?
真就是想當神仙想瘋了,結果卻連神仙是什麽都不知道!
“師兄,你道心不穩,小心入魔!”靈溪真人提醒道。
道虛真人卻笑着擺擺手,眉宇間分明藏着什麽心事并未與旁人多說.
靈溪真人盯着他,剛想追問便聽他又話題一轉:“這次下山,讓清風随那小子去吧。”
“清風?”靈溪真人驚呼道:“他可是承劍弟子,怎能讓他遠去江南涉險?”
“九州垂危,承劍弟子又如何?讓他跟着去曆練吧,結果總歸不會壞到哪兒去。”
“可是……哎師兄,師兄你别走呀!此事不能你一人說了算!師兄!”靈溪真人跳腳喊道,追着道虛真人不肯罷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