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内部一處書房内,獨孤伽羅、陳元化相對而坐。陳元化在說,獨孤伽羅在聽。
“五郎,你這次出去經曆還真是精彩,如果是旁人跟我這麽說,我一定當他是在騙我。”
聽完陳元化的描述,饒是以獨孤伽羅的城府,也不由消化了一下。
自己家的三郎就跟着授課老師出去遊學了一趟,居然碰到了樓觀道的高人,那位高人不僅指點了三郎的武藝,還有意與自家交好。
但樓觀道是怎麽突然想到向楊家示好的呢?
“三郎,你再好好想想,那位道長和你說話的時候你有沒有說過什麽特别的話?”
獨孤伽羅自審了一下,發現現在的楊家根本沒有什麽是值得樓觀道突然結交的。
“大嫂,我想想。”
“對了,那位道長在問我大兄的時候,我提到了大兄從小生長在寺廟之中,我家和佛門甚是親厚,大嫂,這個算麽?”
陳元化裝作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又隻說了一小部分實話。
對于陳元化的表現,獨孤伽羅沒有任何懷疑。這個小叔子自從六歲就由她撫養長大,總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三郎隻和他說了我家與佛門親厚,這點沒有問題,世家大族與佛門關系密切的很多,楊堅自小成長于寺院也不是秘密,難道是?對了,如果是那樣的話就說得通了。”
經過了一番頭腦風暴,獨孤伽羅自認爲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一下又有了底氣。
心情平複下來後,獨孤伽羅發覺眼前這個小子好像長的更俊秀了,可能是錯覺吧,獨孤伽羅不是在意這方面的人,念頭一閃就過去了。
對于自家三郎這種随意出個門都能給楊家拉來一個強力的外援的運氣,獨孤伽羅十分滿意,不愧是我帶大的崽,小小年紀就能給家裏扒拉東西了。
本來打算好生誇贊陳元化一番,但想到天色已晚,匆匆數語之後便把陳元化趕回去睡覺。
出了獨孤伽羅了院子後陳元化輕吐一口氣,面對獨孤伽羅就好像面對老媽一樣,有一種莫名的緊張的感覺。
好在他又一次利用信息不對稱和信息模糊化的方式讓獨孤伽羅成功依靠自己的政治智慧想出了一個她心目中完美的回答。
他想的再細緻,隻要不把所有實話都說出來,終究不夠完美,所以在講述事實時他雖然沒有提楊堅被相士說有天子相,被齊王向皇帝進奏殺掉楊堅的事,但每隔幾句話就會有意無意地暗示一下,讓獨孤伽羅自己想起來,然後把皇帝、楊堅、佛門、道門有機地串聯在一起。
隻要她自己相信了,自然就會下意識忽略陳元化在裏面的作用。
陳元化回去後還專門想了一套更詳細的說辭準備應對獨孤伽羅,結果接下來的數天,獨孤伽羅開始暗中召集家中親信,聯絡遠在北齊戰場上的楊堅與楊家在各地的舊部,忙的不亦樂乎,完全沒空理會陳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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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因爲獨孤伽羅沒空理會自己,陳元化索性和辟塵一起去調查了市場。
當然,名義上還是遊學采風,有了上一次的成功經驗,加上獨孤伽羅自身也忙得不可開交,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師兄,你說的這個靠譜嗎?”
看着面前顯得有些奇奇怪怪的蒸甕,辟塵顯得沒有什麽信心。
這個師兄天分很高,雖然比他小,但很能打。但這不代表他還能懂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你師兄什麽時候騙過你,等着看吧。”
陳元看着面前自己的傑作,心裏充滿了期待。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市場考察,陳元化發現能賺大錢的生意都被别人占完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陳元化也不意外,讓他吃驚的是京畿地區乃至整個北周的大小生意都被貴族集團們包圓了,要想入場就隻能當他們的白手套,但這怎麽可能。
北齊那邊就不考慮了,明年那裏就歸北周管了,現在還在打仗,局勢混亂。視線隻能放在南方,但通過打聽,南方也是一個德行,要想開局很困難。
這個時候,陳元化想起了一個曆史悠久的東西,那就是寒食散。這個名字可能比較陌生,它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名字—五石散。
寒食散本來是個正兒八經用來救人的方子,由醫聖張仲景創造的,本意是用來治愈濕溫、傷寒等寒邪引起的外感熱病。
但就像某藍色小藥丸研制的目的其實是打算用來治療治療心血管病的一樣,三國時曹操的義子何晏爲了振雄風,于是改進了寒食散。
何晏發現寒食散不僅僅隻有一個振雄風的作用,還可以使得神明開朗,使得人身上出現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同時自然也影響了一個人的外貌舉止,何晏愈瘦,他的衣服就愈大,就愈發顯得他“仙風道骨”。
很多人知道他這麽潇灑這麽風流的原因,是在于寒食散後,就紛紛效仿他開始服用,所以到後來寒食散就成爲了魏晉文人的一個标配,變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但服食寒食散需要用酒來讓藥性催發出來,就和後世的“槟榔加煙法力無邊,槟榔就酒越喝越有”一個道理。
如今這股風氣在世間還留存着,尤其是以南方爲盛,所以陳元化将目光盯向了南方。
制造、販賣寒食散的膽子陳元化沒有,但借着宴會助興的名頭賺錢的膽子陳元化有,而且很大。
在找準方向後,陳元化帶着辟塵找到長安城郊一處偏僻的角落作爲廠房,又從工匠處定制了一套他記憶中的工具:放置酒水用的甑桶,呈上凹型的天鍋,裝酒的容器,收集蒸汽的外罩,兩根用來導引冷凝蒸汽和糾結酒水的導管。又讓真傳道的門人買了一些米酒搬到廠房來做實驗。
看到一壇壇米酒被開啓封泥,依次倒入蒸甕中,被火焰猛烈加熱,陳元化心中也有種期待。雖然道理他都懂,但第一次做心裏還是沒底。