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餘墨雙手顫抖地懸于琴上,一根琴弦已經繃斷。
他隻彈奏了半曲,這琴便已經支撐不住了。不隻是琴,他的嘴角也在溢血。很顯然同時激發四個武夫的潛能也在快速消耗他的精力,不可能無限期讓四個武夫都保持激昂狀态的。
随着琴聲停止,鎮魂司四兄弟的情緒也在快速降溫,前面的亢奮同樣在透支他們的精氣神,琴聲停下時,四人連站都站不穩了,半跪将刀插入地面拄着。
武夫畢竟不是鐵打的,即便是精鐵鍛造的鎮魂司制式雁翎刀,在這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裏也都砍得卷刃出現豁口。
兄弟四人具體砍了多少隻行屍,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但看地上的屍體,沒有三四百也有一兩百具。
無頭的屍體堆砌成矮牆,多少提供了一些掩護,暫時也沒有行屍再撲上來。
但這不代表這裏的行屍都被他們砍完了,許新正依稀記得從他們進入災民安置地到遇見白鹭書院學生的這段路上,至少也有上千人!行屍爆發後,這些人不可能逃脫的!
許新正咬着牙重新站起身來向南邊眺望,果然還能見到烏壓壓的一大片正在向南蠶食。
相比較他們這塊硬骨頭,顯然更南邊的數十萬災民更能吸引行屍的注意。
除了災民,還有順天府京郊的其他村莊!他們即便有住所躲避,碰上屍潮也不會比災民好到哪兒去。
“大淮……完了。”
“不,是這九州大地,完了!”許新正嘴唇顫抖着說道。
文餘墨在身邊同窗的攙扶下起身,解釋道:“你看到的那些隻是我領域最南端其他饑民結成的人牆,約莫三千人,安置地更南端的饑民應該趁機先逃了。”
“饑民一路逃荒北上已經餓得虛浮了,哪裏能跑得過這些行屍?”許新正絕望道。
“他娘的,這玩意兒也是饑民變的,哪來的這麽大力氣啊?”韓爍罵罵咧咧地将旁邊一顆腦袋踢走。
宋澤緩了一口氣,安撫道:“先不管這些了,趕緊回城。我方才已經發了信号彈,若鎮魂司同僚看見便會過來支援。對了,還有京營!隻要京營出動,肯定能趕在行屍擴散之前剿滅他們!”
趙秉文激動道:“對對對!我記得玄甲營駐地就在附近,他們有三萬鐵騎,任由這些行屍跑得再快,在這大平原上也不可能跑得過騎兵!”
“師兄,師兄你去哪兒?”
衆人說話間,文餘墨已經丢下白鹭書院幾個驚魂爲定的師弟先自己翻出了矮牆,吓得師弟們趕緊追上去。
文餘墨呼喚一聲“顧菟”,便看見一匹白馬撒歡地跑過來,正是他的坐騎。
運糧車隊其他馬匹也都安然無恙,這些行屍雖然嗜血食肉,但似乎隻針對活人。
“現在才過去半盞茶的時間,玄甲營再快也趕不過來,但南邊的人牆已經快撐不住了,再往南的災民不在我領域内,我得過去重新再組織一道人牆拖延時間。”文餘墨解釋道,又看向宋澤:“這位宋大人,還請勞煩您将我這些師弟師妹一道送回城去吧。”
“書賢,我跟你一起去!”
“我們也去!”
“書賢,方才一戰你體力已經消耗太多了,如何再施展儒家領域呀!”
文餘墨拍拍坐騎,蓄力才翻身騎上去。
“諸位同窗無需擔憂,我還能再施展一次領域。即便最後體力不支,也有顧菟能帶我逃離。你們修爲尚淺,跟來也無用,還是回去等我好消息吧。”文餘墨又和煦一笑,安撫衆書生。
衆書生懊悔,揮袖憤恨自己平日疏于修煉,關鍵時刻竟成了包袱。
“借匹馬,我跟你一塊兒去。”許新正忽然開口道。
“老四?”三位哥哥一聽這話趕緊拉住他。
“老四你還被他控着嗎?莫要逞英雄啊!”
剛才鎮魂司四人可是直面行屍,殺得刀刃都豁口了,好不容易才活下來,許新正居然還想跟着去冒險?
那邊可是數千隻行屍!甚至局勢控不住,很快就會發展成幾十萬的行屍!
累死他都砍不完啊!
許新正卻十分決然地甩開了哥哥們的手,抽出手帕先擦擦臉上的血污,義正詞嚴地說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放他隻身一人過去出了什麽意外沒能将行屍拖到玄甲鐵騎支援,讓那數十萬的饑民感染成了行屍,便再難控制住局面了!九州大地都完了,躲在方寸京城裏又有何用?我鎮魂司乃大淮利刃,此危急存亡之際豈能退縮?”
衆書生聞言紛紛露出敬意,此前他們對于鎮魂司的印象極差,但經曆方才并肩一戰後,再聽許新正這一番話,頓時改觀了不少。
石啓君喚來自己的坐騎交給他,一邊自我介紹道:“在下平陽石徳玉,字啓君,最好結交天下英才!兄台此言此舉,真乃仁義之士也!”
許新正拱手回禮:“在下鎮魂司許新正,字仲元。見過啓君兄台與白鹭書院諸位公子,今日諸位皆爲仁人義士,我許仲元不過職責所在罷了!”
衆書生聽他這話,羞的臉紅,也紛紛自報家門與他結交。
箫堯在邊上捏着下巴思索,以他對自己這小老弟的了解,總感覺這厮的意圖不止嘴上說的那麽好聽。
不會是想攀白鹭書院的關系吧?
可他一個武夫,還是鎮魂司的人,與這些讀書人再怎麽交好也沒用呀!身份擺在那兒呢!
“時不我待,快走吧。”文餘墨倒也懶得勸阻他,隻是催促道。
許新正翻身上馬,又笑着問他:“文公子,要不把你那琴也帶上呗?萬一遇上什麽突發狀況,你再給我加個霸福,隻是斷了根弦而已,還能彈吧?”
“什麽霸福?”
“咳咳,就是增益效果。”
文餘墨不明所以,甩着缰繩策馬便走:“琴已經壞了,而且我現在也彈不動了。要走就快些跟上,人牆快崩潰了。”
“哎?”許新正砸吧砸吧嘴,又與宋澤三人告辭,讓他們先帶學生回城,緊接着便策馬追了上自己的神級輔助。
三位哥哥已經預感到他别有圖謀,也沒有繼續勸阻他。反正在大平原上騎着馬,隻要這小子别作死沖進屍海當中,還是很容易逃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