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妹妹,那有我兒子啊!我兒子也在病人名單裏。”她一臉的焦慮:“我能不能下樓去接他呀?”
葛冉冉看她一眼:“不行,你自己都是病人,行動都不方便,而且你們服用的藥,對溫度是有要求的。你想一切前功盡棄嗎?”
李慧眼睛紅紅着:“我有好幾年沒見過我兒子了,拜托你們就讓我見一眼好不好!”
葛冉冉有些于心不忍,她看向大師兄,秦遠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問問我們教授吧,如果他允許的話,就讓你們見一面。”
“太好了太好了!”李慧激動得熱淚盈眶,連連向他們鞠躬:“你們真是好人!”
離開後,秦遠才低聲說:“不是那麽容易見的,進病理院的病人都是要簽實驗協議的,穆所長未必允許他們見面。”
“幾年沒見兒子……”葛冉冉往身後瞥了一眼:“這确實挺殘酷的。”
“可是,但凡生了病,有幾個不殘酷的。命運就是這麽喜惡無常,由不得人。”秦遠不以爲意。
兩人小聲地議論着,腳步卻沒停下。四樓除了他們,還有幾位醫生,大家都嚴陣以待,檢查着各項設備,生怕有什麽閃失。因爲這些病人都是器官衰竭者,所以設備也都是最齊全的。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一列救護車将病人陸續送到了,有醫生和護士将人一個個用推車送了上來,葛冉冉和師兄幫着登記,人群中,她看到了邱玉的舅舅高承才。
葛冉冉曾見過他,他五十幾歲,身材矮小且少言寡語,不喜與人交談。但是看見外甥女和朋友來,還是會悄悄去買了零食給她們。
可是,這次看到他,卻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皮膚蒼白,眼神也是黯淡無光,看見他們過來,掙紮地想要起來:“醫生,在這裏治療是真的不要錢嗎?”
他根本沒認出葛冉冉來,想想也正常,面前的女孩穿着全套防護服戴着面罩,隻能看見一雙眼睛而已。
葛冉冉緩聲安慰:“高叔叔,不用擔心,不要錢的。我們是有研究經費的。”
高承才驚訝地看她一眼,聽出了她的聲音:“你是……小玉的同學?”
“嗯,叫我小葛就行了……”葛冉冉正要與他再說什麽,房間外忽然傳來了一個女聲:“小葛,請出來一下。”
她急匆匆走出來,看着門口的護士打扮的女人,她大約三十幾歲,胸前的牌子寫着自己的職業與名字:主管護士方琦。
方琦也帶着面罩,隻露出了一雙略顯疲憊的眼睛:“小葛,我來跟你說一下九号床李慧的事……程教授剛剛交待了,爲了避免交叉感染,現在禁止病人會客。既然她是找的你們,你們就自己跟她解釋一下。”
“知道了。”葛冉冉點了點頭,感覺這件事有點棘手。她理解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擔憂和思念,幾年了都見不着一面,隻怕會很崩潰。
“方姐,請問她兒子叫什麽?在這層樓的哪個病床?”葛冉冉問道。其實她一早就有留意,無奈這次到來的病人中,年紀合适的有好幾個,有兩個還意識不清,所以無法确認。
方琦探頭看了一下她手裏的本子,指了指22床:“他病情挺嚴重的。等會診再看看吧。我先去忙了……”
葛冉冉看着那個名字,他叫李子峰,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照片上看來,是個清秀白晳的少年。
葛冉冉似乎有點印象,因爲送進來的時候他還在發高燒,葛冉冉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隔着防護手套都能感覺到他皮膚的滾燙。她匆匆翻開手裏的病曆,李子峰的情況和邱玉舅舅差不多,隻是反應更激烈,已經發了兩天兩夜的高燒了。
他被送進的是急救病房,葛冉冉隔着玻璃看了他一眼,他歪着頭緊閉着眼睛,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睡着了,整個人看起來病弱無力、十分可憐。
正要離開時,病床上的李子峰翻了個身,手臂從被單下伸了出來……葛冉冉盯着看了半天,黯然地回過了頭。
原來,李子峰的雙手與常人有異。正常人都有五個指頭,可是他的左手是一個光秃秃的肉球。而右手,也隻有四根指頭而已。這樣的孩子,隻怕從小到大,隻會讓父母更操心了。再遇到本來就有骨骼病的李慧,這個家庭實在不幸。
她也留意到了最下面的親屬聯系方式這一行,俨然是空白的。難道李子峰的父親不在了嗎?
午飯之後,葛冉冉還是去了李慧的病房,她似乎期待了許久,一看見門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妹妹,你看到我兒子了嗎?我是不是能去看看他了?”
葛冉冉盡量語氣溫和避免刺激到她:“抱歉,現在你們還不能見面。”
“爲、爲什麽?”李慧表情痛苦起來:“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啊,他爸早就不管他,我得去照顧他!”
“放心吧阿姨,我們這裏有醫生和護士的。現在不允許你們見面,也是害怕出現交叉感染的現象。你要知道,他那種情況下,很容易變嚴重的……”葛冉冉溫言細語勸了起來。
李慧抹起了眼睛,片刻後,她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算了,隻要他能恢複……妹妹,他真的能恢複嗎?”
葛冉冉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我們會努力的。”
從病房裏出來,她的心情很壓抑。根據前幾次的實驗結果,這次的病毒着實詭異,而且引起了這麽嚴重的髒器衰竭,就算好了,那些傷害也是不可逆的。
病人到的當天,工作組的幾位教授就連夜商讨起了治療方案,他們決定先運用12号新藥,通過靶向技術直達病竈。12号新藥是一種能促進細胞再生的藥物,之前曾經運用于骨骼病中,而針對這種髒器衰竭患者,也算是對症下藥。
方案通過之後,十二号藥很快被送了進去,開始輸入病人體内。藥物輸入之時,病人多少有些反應,嘔吐、嗜睡都算正常。一衆人等到稍微平穩一些了,才得了空去休息。
大家滿心期待着藥物能産生效果,可是事不盡然。當天夜裏,忽然傳來了消息,病情最重的11床忽發癫痫,抽搐的同時,心跳血壓急速上升,監控器一直在急促地報警!聲聲如同催命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