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雅倒是不客氣,接過來故意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
許新正沒有再與她鬥嘴,而是坦誠說道:“這件事我不曾聽人講過,也不曾在鎮魂司的案牍庫裏查到過。”
“這種醜聞,朝廷豈能放任它傳開?早就收拾妥當了!你去查也隻能查到兩湖總督徐牧徇私枉法、貪功冒進,在白河口害死京營十萬将士!”
徐君雅說着,見他沉思遲疑,便惱火地将手帕丢還給他:“你愛信不信!就當姑奶奶今日閑着慌說給狗聽了!哼!”
“我又沒說不信,你又罵我!”
許新正無語地将手帕收下,不管徐君雅這話說的是真是假,有幾成真幾成假,他本來就沒打算死心塌地效忠大淮給皇帝賣命,徐君雅這話隻是讓他對大淮更添一份防備而已。
再有就是,她提到了什麽昂山人?
“徐姑娘,你方才說到的昂山人,不是我九州大地的部族吧?”許新正追問道。
“當然不是,他們是從海上乘船來的,長相古怪,與我九州黎民全然不同。據說是來自海外神山昂山,這忘憂草便是産自昂山的靈草。”
“從海上來的?”許新正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試探着問她:“這昂山人莫不是長得金發碧眼,膚色蒼白吧?”
徐君雅搖搖頭:“不知道,我也未曾見過它們,自白河口一戰後,三大宗門便勒令昂山人不準登岸,隻在江南慶元府留有幾個負責通商事宜。”
“三大宗門這般厲害嗎?所以白河口一戰,三大宗門打赢了?既然打赢了,爲何現在忘憂草仍然泛濫?”許新正實在無法理解。
雖然外敵都是從海上來的,但這個世界的曆史走向與他原本的世界又明顯不同。
徐君雅顯然也是一知半解,十六年前她也才牙牙學語,哪裏知曉這些?便是她的身世也是長大後師父告訴她的。
“我聽師父說,十六年前的白河口戰役三大宗門是漁翁得利,撿了便宜,并不想繼續與昂山人作戰,遂與昂山人和談,吃盡了好處,又拿到了忘憂草植株。”
“啊?”
“在那之前昂山人帶來的都是忘憂草制成的藥丸,但在白河口戰役後,三大宗門從昂山人那裏要來了忘憂草的植株作爲戰敗賠償。再後來,因爲三大宗門與大淮朝廷的角逐,忘憂草最終落入了大淮朝廷手中,從此官營。”徐君雅解釋道。
許新正聽得目瞪口呆,被三大宗門與大淮朝廷這一通操作秀了一臉。
“怎麽?覺得很奇怪嗎?”徐君雅問道。
“當然奇怪了!三大宗門與大淮君臣當時明明都知道忘憂草有毒,還讓令尊去查禁忘憂草,怎麽可能好不容易驅逐了昂山人,自己種起忘憂草來了?”
徐君雅解釋道:“因爲當時三大宗門與大淮朝廷雖然知道忘憂草有毒,卻不知道會這般厲害。再者彼時還有不少宗門弟子與大淮權貴服用忘憂草,怎能輕易斷絕?所以宗門才要來了忘憂草植株,以便掌控局面。”
“而白河口戰役後,朝廷需要支付三大宗門出兵平叛的軍饷,據說是每家五百萬兩!此外還要再賞銀賜田,割了大淮好大一塊肉!而且往後每年還要給軍饷給賞賜乞求庇護!朝廷沒錢,自然要想辦法掙錢,而這忘憂草便是一門暴利!朝廷更需要将其攥在自己手裏!”
許新正恍然,原來是舍不得放棄已經中毒的部分權貴,想借此從對方身上源源不斷地抽血,卻沒想到這玩意一旦沾染根本不是他們能把持得住的,最終把整個大淮都給搭上了!
“哼,三大宗門與朝廷張口閉口就是魔教就是邪魔外道,自诩正道也不過如此!龌龊事比起我魔教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當年他們當斷則斷,徹底禁絕忘憂草,哪裏會有今日的局面?”
徐君雅抱着油紙傘冷哼道,又瞥了許新正一眼,繼續說道:“怎樣?姑奶奶今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跟姑奶奶賠個不是,你前面說的那些混賬話姑奶奶就當沒聽見,繼續留着你魔教護法的身份!”
“稀罕……”
許新正撇撇嘴,三大宗門、大淮朝廷再加一個魔教,擱這兒比爛呢?難道就沒有一個靠譜點的勢力可供選擇嗎?
“不識好歹!”徐君雅見他一臉不屑,甩過頭去又不理他了。
“喂,你魔教有多少兵馬?”許新正問道。
徐君雅見他主動示弱,便得意地與他炫耀道:“我魔教占據半壁江南,擁有教徒百萬,皆爲可戰之兵!”
“徐姑娘,你我一回生二回熟,這都多少回了,也該熟透了吧?你說話能不能真誠點?你魔教若真有百萬雄師,還窩在江南做什麽?豈不揮師北上,平定九州?”許新正無語道。
徐君雅辯解道:“那是時機未到,等時機到了我們肯定揮師北上,打得她薛闵兮丢盔卸甲!你若還死心塌地跟着她,将來姑奶奶入主皇宮,定将你擒入宮中割了當太監給姑奶奶端洗腳水!”
許新正面露不屑,又問她:“你魔教可有一品高手?”
“此乃我教機密,不便與你這外人說道!”徐君雅闆着小臉與他說道。
許新正點點頭,懂了,大概率是沒有的。
靠譜的軍隊沒有,頂級高手也沒有,那魔教還有啥?
許新正又問她:“你魔教有什麽旗号綱領嗎?”
徐君雅昂頭道:“此前在梁家園時不是與你說過了嗎?諸天已死,人族當立!重新封神,再造天庭!”
“我讀書少,聽不懂這些條條道道,你說人話!”許新正不耐煩地說道。
徐君雅撇撇嘴,暗罵一句“真笨”,然後坦白了與他說道:“等打下天下,給你封官進爵,榮華富貴!”
“那你們和大淮有什麽區别嗎?”
“我們禁絕忘憂草!”
“嗯。”許新正點點頭,至少這點是好的。
徐君雅見他點頭,便又笑着問道:“怎樣?認不認錯?”
許新正下意識瞥她一眼,默不作答。
這魔教妖女性子野的很,莫看她現在好像很希望拉攏許新正,實際上隻是爲了争一口氣而已。隻要許新正認錯道歉,同意回到魔教繼續當護法,她肯定變臉,冷嘲一句“晚了!”
所以許新正果斷不予答複,先吊着吧,反正魔教什麽的也是一群烏合之衆,他本來也不感興趣。
三大宗門、大淮朝廷、魔教都不靠譜,這牆頭草也不能再做下去了。
許新正暗自琢磨道:體制内這麽混着雖然很香,但在這個比爛的時代,遲早會混不下去,也該認真着手創業的事情,是時候自己離開舒适區了。
就如同大冬天離開溫暖的被窩那樣,是很難受,但他必須要邁出這一步!
留在京城什麽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天子腳下,根本沒法搞事情!
他需要挪個窩……
想到這兒,許新正又看向一旁還在賭氣等他道歉的徐君雅,内心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我要南下查禁忘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