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新正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點上燈,仔細盤點今日的收獲。
下午他們四人巡邏外城,攏共收了二十二兩的茶水費,許新正分得五兩,再加上韓爍歸還的二兩銀子……是的,韓爍隻還了二兩銀子,上個月欠的一兩銀子被他賴掉了。
許新正罵一句“狗東西”,又從懷裏掏了一個小瓷瓶,順手将裏面的一顆小丹藥倒出來。
這是四海商會給的所謂福壽延年丹,實際上應該就是通靈丹換個接地氣的名字。
這玩意兒有些雞肋,若是轉手賣掉的話,許新正良心有點過不去,比上街收保護費還不舒服。但留在手裏,他也用不着呀。
他正糾結着,忽然發現手頭的這枚福壽延年丹似乎和他之前在吳府見到的通靈丹不太一樣,便湊近燈火仔細查看:
“我記得吳府看到的那枚通靈丹,顔色沒有這麽深吧?”
“而且外表光澤也不如通靈丹,看着好粗糙,甚至還能看到一些植物纖維殘渣?”
“是爲了節省成本,所以做工比較粗糙嗎?”
許新正猶豫片刻,輕輕一捏便将這枚福壽延年丹捏碎,變成了一團裹着纖維殘渣的粉末。
他雖然不會煉丹,但也知道丹爐煉過的丹藥外表會形成一層光滑的保護層,而現在他手中這枚福壽延年丹顯然并不存在這層保護層。另外,丹爐的作用就是将丹藥裏的雜質去除掉,不可能還留有如此明顯的纖維殘渣。
所以與其說它是丹藥,不如說是藥丸。一字隻差,如同雲泥!
丹藥需要專業的丹師來煉制,而藥丸,隻需藥材調配好,是個人都能搓出來。
許新正甚至在青禾堂見過周小妹那熊孩子幫周大夫把配好的藥泥搓成藥丸,連周小妹都會的東西,可見其技術含量。
“如果隻是未經過煉制的藥丸,難怪能将價格打到二十文還有得賺,甚至利潤不菲。”
“所以這裏面的纖維殘渣是忘憂草的嗎?”
“等等,我記得通靈丹是以忘憂草爲主藥,再添加其他幾味藥材中和毒性煉制而成的。四海商會既然已經将煉丹的步驟給省了,那麽完全沒必要再加幾位藥材來中和毒性吧?反正藥效都是一樣的,隻不過毒性會更大而已……”
許新正看着手中這一團殘渣,沉默良久不知是想通了什麽事情,嘴唇微微顫抖:“原來如此……草!”
……
内城,某客棧二樓客房。
徐君雅将買來的福壽延年丹對着火光仔細檢查,稍許過後同樣選擇将它捏碎,驚呼道:“師父,這不是通靈丹!”
梁長老滿臉嫌棄地拿手帕過來幫她擦擦手:“知道啦,這是忘憂草最早流入九州大地時的樣子。将成熟的忘憂草搗碎,摻上面粉搓成藥丸,簡單烘烤去除水汽之後就能長期保存。早期很多人服用的忘憂草就是這個,後來朝廷收歸官營,覺得此藥毒性太大才讓欽天監煉制成了通靈丹。”
“通靈丹煉制時需要不少珍貴藥材,價錢甚至比忘憂草還高,再有丹師煉丹的費用,一枚通靈丹怎麽也不可能賣到二十文。四海商會打出這個價格時,我就知道他們賣的并非通靈丹,而是毒性更強的忘憂草藥丸。”
徐君雅沉思片刻,又驚呼道:“師父,我想到狗皇帝是怎麽一回事了!他服用的并非通靈丹,而是這種忘憂草粗制的藥丸!他是最早服用忘憂草的一批人,那時候根本沒有通靈丹,服用的就是這種藥丸!後來有了通靈丹,但毒性和口味都不如這個重,他肯定吃不來!”
“你才想到呀?想要牢牢把控住後宮,光靠葉皇後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夠的,必須要有魏謙那大太監的默許,可這二人又立場不同,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聯手,魏謙更不可能默許葉皇後軟禁惠豐皇帝。除非惠豐皇帝身體出了問題,必許要軟禁起來!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屍變了!”
“葉清蓮說惠豐皇帝沒有服用通靈丹,說的倒是真話,但也就迷惑迷惑許新正那種什麽事情都不知道的小喽啰。而你是知道忘憂草可以直接服用的,竟然也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實在讓爲師失望!”梁長老忽然教訓道。
徐君雅癟着嘴,一臉委屈。
就在師徒二人說話間,忽然瞥見到窗外火光一閃。
梁長老敏銳地察覺到異常,揮袖收了隔音陣法,探出窗外查看。隻見城北方向,一道煙花沖天而起,在夜空中炸開一個獬豸圖騰。
“是鎮魂司的信号彈?”徐君雅也認出來了。
話音剛落,又見一枚信号彈沖天而起。
緊接着,第三枚也升空了。
“怎麽回事?城北出什麽事了?”徐君雅好奇道。
他們魔教一老一少兩大妖女都乖乖待在房間裏沒有出去作案,還有什麽人能惹鎮魂司如此大動幹戈?
梁長老望着城北方向良久,忽然嘟囔道:“那邊是欽天監的方向……”
說話間,第四枚信号彈升空了。
這一次,煙花是紅色的。
……
“大哥,什麽情況?”許新正一手拿着佩刀,一手提着外袍就匆匆忙忙跑出了房間。
宋澤和箫堯已經穿好衣服,擡頭望着城北方向夜空中閃爍的紅色獬豸圖騰:“是我們的信号彈,通常隻放青色煙花的,現在卻出現了紅色煙花,說明那邊的同僚遇到大麻煩了。”
許新正一邊穿着衣服,一邊也擡頭仰望,又見到一枚紅色的煙花升空綻放。
鎮魂司執事身上通常會配備兩種信号彈,一種是青色的,升空後負責巡邏該區域的同僚需要立即趕往支援;另一種便是紅色煙花,輕易不得使用。一旦紅色煙花升空,說明事态緊急,周圍所有鎮魂司執事無論是否當值,隻要看到就必須趕往支援!
“他娘的這大半夜搞什麽?魔教又作案了?”韓爍也罵罵咧咧地跑了出來。
“莫廢話了,快走!”宋澤招呼道,又看見自家娘子站在房門外滿臉擔心,便揮手趕她回屋:“莫怕,你就躲在屋裏别出來,拿好我今日給你買的刀。我們很快就回來!”
嫂嫂點點頭,眼眶濕潤着還不肯回屋。
四人也不走大門,直接翻牆出去,轉眼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