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化表面上不動神色,暗地裏卻不斷變換道心,讓自己不斷适應這從内心産生的佛門禅意,避免兩者産生沖突。
還好禅宗本就是糅合了大半中土道門精華才産生的宗派,其修行的禅定之法同道門清靜道心同源,或者說就是換了個皮而已。
畢竟禅宗自稱傳佛心印,講究覺悟,初祖菩提達摩就經常讓弟子自行領悟。作爲二祖的慧可在拜師之前已經四十歲了,之前是一位精通老莊易學的儒生。
慧可在修行之時融入了大量中土道門的東西,他的弟子三祖僧璨之前也是一個通讀儒、道的讀書人,經過這兩位的努力,禅宗初步漢化完成。
最後的成果就是除了禅這個詞和天竺有關之外,其餘的完全都是中土的形狀了。
這就是陳元化選擇禅宗最根本原因,作爲一個道士,有心算無心之下,想混進一個佛皮道骨的宗派還不簡單?
幸好陳元化在樓觀道學到了道門正宗的道心,幸好真傳道早期就從道門脫離,和現在道門修行版本有差異,不然換了另一個道門派系的傳人走一遭,第一下就已經露餡了。
随着陳元化的不斷調整,終于将自家的道心調整到于清寂的禅心相近的層次,對于渾身充斥的禅念再無半點阻礙。
他的心靈開始變得博大,空靈無物,超然平淡,無分别心、取舍心、愛憎心、得失心。
整個人陷入一種奇妙的狀态之中,慢慢雙目緊閉,心神沉浸在内心深處,卻又在竹林之中行走自如,猶如常人。
進入禅心佛境之後,鍾聲不再對陳元化進行檢測,而是開始利用震動來爲他鍛煉體魄,禅意也不再試探他内心的深處,而是開始帶動陳元化的心神運轉,将他的心靈裏一些平日裏沒有察覺到的破綻進行彌補。
又走了十數步,鍾聲開始發生了改變,相對于之前,現在的鍾聲充滿一種清聖之氣,既顯得神聖,又有一種超然的意味。
這便是陳元化通過了考驗後的獎勵,竹林之中的禅宗大師在利用以心印心之法,傳授他禅宗的精要。
直到陳元化深入竹林,來到幾間竹舍面前之後,鍾聲才停下來。陳元化在竹舍前站立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大略消化了心中所得再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道白金的光芒。
這短短數百步時間,那位禅宗的大師就爲他奠定了一個堅實的禅修基礎。雖然還未見人,但陳元化在心中已有了幾分好感。
順着竹舍敞開的大門,陳元化看見屋内盤坐着兩名老僧,一位獨臂,面容蒼老,另一位年齡看上去要小很多,約莫五六十歲的樣子,像個小老頭。
兩位老者顯得有些疲憊,額頭隐隐有些汗漬。陳元化可以想象這兩位老者爲自己敲了這麽多下消耗了多少心力和體力。
陳元化心中了然,獨臂的那位老僧想必就是禅宗二祖,慧可大師,邊上那位小老頭模樣的應該是禅宗三祖僧璨,也就是這次他準備拜師的對象。
調整了一下心态,陳元化徑直走到盤坐在地上的兩位老僧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目光純真,真心實意地向着僧璨叩道:“弟子拜見老師,願老師慈悲,乞與解脫法門。”
僧璨溫和一笑說:“誰縛汝?”
陳元化想了想,回答:“無人縛。”
僧璨點點頭,繼續說:“何更求解脫乎。”
聽了僧璨的回答,陳元化裝模作樣的想了一下,然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心中一陣僥幸,還真是和道信拜師時說的一模一樣,要是換一個說法,自己不一定能對的上老和尚的電波。
卻不知對面盤坐的僧璨也在感歎自家門派這麽多年了,自己都六十于歲了,終于遇見一個足夠優秀,能夠得傳衣缽的弟子了。
倒不是說禅宗以前沒見過有資質的年輕人,而是那些優秀的小和尚都被佛門其他大的宗派拉走了。
佛門雖然雖然不像一盤散沙的道門,對外一緻団結,但對内還是有十分激烈的競争的。
自家的禅宗勢單力薄,根本搶不過他們。無奈之下,隻能到司空山中的竹林裏潛修,四周無人之下,沒事隻能寫寫書,種種地。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想去外面建立屬于禅宗的寺廟,傳播禅宗的思想,弘揚禅宗的道統。但他的實力不夠,做不到。
佛法上的修爲隻能讓他被佛門内部所敬重,但并不能讓他們讓出一部分利益給禅宗。
本來僧璨已經不報希望了,決定殘生就在這大山之中著書立傳,偶爾出山講經刷一次存在感,繼續積累人望。待自己快圓寂的時候再出山找一個資質足夠優秀的弟子繼承自己的衣缽。
想來那個時候,憑自己的地位,但凡要點面皮的都會給自己一個面子。
結果沒想到,今天剛做完早課後,他發現居然有一個少年主動到這司空山尋他這被人贊頌,卻門可羅雀的禅宗。
雖然修爲并不是很高,但作爲一代佛學大家的僧璨精神境界卻是宗師之中屬于頂尖的,陳元化還沒走進竹林他就已經感應到了。
在他的感應中,這個少年心靈純淨,暗藏佛性,内心隻有少量雜念沉浮,雖然有些瑕疵但顯得很自然。肉身通透,氣血旺盛,筋骨上佳,單論資質,那些大派也難有如此資質的傳人。
更難得的是在這個少年人在通過考驗時的表現。不僅沒有抗拒,反而十分順暢地就接納了他禅宗的思想精要,并且運用源自于他的禅意激發了潛藏在他心靈深處的佛性,完成了一次築基,一種完美契合于禅宗的根基。
“這個少年,于我禅宗有緣!”僧璨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