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化一步踏出,猶如山間閑心漫步,簡簡單單的一步,卻仿若跳出了這個世界,消失在宋缺的感應之中。讓他發出的刀氣落空。
明明人還在眼前,但在宋缺的感應中,眼前這個道衍隻是一個幻影,真實的他早已不在磨刀堂内。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陳元化單手豎立于身前,行了一個單掌禮。
宋缺左手揚刀,仰天笑道:“大師好高深的佛法!既然如此,宋某也無需試探了,大師,請。八式刀訣第一式名爲“天風環佩“,意境是有天仙在雲端乘風來去,雖不能看到,卻有環佩铿锵的仙樂清音。“
手中水仙薄刃化作千百道藍汪汪的刀芒,把陳元化連人帶刀籠罩其中,刀法精妙絕倫。
刀風呼嘯聲在四面八方響起,陳元化表面上從容不迫,體内心神不停地推演宋缺刀法走向,運用《壬丙劍法》中的化劍之法,手指曲指一點,一式蘊含佛門禅功的氣劍指直接擊中宋缺殺意最強的那一點。
“叮!“
一聲清響後,刀氣與禅功真氣不斷交擊。陳元化連連化解宋缺接踵而來,有若鳥飛魚遊,無迹可尋的連續九刀。
陳元化單手豎立身前,笑道:“宋閥主刀法精妙,這刀意更是精純,已經達到神意合一,全身随之的境界。”
“道衍大師好眼力,用志不分,乃凝於神,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随,才可言法,如此正是我宋缺的用刀心訣。”
“确實是刀道的高深境界,隻憑這一點,宋閥主就已經勝過了霸刀嶽山半籌。”
雖然老嶽和陳元化關系不錯,但老實說,如果他沒有突厥一行,也沒看過他與畢玄那一戰,和宋缺打起來,九成的可能是輸。
“大師見過嶽山?既然得了如此一個評價,那宋某也無須去找他比刀了。”
宋缺瞬間斬出十刀,如霞霧缭繞,隐見水光雲影,流轉不盡,意态無窮。左手水仙刃化爲仿如水光雲影的刀光,層層疊疊的迎往陳元化。
面對宋缺雲霧一般的刀光,陳元化宛如一張薄紙一般,在雲霧風暴中随着氣流的變動而變化,雖然看起來很是被動,但去留如意,始終處于刀光波及的一線之外。
陳元化脫離刀光雲霧,輕輕向後一飄,微笑道:“宋閥主的刀法已經從有法晉入無法之境界,心中無有陳規舊習,出刀猶如羚羊挂角,不拘泥形質,一身刀法已然入了化境。”
“聽大師所言,似乎在這無法境界之上還有新天地,還請大師賜教。”
作爲一名刀客,宋缺在刀道上的修爲已經達到了世人所能想象的極限了,如何再往上進行突破,他至今沒有頭緒。
聽聞面前這個實力深不可測的道衍大師似乎對于刀道有不同凡響的理解,宋缺收起了手中的水仙刀,向陳元化請教了起來。
“賜教不敢當,宋閥主言重了。在下隻是曾經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一位前輩高人留下的注解,如今轉述給宋閥主而已。”
“刀法有三境界,一曰有法,乃是凡俗的層次。二曰無法,乃是賢人的層次。三曰有無法之間,乃是刀中至高境界,可謂天刀。”
“有無法之間!”宋缺喃喃道,表情若有所思。
“用刀最重刀意。但若有意,隻落于有迹;若是無意,則爲散失。最緊要是在有意無意之間。”
“锵“
鞘中水仙寶刀再次出鞘,陷入沉思的宋缺漫不經心地往前一劈,此刀如天外飛仙一般,不但無始,更是無終。
陳元化感到此刀與之前截然不同,刀勢封死所有逃路,避無可避,最厲害是根本不知他的刀最後會劈中自己什麽地方。
這并非是指此刀會作布朗運動,而是因爲氣機的牽引,這招刀法會自動出現在最難以防守住的地方,而且看似有意卻是無意,說是無意又在有意之中。
陳元化并指成劍,發出一道劍氣,頓時劍氣與刀氣之間互相變化,不停找出對方的破綻,一時間,整座大堂裏刀光劍影不斷閃爍。
刀氣漸漸跟不上劍氣的變化速度,最終不用劍氣攻擊,自己就潰散了。
“宋閥主這一刀比起之前又有精進,簡單一刀中蘊含了複雜至極的變化,似有意卻是無意,說是無意又在有意之中。”
“恭喜宋閥主離無上刀道又近了一步。”陳元化微笑道。
“多謝大師點化,原本宋缺自持資質過人,未及弱冠,刀道便至于無法之境界,目中小觑天下英豪,自覺天下第一流。”
“今日得聞大師這至理名言,宋缺斬卻心中浮念,照見刀道至理,方知這天地廣闊。”
“隻可惜未能親眼得見那位前輩的風姿,單從那位前輩的隻言片語就能看出,想必是個如蒼天般高遠的人吧!”
“那位前輩要是知道有宋閥主這樣的刀客想必也是會很高興的,今日宋閥主得傳了那位前輩的刀訣,不若以後便以天刀爲号。”
“天刀!”
“好一個天刀,日後我爲天刀宋缺。”
一股彌天氣息從宋缺身上透出,人還是那個人,但是感覺不同了。
之前的宋缺猶如刀中聖者,一舉一動都能演化出高妙的刀法。
現在的宋缺已經達到返璞歸真,粗看隻是一個普通人,但修爲高深之人能看出那股通天徹底的磅礴刀意,明明應該是鋒利的刀意,卻顯得無比厚重,又如蒼天般高遠。
“禅宗道衍見過天刀。”
兩人雙目相對,一同爽朗大笑,之前僵硬的氣氛一掃而空,二人好似積年好友一般。
對于天刀宋缺這樣有原則的人,唯有待之以誠。
要是以武力威脅,他絕對和你死磕到底。
所以,陳元化并未張口舌燦蓮花,連梵清慧這種專業人士都沒用,他也不會做無用功。
而是與他交流武道,助他修行,潛移默化地改變他對于大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